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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木上的心愿
高墙红瓦,古老的殿堂穿透出神圣庄严的气氛,沉重的钟声仿佛历经亘古生生不息,从此岸传到彼岸,从这一世传到下一世。金属的击打声清脆无垢,在浅浅吟唱的梵音中人逐渐感到了安宁。
点起一把香,分给晨颜一半。
在大雄宝殿门外的那口青灰色大鼎旁,暮雪虔诚一拜,当她闭上双眼将灵魂交给高高在上的神灵时,晨颜只轻蔑地笑了笑,随手将香丢进了大鼎内。
灵魂这东西,交给上仙或魔鬼,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更何况,她从来都是自己的主宰,我命由我不由他!
她双手插在裤袋中,以一种傲然挺立的姿势面对大雄宝殿里的金色雕塑,不怯,亦不敬。
“你真不怕遭天谴?”暮雪丝毫不解地问,作了恶,心中总会担惊受怕,何以她就这般坦然,仿佛一切理所当然?
“我说过,因果是相随的,前方等我的是什么,我绝不刻意回避。无论好坏,我都迎面而上!人生能有多少个后悔?”她盯住她的眼,神色冷凝,“我告诉你,一个都不准有!”
可是暮雪也有自己的理念,她继续虔诚礼拜,为自己的恶灵超度,为那些被她们残害过的人超度。
晨颜一个人信步闲走,沿着林荫古道她拾阶而上,两旁郁郁葱葱的古木下排着一长排桌子,一字延伸,红男绿女坐在桌前虔诚地问所求之事,算命先生也仔细地诉说着。有人叫住晨颜,问她算命吗?她嗤之一笑,不理睬,继续走。“施主,算姻缘吗?”左手边,又有人在招呼她。
不知为何,她忽然心念一动,心想反正不怕这事,算一茬玩玩也不妨。
于是跨步坐在那石凳上。
先生问了她生辰八字,在一番沉思后,给她批了两行字。晨颜低头一看,只见红纸上两排小正楷,上书:“性疏多刚愎,未柔易先折。”
晨颜一惊,却只淡淡然问道:“老头,我问姻缘,你给我这些字算什么?”
那先生怡然而道,“施主,您自学周易,颇喜八卦,只是所学尚浅,钻研不深。但是这十个字的内涵,您不会不知。”
晨颜敛了神色,眉目间升起一层绿幽幽的提防与戒备。她的确喜欢周易,平日里也爱研究乾坤八卦,草稿纸上那些短横长横是她有心而画。无奈周易太过深奥,她又不喜拜师问人,所以只买了书籍自己钻研。她没想到这先生能一说就中,而红纸上那十个字,至少前五个字,冥冥中她是知晓的。
“您是极度饿火人,他亦是,您与他——唯做点头之交,不许耳鬓厮磨,否则互相抢火,必有死伤!”先生意味深长,并无吓唬之意,更无胡诌之感。
“您都说了,我是未柔易先折。”她的脸上又恢复了淡淡的笑,“我研究命理,不是要知晓自己的劫,而是要破命!假使真有劫难,我就与天搏一搏!——看是我赢,还是他输!”她的眼里冒出了深深戾气,坚定不可摇……
先生微微颔首,不再言语。
晨颜扔下一张钱,起身离开,身后老者却蓦然开口道:“施主切记,近日忌金。”
回应他的只是一个浅薄的笑,晨颜自然知晓,金生水,饿火人忌水,她不会笨到引金烧身。
她继续往前走,来到一方草地上,偌大的草地中央立着一棵古老的树木,枝桠连天,似一个悠悠老者守护着这片土地与信徒。枝桠上挂着一条条红布条子,礼佛之人心中若有念想,便可在此结红绳,期待心中之事能够实现。古树之旁是一块几米方的木牌,上边挂着一块块红褐色的小木块,牵着红绳系在牌上,风吹来,木块碰撞,发出咚咚咚的声音。身旁有个老妇说道,“施主,您有何愿望,都可书写在此。”
“愿望?”晨颜撇嘴笑了笑,刚扫除一只毒虫,现下岁月静好,她没什么愿望。
“您有什么话想说,都可写在心灵牌上,日后有心人相寻,有缘即可相见。”
有心人?有缘人?
晨颜玩心又起,且木生火,倒能旺她,当下就着老妇取来一片木块和一支毛笔,思忖片刻后,使毛笔蘸了浓浓墨汁,在木块上写下了八个大字。她的字没有女孩儿的娟秀气,也没有男子的粗犷与豪迈,而是一笔一画既坚硬又粗糙,倒像一把把还没有磨砺好的剑组合在一起。
她看着自己写的八个字,喃喃地吟了吟,嘴角含着笑意,字的确张牙舞爪,但她却是真心喜欢这句诗的……
她继续往前走,在寺里转了一圈后,回到最初的大雄宝殿,暮雪已在那里静静等着她了。她问她:“姓暮的,你决定好了吗?是继续做下去,还是就此终止?”
暮雪冷静地看向她,“我继续帮你。”
“只有我,才会这么一心一意的帮你。”
“你手上,有我最想要的、取之不尽的东西。”她说这话时,神色异常冷,犹如冰天雪地中那肃杀的一袭白,瞳仁深处皆是雪。
“我想你错了——”晨颜耸耸肩膀,她早料到暮雪会继续做下去,是故轻轻松松地去寺里走了一圈,“你不是帮我,我也不是帮你,我们是各取所需。”她心无二念的笑,就像那晚她们在浮生茶庄里达成协议一样,美得不可方物,皆因笑容从内而发。
“各取——所需……”当她再一次深深凝注晨颜的眼时,手中正握着姐姐发给她的信息:
我怀孕了,是裘家的种,我要生下来——捞他个一本万利!
如果可以,暮雪想将晨颜的笑永远留下来。
当那张脸没有灰败时,那一眯眼的笑容有多么蛊惑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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