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20、漠上惊喧三
次日清晨,正值东方发白之时。
姜承起身整理完毕,想了想有无遗漏后,见时间还早,其他人恐怕还没醒来,便在桌旁坐下,掏出那三块玉石。他先将皇甫卓传授之语默念一遍,确定所有细节都记得清楚后,才伸手握住颜色驳杂的翡翠,试着在上面比划。
刻刀早就备好了,姜承打了半天腹稿,终于沉下神小心翼翼的用刻刀在翡翠上划下一道痕迹。
玉屑散开,洁白如雪般堆积在两侧。
姜承冲着碎屑吹一口气,露出痕迹,随后认真琢磨:似乎力道用的太浅……嗯,线条有些僵硬,手也不够稳。他想着,手上用力,又刻下一刀,再次细心揣摩过失。
如此专心致志,竟不觉时光飞逝,等姜承一刀下去将那块千疮百孔、不堪重负的翡翠切成两段时,街道上已经传出喧闹之声。
他闻声住手,视线却转到另一块玉石上。
它约莫有手掌大小,从边沿到中心,由不透明的石块逐渐变化,先是有些浑浊的浅翠色,丝丝浮絮凌乱异常,其后越往里越显得通透,到了中心处时,已变成一大块暗红色。
昨日姜承便是被这红所吸引,玉本就是君子之器,温润高雅,如今颜色也相当,使得姜承一见之下,就觉得此物乃是回赠夏侯瑾轩的最佳礼物。
姜承观察片刻,“噌”的一声亮出臂刃,一阵光华闪过,那块璞玉已经被他切开,只留下最内的那块红色玉料。
这般处理之后,姜承再次拿起那块岫玉查看,不由心中微憾——之前还不甚明显,此时那丝缝隙十分清晰的显现在玉石之中。
姜承遗憾不过片刻,他转念又想到:如果不是这样,自己根本买不起岫玉,现在的结果已算不错。
正在这时,脚步声从门外走廊处响起,又稳又轻,姜承判断出是皇甫卓。他想着其他人应该差不多起身了,便收拾好玉石以及削下的废料,留待以后练习。
自昨日见到龙溟那异常强悍的一招后,姜承体内内息涌动,和在千峰岭与厉岩过招之时的感觉差不多,因此他怀疑对方可能是魔族,犹豫再三之下,又考虑到自身种种情况,姜承便准备先去问问龙溟。
昨夜皇甫卓的一席话既提醒了姜承,也暂时阻止了他——龙溟毕竟身份不明,夏侯瑾轩又昏迷不醒,他实在不放心让好友孤身一人独处。
现在却不同,姜承按捺不住心底困惑,便推门而出准备找龙溟一谈。
他刚走到楼梯口,就见到一片紫色背影消失在门外,姜承连忙赶上,出了客栈之后向右一转,远远看去,紫衣、蓝衣相携而行,步伐匆匆之余,时不时还侧首交谈一二,好像在做什么正事。
姜承见状,不由有些犹豫:凌波道长也在,龙兄可方便交谈?而且看样子,他们似乎有事要办,不知道我可能帮助一下?
他如此想着,脚下便是一慢,再看过去的时候,凌波和龙溟早已消失在视线内。
姜承心中一急,下意识加快脚步,向那边赶过去,只是他刚来到集市处,还没来得及找到龙溟二人的身影,就被一名小贩拉住。对方认出他正是昨夜除去楼兰王的恩人之一,感激涕零之下,定要给他谢礼以作报答。
从没经历过这般情况的姜承进退不是,又兼之有“妖魔”戳中隐痛,平日的成熟、冷静早已不翼而飞,他不知所措的被小贩拉住衣袖,十分尴尬的呆在当场。
“姜兄这是……?”
夏侯瑾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姜承简直如闻天籁,他转过身还没接话,那名小贩就率先开口道:“哎呀,这位公子也是昨夜帮助我们的人吧?快快,这里有些物品,公子看看可有想要的?”
“咦?你认识我?”夏侯瑾轩有些惊讶。
“你们除去了楼兰王,现在城里还有谁不认识你们?”小贩一遍说道,一边终于放开姜承的袖子,热情的指着自己的摊子道:“挑一样吧!作为救命之恩的谢礼,若是你们不收,我们于心难安。这些东西并不值钱,两位不收总不会是嫌弃吧?”
话说到这个田地,夏侯瑾轩顿时笑道:“怎么会,姜兄,你先挑吧?”
“我……”
“他们一番心意,姜兄就收下吧。”
“……好吧。”姜承面色还有些僵硬,他也没有细看,随手拿了一样东西就急急道:“可以了。”
夏侯瑾轩一怔,随后弯腰挑了一件,辞别那名商贩后,才笑道:“没想到姜兄还喜欢这东西。”
“……”姜承低头一看,刚才拿到的原来是一个木偶人。
夏侯瑾轩见他发愣,就已猜到缘由,不由笑道:“喏,我也拿了一个,正好作伴。”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又兴致勃勃道:“这木偶做的很精致,以后有空找人给它们穿上线,再做一套相配的衣服,我们来试试表演如何?”
他说着,将木偶的小胳膊抬起,一边做出作揖的姿势,一边笑吟吟看向姜承:“姜兄意下如何?”
“……”姜承简直要被那人天马行空般的想法惊住,只能摇摇头无奈道:“随你吧。”
“哈~真有些迫不及待。”夏侯瑾轩面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让注视他的姜承顿觉这般答应下来,实在是好极了。
没料到会有这番打岔,姜承几乎忘了来意,直到夏侯瑾轩有些惊讶的看向后方道:“那边的是……龙公子和凌波道长?”
姜承连忙转身,正看到龙溟和凌波拾级而上,进入废城区之前的神像处。
龙溟缓慢停步,望着巨大的神像发呆,他已经遍寻楼兰城内各处,可惜却一无所获。难道楼兰多日降雨,真的与水灵珠无关?甚至连一个水系至宝都无!
“此地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凌波一直注视着他,此时淡淡开口问道,任是谁也无法想到昨夜她心绪难平,一夜未眠,不知不觉间竟陪着龙溟站了一夜。
“可惜。”龙溟微微一叹。
凌波沉默片刻,委婉提示道:“这里找不到就去其他地方,总有一日能够找到。”她有心劝诫龙溟不要孤注一掷,采取极端方式,引起人界动乱,只可惜龙溟心思不在这里,根本没有多想,只“嗯”了一声。
凌波再次沉默,见对方心不在焉,好一会才就楼兰王引起话题继续探问,却又被龙溟搪塞过去。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挡了回来,对方仿佛一团迷雾似的就是不露出真实面目,凌波心中黯然,正值此刻,夏侯瑾轩和姜承迈步而来,她便微微低头掩下心绪,淡淡道:“你们聊吧。”随后转身离开。
只是途径姜承身侧时,凌波仔细打量了他一眼,略一迟疑,还是没有开口就离开了。
姜承一惊失神:……难道凌波道长已经看出我的身份?
他不由握紧拳头,心海掀起巨浪狂风。站在一旁的夏侯瑾轩敏锐注意到这点,顿时心生忧虑。
“看姜少侠面色不豫,不知是否有什么烦心之事?龙某忝长几岁,或许可为姜少侠开解一二。”龙溟在凌波走后便收拾心思,左右已寻不到所需之物,他想到昨夜魔翳介绍姜承之语,不由起了些兴趣。
疑似半魔,察觉不出魔气吗?有意思。
龙溟微笑询问,一派年长者的温柔关切,竟让人生不起丝毫交浅言深的唐突冒昧之感。
姜承没有立刻回答,他松开握着的手,抱拳行礼后才道:“……龙少侠,我有一事想要请教。”
“但说无妨。”
姜承忍不住看了夏侯瑾轩一眼,见对方十分关切,眼睛一瞬不瞬的注视着自己,顿时心生犹豫,在让“夏侯兄暂时回避”和“不应该隐瞒夏侯兄”之间挣扎片刻,终于选择了后者。
——身份之事夏侯兄已然牵涉其中,如果能够让他当断则断……
姜承心里一乱,收回看向红衣少主的目光,开口问道:“……龙少侠,你给楼兰王最后一击时,用的……是什么力量?”
夏侯瑾轩在姜承看过来的时候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以往他都是闻弦歌而知雅意的那个聪明体贴之人,今天他却忽然不想这么做了,因此他只看着姜承,脚下半点不挪步,只等着那人开口。
——如果姜兄定然不愿我知晓,那我……
他想到这里,心情顿时莫名烦乱起来,可还是压下不舒服,几乎不带希望的等着姜承提出要求。
不过随着姜承开口,夏侯瑾轩瞬间眼睛一亮,他按捺住些微雀跃之意,强自收摄心神,静听眼前二人对话。他有预感,此次定会有所收获:关于姜兄的身份……
龙溟一怔,道:“……姜兄想必心里已有七分认定,又何必再问我?”
怀疑得到确认,姜承将压在心底的困惑道出:以龙溟的身份为何竟能与蜀山弟子同行?
龙溟听后先是反问一句,随后才意有所指的解释道:“其实只要意气相投,又何必计较身份有别。”
姜承“嗯”了一声,若有所思,这番话完全说到他心坎里,“……那以龙兄来看,我的身份真的是……妖魔吗?”
夏侯瑾轩不由屏住呼吸,与姜承一起等待答案。
龙溟不由挑眉,似笑非笑道:“可能是在下修为浅薄,并未在姜兄身上察觉到丝毫妖魔气息,相反,姜兄身遭灵气环绕,初见之时,我还以为是一位修仙之人。”
这回答大大出乎两人意料,夏侯瑾轩急急问道:“龙公子可确定?”
“在下确实感应不到,若是姜兄信任,不妨让我以真气一实。”龙溟对于魔翳竟没有确认姜承的身份有些好奇,此时又没有他事,便想亲自一探,否则的话他根本不用说这么多。
姜承低头看了看手腕,立刻想起当日欧阳英的试探来,本想答应的话语压在喉头,不由自主的有些迟疑。
“不行!”不等姜承答话,夏侯瑾轩抢先拒绝,他知道这种探查需要将真气渡入对方体内,若非可信之人施为,只消暗中做些手脚,那轻者则会行功不畅,内力进展缓慢;重者更是会走火入魔,有生命之危。
龙溟不过初识,又事关好友,夏侯瑾轩如何放的下心?
“那是在下多言了,我还有事,先行一步。”龙溟不过一时起意,并无寻根究底之心,被拒后那点好奇便消失的一干二净,他想起水灵珠的事,决定不再耽搁时间,立即告辞道。
“嗯,龙兄自便。”
龙溟点点头,步履匆匆离去。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