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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口水的小鬼
周一,阴雨!
没有谁会比上班族更讨厌周一,经历了周末假期的彻底放松,面对接连而至的五天工作,心里多少总会有一些厌恶与抗拒,尤其是阴雨绵延的周一,那种情绪低沉的压抑感,更是让人喘不过气来。
电梯叮的一声停在了大厅一层,我托着便利店里买来的咖啡一溜小跑,随同写字楼里一起上班的小白领们挤进了空间狭小的电梯,就在门要关上的瞬间.
“等一下!”
一只穿着西装袖口透出格子衬衣的手,猛地一下伸入了关闭的夹缝,门自动弹开,打外面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为首的是一个30出头的男人,面孔看着很生。后面跟着的那个,小巧轻盈,长相十分甜美可爱。
“小满!早啊——”
我一愣神,抬头正对上钟玉颜那张精致的笑脸。
她怎么来了?正好奇,突然电梯里发出嘟嘟的超重提示音。通常情况下若遇超重,按照不成文的规定,最后进入电梯的那个人要自觉退出,再等一趟。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最后进来的钟玉颜。而她的脸上却仍旧挂着好友相逢的微笑,一点也没意识到哪里不对。这丫头自小被家人保护得太好,对人情世故的反应总是慢半拍。
“我等下一班吧。”和她一起进来的男人很绅士的笑笑,主动退出了电梯。门再次缓缓关上,在最后惊鸿一瞬,我注意到男子视线的焦点若有若无地扫向我,他那浅浅的笑意,让我没来由感到莫名的熟悉,但还来不及细想门已经合上了。
是在哪里见过呢?我陷入沉思。
“怎么一大早你就失魂落魄的?昨晚没睡好么?”钟玉颜冰冷的爪子贴上了我的脸颊。
“哦,没事!”我感到凉意,将咖啡的纸杯塞到她手中问道“你怎么来了?”。
“你不知道么?kitty新款限量版手机今日发售,正好赶上轮休,我就来市中心看看咯。这会儿时间还早,所以顺道先来看看你。”
我不满地撇嘴:“顺道?原来看我是捎带的?”这种揶揄打趣的口吻,似乎是我俩最自然不过的交流方式,在相互贬损与调侃中营造亲昵的情感氛围。然而这次我的话却没有得到她的回应,我不禁意外的抬头,发现钟玉颜表情异常严肃,正埋头盯着脚下,对我的问题完全充耳不闻。顺着她的视线,我也好奇低头看去。
因为雨天,进入电梯的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收起的雨伞,残留的雨水滴滴答答在狭小的电梯里淌了一地。许是怕脏水弄湿鞋,虽然空间有限,大家还是设法避开了积水汇聚的地方。此刻那一滩水洼上出现了两只浅浅的,像是小孩的脚印,这脚印很小很轻,痕迹甚微,不仔细看几乎不会注意到。我的目光快速掠过电梯中的每一个人,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都是这栋写字楼里的熟脸,一堆成人中唯独不见孩子,那这脚印?
我恍然意识到钟玉颜怪异举止的原因——这电梯的乘客不仅只有眼前看到的人们。
千百年来,钟家作为阴司灵媒,一直就是人界与阴间的使者,他们天生阴阳眼,无需借助任何法术就能看见鬼物,而其他与鬼魂打交道的家族,则需另寻他法开天眼。想到这里我连忙将双手藏于身后暗结法印“太一瞳术——开!”【作者释:式神按照灵体选择的类别,可以分为精怪类式神和阴魂类式神两种,阴魂类式神役使法术为阴阳术中的暗系法术,精怪类式神在施法时为光系法术,两系结合阴阳相济,因此之前开眼法咒是亡魂之眼,现为太一瞳术】
一阵细微的震动后,式神应龙从乾坤鬼袋中应招而出,与此前的小鬼一样,式神在神识连接之后会以元神的形态,伏在侍主肩头辅助施法,非修灵者通常肉眼凡胎无法看到元神,因此应龙咆哮而出,声响虽如雷鸣响彻四野,然而在他人眼中一切皆若寻常,不可闻亦不得见。
我的视线由朦胧逐渐过度到清晰,原本视野里的空间突然多了一个人影,不,应该说是鬼影。小鬼是个男孩儿,看上去只有七八岁大,瘦弱的身体裹着一条邋遢的地毯,露着一双踩在水洼里的脚丫,小脸蛋上虽然沾满污秽的泥土,可那一双眼却是机灵十足。也许是因为从未被人看见过,小家伙肆无忌惮,竟在这阴雨白日里现身,还明目张胆地与人共乘电梯,捉弄着这群忽视他的大人们。
每天早晨,这栋写字楼里总有许多像我一样需要借助咖啡提神的小白领,他们会在一层便利店里买上一杯咖啡拿在手中,再乘坐电梯前往办公室。眼前就有几个女孩正托着敞口纸杯,小声聊天的同时,不时轻啜一口。而这每天看似再平常不过的行为,却为这淘气的小鬼提供了整蛊的大好机会——反正没人看得见!
只见他踮着脚尖,努力伸长脖子,够向其中一位女子的咖啡杯,在接近杯口处迅速朝敞口杯里吐了一口唾沫,整套动作干净利落驾轻就熟,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
联想此前,自己也常端着咖啡乘坐电梯,不用法术几乎对此毫无意识……瞬间我如同石化一般目瞪口呆,奶奶的!这哪来的熊孩子?没见过这么欺负大人的。
兀自沉吟间人家可不管我的纠结,检阅似的挨个吐了过来,所有举杯之人无一幸免。眼看就要走到我们跟前,电梯突然叮一声停靠楼层,有人陆续出门腾出了不少空间。我见状赶紧上前一步,假装调整站姿将身子倚靠在电梯内壁,顺势挡住了小鬼的去路。
我这适时的举动似乎吓到了他,他像干坏事被抓了现行一样,惊慌地抬头,有些不太确定地又朝我扮了个鬼脸,而我因为周围有人不能及时揭穿淘气鬼的闹剧,只得佯装无物,把视线默默移向别处。我俩一个故作视而不见,一个恣意得有恃无恐,两厢配合下,小鬼似乎已彻底相信我看不见他,绕道径自走到钟玉颜跟前,又要开始“行凶”!
臭小子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有你好看。我暗地幸灾乐祸,噙着一脸看好戏的奸笑,等着钟玉颜的爆发。这丫头平素里最怕脏,说是洁癖也不全是,就是忍受不了谁往食物里掺杂乱七八糟的东西,眼下小鬼这种行为对于热爱烹饪事业的她而言,无异于最大的挑衅。
叭——一口唾沫伴不偏不倚,落入了钟玉颜手中的咖啡杯里!冒了个白花花的泡泡,很快融入到表层的奶沫中!
那是我的咖啡!而钟玉颜,她——她——她居然完全视若无睹,目光茫然的落在电梯顶端那跳动的数字上,双手配合地捧着咖啡杯,任凭小鬼朝里面肆意吐着口水。我简直不敢相信,这还是我认识的钟玉颜么?
叮,数字显示23层,门一打开我就拽着钟玉颜快速冲出了电梯。
“你都看到了?”我一脸困惑地问道。
她微微点头算是回答。
“那你不收了他,就算怕在人前施法,暗地里小惩大诫给点教训也行啊。”
“你也知道人前施法不行,何况我……”钟玉颜撅着嘴若有所思,说话的语气似郁悒,又似讥诮:“何况我也不想管这些鬼事闲事。”
这么说我倒是能够理解,每个人都无从选择自己的出生。所谓“命”,就是有的人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要背负父母的希望、家族的使命,会被迫做一些自己并不喜欢去做的事,就像从未为自己而存在一样。难怪会有人感慨,小时候认为幸福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直到长大以后才渐渐明白,幸福其实是想不做什么就不做什么。一直以来,钟玉颜就在努力摆脱自己的宿命,坚持要走自己的路,从某个方面来看这叫任性,然而在我看来,这何尝不是一种拒绝向命运妥协的勇气,只是随着钟家父母垂垂老矣,她的这份坚持还能走多远?
想到这里我明白话题似乎有些沉重,为了缓和气氛,我耸耸肩故作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哎!要不是今天发现,我还不知道得吃他多少口水呢!”
钟玉颜终于露出了笑意,半开玩笑地将咖啡举到我面前:“反正咖啡又不是我的。有口水也是你喝啊。”
“你——”我满眼笑意,出手一掐她的胳臂,笑闹中情绪的阴霾一扫而光。
我抬腕看看表还差五分钟上班,于是掏出包里的磁卡在门禁前的卡机上,轻轻一刷,推门走了进去。钟玉颜随我一同进入报社编辑部,顺手将咖啡连杯丢入门口的垃圾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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