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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多情苗女无情蛊
素问对外间看了半晌，终于叹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这位曲姑娘果真冰雪聪明。即便是师傅在这里，恐怕也没办法从这成千上万的蛊虫中分辨出情人蛊的母蛊来，只怪素问学艺不精，帮不上叶大侠了。”
叶纪寒朗声一笑，无所谓地摆摆手道：“姑娘不必介怀，生死有命，叶某晃荡一世，早已看淡。”楚风异眉头一皱，撑着云七的手臂，向前走了几步抓住叶纪寒的肩道：“大哥。”素问也不认同地摇头，语气越发温和道：“即便是现在没办法找出解蛊之法，叶大侠也不该轻言放弃。师姐为救叶大侠不惜孤身犯险，还望叶大侠莫要辜负了师姐一番苦心。”
邓师姐？楚风异听到此处，心中微微有些奇怪的感觉，莫非邓师姐不是素问找来帮忙的，而是为了叶纪寒自行前来的？楚风异想起来，传言中那个抛下长风侠潇洒离去的女子，想起每每提及往事叶纪寒脸上落寞又苍凉的神色。原来，那个让叶纪寒失魂落魄，让楚风异如鲠在喉的女人便是邓红珊。
只是，叶纪寒已过而立，他与那女子的事情流传已久，而刚刚见过的邓红珊确怎么看也是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也无怪乎楚公子没有认出她来，莫不是自己会错了意？楚风异看着叶纪寒因为听了素问的话而露出的熟悉的怔忪神色，又暗自肯定，邓红珊就是传言中的女子无疑。
这样一来，楚公子原本对邓师姐的那点不满都化作了对叶大侠勾引幼女的震惊，他看向叶大侠的神色也变成了带着几分揶揄的惊讶。云七用手臂撑着楚公子，在一旁看着楚公子不断变化的脸色，眼中的担忧少了几分，看来这余毒的影响并不太大。
叶纪寒沉默了一会儿，对素问道：“姑娘可知道红珊将曲姑娘引到了哪里？曲姑娘手段阴狠，红珊又从来是个不服输却心软的性子，恐怕是要吃亏的。还请素问姑娘带叶某前去，也好接应了她。”言语中尽是对邓红珊的疼惜关爱之意，不知怎的听得楚风异心里有些难受，这么多年来，那女子对叶纪寒不闻不问，叶纪寒却始终将她放在心尖上，怎能不叫旁人心酸。
云七握着楚风异的手突然紧了紧，楚风异这才从莫名的酸楚中回过神来，有些奇怪地看了云七一眼道：“木头你怎么了？”云七收起了眼中莫名的情绪，木然道：“主人，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出去再商议对策。”
楚风异点点头，对素问和叶纪寒道：“木头说的没错，万一那妖女回来了，在这里我们讨不到好，还是先出去，再从长计议。”叶纪寒却摇头：“曲姑娘给我下了蛊，没有她在身边，我一个人是出不了这密室的。”
关于此事，邓红珊早有准备，素问掏出邓红珊交给她的药丸，拿到叶纪寒跟前道：“这是师姐给我的眠蛊，能暂时压制住你体内的蛊虫，让它冬眠，你只要不贸然催动内里，便能压住几日。”叶纪寒接过药丸看也不看便放进嘴里吞了下去，又听素问道：“待会儿我们出去后，烦请楚公子和云公子先带叶大侠回返谷中，此刻谷中师弟妹们想必已找到了师傅，他老人家一定有办法解了叶大侠和楚公子的毒。”
“不可。”楚、云与叶纪寒三人同时开口道。叶纪寒少有的急切：“我怎么能把红珊独自抛下一个人先走？”楚风异则是担心素问：“素问姑娘一人去接应邓师姐，太过危险了，姑娘是楚某请来的，楚某自然要将姑娘安全带回去。”
素问想了想，转向云七问道：“云公子也主张同去？”云七点点头道：“恕云某直言，即便我们回到谷中，令师也不一定能解掉这蛊毒，我们还是与姑娘同去，找到了蛊师，云七自然有办法逼她交出解药。”
话已至此，素问也觉得三人说的有理，便答应一同去寻邓红珊和曲蔓萝，当下素问与叶纪寒走在一道，云七扶着楚风异跟在后面，一起出了密道。
四人在离木屋十里之外的密林里找到邓红珊时，她正与曲蔓萝缠斗在一处，论功夫两人似乎不相上下，曲蔓萝蛊术了得，邓红珊则医术高明，叶纪寒四人赶到之时，地面上已零零落落地散着形状各异的蛊虫尸体。
而邓红珊的左臂的红衣也显得深沉湿润，显然是受了伤。叶纪寒不待素问阻止，已然飞身落入战局，他双手挥起，准确地抓住了两个正在缠斗着的女子的手腕，一招之间就止住了战局。“你。”曲蔓萝看清是叶纪寒时，手上的蛛丝已收不回，她只好借着叶纪寒握住他的腕力，凌空翻转了身子，堪堪将那照着叶纪寒面门而去的蛊虫甩了出去，黑色的蛊虫狠狠撞在树干上，发出一声黏腻的声响，成了一团肉泥。
曲蔓萝却不管蛊虫，只定定看着叶纪寒握住邓红珊的手，面上神色变换，语带怨愤道：“叶哥哥，这女人打上门来欺负蔓萝，叶哥哥怎的还帮着外人？”叶纪寒放开了抓着曲蔓萝的手，双手握住邓红珊的手臂，将人推到自己身后笑道：“曲姑娘误会了，这位正是在下的发妻，如何算是外人？”
曲蔓萝本就不小的水灵眼睛张得更大，一脸震惊和愤然道：“不可能，叶哥哥的妻子只能是我。”叶纪寒无奈地摇摇头，不愿与这小丫头一般见识，软了语气道：“在下早与曲姑娘说过，在下已有心爱之人。”他说着回头去看邓红珊，邓红珊却一改之前张扬灵动的模样，自从被叶纪寒挡在身后后，便一言不发，此时更是扭头不看他。叶纪寒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笑意，眼光中透出的温柔让一旁的楚风异几人看得一清二楚。
曲蔓萝虽看不见叶纪寒面对邓红珊的神情，但他温柔的声音却还是让她心里狠狠一痛，这个男人面对她的时候始终是一副明朗爽快的样子，即便是她给他下蛊，将他强留在苗疆，他也始终像是在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一般对待自己，包容而温和，但却从来不曾用这般温柔亲昵的语气与自己说过话。
曲蔓萝脸上神色越发阴沉，她眼中闪过狠辣，嘴角嚼着冷笑脆声道：“无妨，只要杀了这个女人，叶哥哥还是我的。”她张开手，飞快地射出几粒蛊虫，叶纪寒左手一挥，那几枚蛊虫尽数被袖气弹向树干，落入泥地。
“喂，小姑娘，我叶大哥都说了他有心爱之人，人家还就在场呢，你这般死缠烂打实在不太合适。”楚风异在一旁看了半晌，这会儿终于找到了机会插话，打开折扇，笑着开口道：“这天涯何处无芳草，姑娘又何必执着于我这不解风情的大哥。不如。”他看了一眼还扶着自己的云七，笑意更狡黠了几分：“不如你看看这位云公子，虽然性子木了些，但也算俊朗潇洒，武艺高超，跟着他怎么样？”
曲蔓萝本正打算再出手，无端被楚风异打断已然十分恼火，再听他这般胡说八道，更是怒不可挡，恨声道：“找死。”便弃了叶邓二人向楚风异攻来。楚公子此时虽站的风度翩翩，但其实身子还疲软着，哪里提得起气劲，他退后一步，用扇子遮着唇角，偏头附在云七耳边道：“木头，靠你了。”
云七微微偏头，颇有些无奈地看了唯恐天下不乱的楚公子一眼，嘴上却利落道：“是，主人。”便突然伸手单手环住了楚公子的腰，将他凌空转了个方向，另一只手抬起剑，挡下了已攻到身前的曲蔓萝，朝头劈下的一弯刀。
转眼，云七带着楚风异与曲蔓萝战到了一处，素问则快步来到邓红珊身边，叶纪寒正握着邓红珊受伤的手臂，欲撕开她的袖子查看伤势，邓红珊咬着下唇扭头面向一边，手却执拗地拉着袖子不让他碰，叶纪寒怕弄疼了她，不敢大力，两人便僵持着。
素问对叶纪寒摇摇头道：“叶大侠，我来吧。”叶纪寒看了素问良久才终究叹了一口气，放开了手，退到了一旁，听见那一声叹息，邓红珊扭在一旁的脸上露出不忍，却还是不发一言。素问在三人奇怪的沉默中，给邓红珊细细包扎了伤势。
邓红珊看也不看叶纪寒一眼，低声对素问说了一句：“你们几人对那妖女足够了，我先走了。”说着便要离去，叶纪寒眼明手快，伸手按住了邓红珊的肩，沉声道：“即便你不愿原谅我？就是见我一面也不愿意了吗？”
邓红珊始终不转过头来，面上一片挣扎神色，却始终不说话。叶纪寒看着邓红珊冷漠的背影，心中一痛，这痛从心尖迅速蔓延开来，直逼四肢，似有虫蚁蚀咬，疼痛难挡，他猝防不及，当即松开了手，反手拔剑深深插入地面，双手握住剑柄才勉强没有晃荡跌倒。
素问惊讶道：“叶大侠？”邓红珊听见师妹带着惊讶的呼声，猛地转过身，想也不想伸手便扶住了叶纪寒，只这一瞬功夫叶纪寒额上已布满细汗，握住剑柄的手指节发白，但他却在邓红珊扶住他的一瞬间伸手握住了邓红珊的手，深邃地眼眸看向邓红珊，带着几分惊讶的语调，微微有些脱力道：“红珊你的脸？”
邓红珊此刻再想转过头已然晚了，她只好咬了咬唇，皱起眉头，露出倔强又难过的神色，叶纪寒微微喘息了一下，正要说话。曲蔓萝的声音却传来：“呵呵，你们要是再这样扶着叶大哥，只会让他更痛。”话音未落她人已翩然落在十步开外。云七也回到了抿唇站在叶纪寒三步之外的楚风异身边。楚风异看了看云七，见他毫发无伤，放下了心道：“曲姑娘这话是何意？”他见到叶纪寒这般痛苦模样，心中其实焦急万分，但在曲蔓萝面前他却不能露了半分，只得故作镇定，以免乱了方寸着了她的道。
曲蔓萝看了一眼依靠着邓红珊的叶纪寒，眼中闪着爱恋与怨愤，笑得解气道：“叶哥哥，你可知什么是情人蛊？”她向前走了几步，全然不顾邓红珊的戒备得意道：“这情人蛊是我苗疆的爱情之蛊，中了这种蛊的男子，只能与下蛊的女子在一起，若是与别的女人接触便会疼痛难忍，活活痛死的也不是没有过。”
“好歹毒的蛊。好霸道的感情。”楚风异皱眉说道，曲蔓萝却笑得越发娇艳：“感情本就是自私的，容不得二心，这便是对负心之人最好的惩罚。”楚风异摇摇头，惋惜道：“姑娘未免太过自私，叶大哥本就没有心系于你，即便你用这种歪门邪道留住了他，他的心始终不在你这里。”
曲蔓萝掩唇一笑，对楚风异眨眨眼道：“既然有不让情人接近其他女子的蛊，自然也有让他忘了别人，爱上我的蛊。”楚风异折扇轻晃，摇摇头叹了口气，却不再接话，他实在已想不出该拿什么话来反驳这个意图操控别人感情的执着女子。
素问此时开了口，她淡淡地看向曲蔓萝，面上语气中全无愤恨，只是温和问道：“那么曲姑娘为何迟迟不让叶大侠忘记了师姐呢？”曲蔓萝呆了呆，似乎被问住了，面上也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素问却不给她辩驳的机会，接着道：“那是因为，曲姑娘知道，失去了所有记忆的叶大侠就不再是你喜欢着的那个叶大侠了，那不过是被你操控的一具空壳罢了。”
曲蔓萝面上露出不甘，却听素问继续道：“曲姑娘既然懂得这个道理，又如何不明白君子成人之美的道理？”曲蔓萝呵呵一笑，收起了面上的不甘，又得意笑道：“那又如何，即便是具躯壳，也是我喜欢的躯壳。”
说着她伸出手，志得意满地想要拉住叶纪寒的手。邓红珊早在曲蔓萝说出情人蛊功效的时候便将手挣扎着从叶纪寒手中抽了出来，便要离他远些，却被叶纪寒一把拉住了手腕。此时叶纪寒已是强弩之末，力气早已被这疼痛抽了光去。他看着曲蔓萝伸来的手，却费力地抬起手，躲了开去，反身用尽全力抱住了邓红珊。
曲蔓萝惊讶地看着落空的手掌，有些难以置信。叶纪寒抱着邓红珊的手臂肌肉紧绷，显然是疼到难以忍受，却始终不放松一点，他将邓红珊紧紧搂在怀里，邓红珊眼中嚼着泪水，柔软地双臂缠上他的背，两人旁若无人的紧紧相拥着。
“你当真不怕活活痛死？”曲蔓萝收回手臂，嘴抿成了一条直线，恨声道：“你当真以为我不舍得看你痛死？得不到的，我宁愿亲手毁掉。”她抬起手，指尖幽蓝的左手勾成爪状，便向叶纪寒脑后攻去。
“大哥。”楚风异急切地喊道，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堪堪被云七接住了歪向一边的身子，云七将楚公子扶起来冲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看素问。楚风异顺着他的眼神看向站在叶纪寒身旁的素问，只见她双手垂在身侧，面上云淡风轻，一点儿也没有担心的样子。
果然，曲蔓萝的手，在触上叶纪寒头顶的前一刻停了下来，她面色复杂地久久看着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人，终于悻悻放下手来，退开了几步。
曲蔓萝将手背到了背后，面上露出一个莫测的神情，声音轻脆问道：“叶哥哥，你当真宁愿死也不愿试试爱阿萝吗？”叶纪寒被邓红珊搀着，缓缓转过身来，语气淡淡道：“承蒙曲姑娘错爱，叶某的感情早已给了红珊，此生不负。”
曲蔓萝眼中明灭的光华沉了下去，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眼时已是初见时那副俏丽模样，她勾起一抹轻蔑地笑容道：“也罢，这世上好男人多了去了，你既然不可能爱我，我留你也是给自己找气受。”说着，她伸手从怀中捉出一只浑身艳红的蛊虫。
“母蛊？”素问看到那虫子颜色，直觉这便是情人蛊的母蛊。“没错。你们以为只有你们有眠蛊？我出门前早已给叶哥哥服下眠蛊，这母蛊又怎么会不带在身边？”说着她用指尖温柔地摸了摸那艳红的小虫。自那小虫出现后，叶纪寒的身子终于松弛了几分，显然是他体内的蛊感知到了母蛊，消停了些。
素问抬手一礼淡笑道：“既然姑娘已经想通了，还请姑娘忍痛割爱，将这母蛊杀死，好解了叶大侠的蛊。”曲蔓萝却摇摇头，展颜一笑道：“叶哥哥可是狠狠拒绝了我，就这样解了，岂不是太便宜他？”这妖女又要整什么幺蛾子？楚风异正待开口，却惊讶地看到那曲蔓萝突然张开口将那只艳红的虫子整个吞了下去。
随后她又从怀里拿出一只浑身漆黑的小匣子，从里面捉出一只比情人蛊打上了好几倍的白白胖胖的蛊虫，一仰头又生生吞了进去。
楚公子忍不住捂住嘴，转头看云七，只见这木头脸少有的面色发青，似乎也受了不小的惊吓，楚公子莫名觉得好笑，又忍不住翻上来的恶心之感，于是面上生生扭曲成了奇怪的神色。云七却似乎误会了楚公子的神色，面露担忧道：“主人，可是余毒发作？”
楚风异几乎都要忘了自己身上中还中了毒，此刻却已觉得好了很多，除了内力仍有些不畅，倒没有什么别的不适。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便又将眼光放回那曲蔓萝身上。
曲蔓萝活吞了两只蛊虫，想必也是不好受的，她面露痛苦之色，捂住肚子弯下腰去，却避开了素问伸过去扶她的手臂，过来好一会儿，她才直起身子，面上带着不自然的惨白，神色却已如常。她定了定气傲然道：“蛊王已经吃掉了情人蛊的母蛊，但母蛊的毒已经融进了我的血里。”
她深深看了叶纪寒一眼，轻描淡写道：“情人蛊的真正用法便是两人分别吞下雌雄蛊，让毒液融入血中，从此血中有这种蛊毒的人，便是相生相克，再不能触碰彼此。这原本就是我苗疆女子断情绝爱的绝情蛊。”她傲然笑道：“叶哥哥既然已经做了选择，此生便再也别想和阿萝相见。”
在场几人都被这峰回路转的情形惊讶，这苗疆女子的狠辣决绝当真匪夷所思。他们静静看着那蓝衣的少女蛊师扬着骄傲俏丽的笑容，毫不留恋地转身走进了密林中，久久没能说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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