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可奈何［地府］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初夏的气息已经完全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吴下就是好，有满池的荷叶让人清爽不已，而且它遮住了那一汪清水，可以避免勾起我对谓河的回忆。
　　弦女痴痴地弹着琵琶，虽然我的蛊石已经解了二十多天了，可是她还是抱着琵琶在弹，几乎所有我听过的镜元的曲子都被她弹遍了，除了那首催魂曲，低音版叫踏浪行的歌。
　　“汤姑娘，琴童的衣服做好了，这孩子，真难相信他已经十五岁了，生得这么小，啧啧！”隔壁的刘嫂又过来串门了，她生得一副福相，长得很吉祥，四十多岁的模样，胖胖的脸蛋红扑扑的，因为苏平有时候过来辅导她儿子的功课，所以她对我们很是感激，经常会送些鸡蛋什么的过来，这不，又张罗着给琴童做衣服。
　　“白公子怎么样了？还睡着吗？”刘嫂往里屋探了探头，小声说道。
　　“嗯！”我点点头：“别怕吵着他，我还真希望能把他吵醒呢！”
　　刘嫂看了看我，絮叨地说道：“你也真不容易的，丈夫昏迷不醒，还照看着别人的两个小孩。对了，你大哥怎么样了，让他不要忙那么晚，很容易累垮的。说轻些，也会肝火旺，回头我煲些莲子汤来，记得不要去心，苦的东西才最下火……”
　　“真是麻烦你了。”我心里蓦然生出些感动来：“刘嫂，真是谢谢你了，否则我在落城真不知道怎么安顿下来。”
　　“这是哪儿的话？俗话说什么来着，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嘛！再说，你大哥真得帮了我们俊杰好多，这么做也是应该的。”刘嫂笑嘻嘻地说道。
　　我安慰地笑了笑，说道：“刘嫂，以后你就教我些针线什么的，我也好赚些钱，我不想让大哥太辛苦。”
　　“一定一定。”刘嫂开心地答应着。
　　回屋看着少原，他还是在床上躺着，长长卷卷的睫毛轻轻扑在眼线之下，睡得如此安恬，我不敢说他现在算不算植物人，只是他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只能喝些米汤和蔬菜羹，日常生活都要琴童来料理，虽然我们为了使外人看起来不至于太奇怪，就号称是夫妻，可是毕竟由我来照顾少原还是不方便，苏平又每日都出去卖字画和抄书来还债，琴童就忙得焦头烂额的，最近他瘦了很多，也高了不少，所以衣服都要重新来做。
　　倒是弦女清闲，每日抱着琵琶想爷爷，朱楼梦已经成了谓河的第七座新坟，第六座是老钱的，黑箫她们受了重伤逃走，谓河的那一幕算告以段落了，只是少原至今昏迷不醒，喝了我们借款买来的参汤后就不再吐血，稳定在了现在这个状态。
　　“婷芳，你真得要走吗？”“你真得会幸福吗？”“妈，以后炒菜少放辣椒！”少原嘴里呢喃着这些话语，婷芳是谁？是他以前的女朋友吗？我默默地安抚着他，一勺一勺地喂给他一些玉米羹。
　　“雅胄，快走啊！”“雅胄，你再不走就死定了！”他又开始吵嚷着，状态很不安稳，我轻轻地拍拍他，又喂了一口羹。
　　“雅胄阿姨，现在还有多少债要还？”琴童问道，他的眼睛里已经有了男子汉的光芒。
　　“芙蓉留了有几百两银子，那棵人参的市价是一千五百两，缺口虽然不大，但是现在我们还要生活，少原还要治病，以前的积累也花得差不多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总会有办法的！”我如实地告诉了他，但我怕他为了还债做出什么偷抢之类冲动的事情来，于是说道：“我们可以努力还债，但是雅胄阿姨决不允许你干出什么不道德的事情来，否则我怎么对得起你爷爷的在天之灵？”
　　“放心吧！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琴童咬了咬嘴唇说道。
　　我喂完了少原，推门去厅里，却看到弦女在凳子上，垂着眼睛，似乎在想着什么。这两个孩子真难懂，在谓河岛上的时候，弦女要比琴童懂事得多，然而现在琴童却突然变得有了哥哥的样子，倒是弦女，还一直沉浸在悲伤里面，难以自拔。
　　晚饭的时候，苏平回来了，他疲惫的眼神似乎彰示着今天的生意并不见好，苏平的画太过清淡，不合那些权贵们的喜好，他的字虽然写得飘逸奇峻，但是卖得也不怎么好。
　　此时，苏平微微一笑，问道：“今天的饭是雅胄做得吗？”我点了点头。
　　“真香！”苏平狼吞虎咽起来。
　　我呆呆地站在桌边，两行泪划过了脸。
　　“雅胄阿姨，今天我出去转了一圈，看有没有饭店招厨子，可是我问了好几家，他们都不要女厨子。”门外飘来了弦女出谷黄鹂般的声音：“真对不起，前一阵子我只顾自己伤心了，没想到你们虽然跟我一样伤心，可是日子还是要过的，相信爷爷也不希望看到我这样。啊！雅胄阿姨，你怎么哭了？”
　　“没什么？我是高兴的！”我拼命忍住，可泪水还是像开了闸一样止不住。
　　“雅胄阿姨！这是我今天卖画赚得两百文钱，我把你那副画像卖了，不少人都来问价，我卖给了那个出价最高的人，真不好意思，我没有跟生意人打交道的经验，才这么点儿。不过,有人夸你是‘一只红艳露凝香’呢！”琴童从门外走了进来。
　　“好你个小子，那是形容肥婆的！”我破涕而笑。（注：这句诗是李白用来夸赞杨贵妃的。）
　　我抱住了琴童和弦女，欢喜的泪水一直往下流。上天啊！你对我是如此的恩赐，让我在人生的低谷还有这么可爱的孩子，如此真诚的兄弟在支持着我。此生虽赶不上前世的风光,可有了你们，我此生将不再害怕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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