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夜灯

作者:芥之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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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零贰拾)浩劫


      这人见招式已老,手臂一展,随即变招,手指如电,呼啸携风,乃是极上乘的搏击之术,隐约又带着些小擒拿手的变式在其中,稍有差错,就要被他所拿。
      流川看他出招,双目一亮,暗自道来得好。双臂一交,将身上真气尽数灌注于双臂之上,袖角飞舞,来拆他的招。
      此人的小擒拿手想来必是家学,根基扎实自然不提,而出招之间,又透着天生的一股狂妄纵情肆意之气,因见流川上前对招,竟笑道:“小心了!”身子急进,瞬势之间,已变了三招。
      流川但见他手指所至,袖角扑飞而去,他身子素来比常人更为纤细,安西为他所制的搏击之术又极尽轻灵飘逸之能事,故袖角舒展,昏暗晨光下,这少年姿态舒卷,广袖飞裾,黑发迎风,一双眼睛漆黑晶亮如星,当真如帝子悬临飞舞,似真似幻,美不胜收。两人招式相错,只听啪啪啪三声,流川已迎了他三招,身子在半空中轻轻一转,飘然落在地上。
      这人目之所及,低头一哂,已收了招式,待流川转过身来,便轻笑道:“好俊的功夫!”十分由衷之赞。
      流川漆黑眼珠瞧瞧他,淡淡应道:“你也不差。”两人方才过招,各自所长所缺,均是明明白白,若论招数,终究是流川占了上风。但这人武学渊博,身法变幻肆意张扬,而变招之老练,实非流川所及,如是再对上一回,则流川自然招招可从容应付,可他身子单薄,于耐力上十分逊色,倘是对方变招不停,支持不住,也未必能胜。他素来为人单纯,自觉君子坦荡荡,心如霁月,无不可对人言,便也如实相告。
      这人凝视流川,若有所思。

      此时不知何方突然传来嘶喊之声,隐隐有兵戎交错,马蹄丛丛。流川猛然转身四顾,但瞧着远处天边红彤彤的,像是烧起大火来,再凝神一看,顿时失惊,原来那着火之地,竟是长夏草原的处所!
      这人随他瞧去,嗤的一笑,倦倦的伸直双臂,打了个呵欠道:“那是三井寿的鹰队杀到长夏草原,奉着高家小皇帝的王命,将私通北周的长夏族剿灭……”
      流川飞身而起,跳上马背,一纵马缰,骏马嘶鸣一声,往长夏草原的方向狂奔而去,耳边犹听得那人倦怠慵懒的说道:“我若是你,那般人间地狱……还是不去为好……”

      西岭同长夏所隔不远,跨过山涧,已能看到蜿蜒的洛溪徐徐流淌,水流潺潺,天色绽明,日头升起,那洛溪流淌而至,溪水如血水般赤红。风吹过,四面都是极浓郁的血腥之气。
      流川情知不妙,马走得更急,跨过洛溪,整个人伏在马背上,不断催马狂奔,那惨叫哭喊之声当真越来越是清楚,他心中之不安,也便越发沉重起来。
      马才行了几里,忽的腾起前蹄,嘶鸣不止,不肯再往前去,流川坐在马上,举目看去,哪里还看得见往昔茵碧的长夏草原?竟简直是个修罗道场,遍地尸首横陈,断肢错臂,牛羊乱跑,马嘶鸣叫,幼儿哭喊奔跑,四野之地,到处都是手持长刀的黑衣人,面上系着黑巾,只露出黑洞洞的一双眼睛,行动犹如踩着什么诡异的阵法,或聚合或散开,长刀挥出,血溅一片,天地之间,只剩悲哭。
      那些长夏牧民世代住在这偏远祥和的草原上,平日不过牧放群羊,使些草原汉子的摔跤把式,且不说同这黑衣人相比如蝼蚁一般,便是长夏族八丘、十二旦,二十四佤中担负中军之职的男子,自幼便习骑术射箭摔跤,十分彪悍,也非这批人的对手。长夏此番遭劫,族人力敌,男子个个争勇,将弱儿老妇,均围在圈中,徒以血肉之躯挡敌。但这些黑衣人刀法奇诡莫测,出式之快、准、狠,每散开一次,那圈子便小了一圈,又有数百长夏男儿战死。

      流川身在圈外,看他们脚下腾挪之迅,彼此以长刀交错为应,竟瞧不出半些破绽,如同一张巨网,密密缝合起来,不要说是人,便是鸟雀,怕也难飞。想起在寒山遇到的那个男子所言,想来定是三井寿手下的鹰队无疑。
      那三井寿出生将门,世代都是兵法奇才,于阵法阵列,所知颇深。相传他有近身死士五百人,着黑衣,袖口绣着飞鹰,是为鹰队,个个俱是厉害无比的杀手。每次出战,五百人同出,白天隐匿而息,夜里赶路。攻时以阵法做形,合拢之势,每人所使武功都是一般模样,将面蒙上,只剩眼睛。就算是同行之人,也辨识不出对方模样,只能以手上长刀发出的声音为号,交错一声是攻,两声是退,三声是散。来如鬼魅,去时无踪,五百人同进同退,同行同息,是这位骠骑大将军最厉害的先锋军。
      而今这五百鹰队奉着北齐皇帝高纬的圣旨,前来剿杀通敌的长夏族,手下更是毫不容情。死伤之惨烈,便是地上的凄凄青草,也都是猩红。

      流川眼见那鹰队中一声清啸,旋即又是轻轻一跳,长刀迎着朝升的红日,寒仞刺目。他心中记挂仙道,明知那鹰队五百人若是转身攻来,便是死战,身子纵起,脚尖在马头上稍一借力,如同离弦之箭,直奔长夏族而去。
      那鹰队阵中三百人偏攻,两百人俱守,听到身后风起之势,当即有十人身形急退,半空之中转向,十把长刀破风而来,竟数劈向流川。
      杀手之招,又与寻常过招不同。过招留有后手,而杀手只求一击即中。那十把长刀所刺之处,都是流川死穴,若是稍有不慎,便要命丧刀下。
      流川面沉如水,眼见长刀攻来,身形一收,手指轻轻一点,生生在半空之中将身翻了个转,再跃丈许,那十刀转瞬便来,竟数交错在一起。便是此时,流川提气而落,足尖点在刀尖之上,手掌翻飞,去拍这十人头顶。
      那十人倏地全部分开,此时守阵之中,又有十人飞身而至,二十人同时起身,长刀如勾,轮流来杀流川。
      流川冷哼一声,情知此次凶多吉少,他向来性子冷静,即遭死境,为今之计,除却攻杀这些黑衣人,再无他策,心思越发澄明如水,袖角翻飞,刀来他退,刀退他进,腾挪之间,掌势如风,已抓了数人,抛掷出去。但每招俱险,杀气纵横,竟将他漆黑鬓发也割下一缕,那发丝飘飘摇摇散在风中,一把长刀袭来,又纷纷而落。
      这二十人见久攻不下,情知遇上极高明的对手,其中一人呼啸一声,又有数十人身形退到这边来,三十黑衣人静立如入定一般,只左手都死死握着刀柄,只待令声一发,便要围攻上来。
      若是再攻不下,自然还有四十人,五十人,六十人,那流川一身素衣,漆黑头发如瀑布般披在肩上,静静立在这黑衣人之中,如明月陡然被乌云遮蔽,昏昏而不可见。

      这般惊险处境,这少年面上却不见丝毫动容,长长睫毛微微一合,细细手指抚上腰间,做了个调弦之姿,手指一动,腰上那条银白腰带徐徐滑到他掌上。他手指抚过银带,一双漆黑眼睛缓缓瞧了一眼面前黑衣人,手指所过,那条银带竟生生成了一把极纤细修长的软剑,其光寒皓洁,映照着流川的素服,那月光便似从乌云之中,又徐徐升起了。
      黄泉护主最切,嗡鸣有声,而戾气深重,最喜修罗场。那些黑衣人眼见这小小的少年慢慢将手上那尾细剑握在手上,剑尖悬地,竟也映照的地上都是寒光,不知怎地,心中俱升起渺渺的阴森之意来,其中一人凌然一动,余等皆应,三十人长刀直刺,身子在后急进,逼向流川。
      流川仍旧静立,待长刀之气逼近面上,手腕一转,黄泉飞出。

      安西所得黄泉,乃上古之仞,来历纷纷,无人说得。传言这黄泉与碧落乃是一对,由地府神工建炎所制,锋芒不可匹,又名杀生仞。黄泉极软,碧落奇硬,仞出血溅三千尺。
      流川长剑飞出,整个人便如同这剑凝而为一,一泓清月照,逶迤飘渺,只听得剑尖破开刀锋,发出嘤嘤轻笑之声,流川袖角飘摇,剑光初雪,所指之处,血纵魂飞。
      不过片刻,这素衣的少年飘摇落在地上,衣袂尚且轻舞,面前再无一个活口。黄泉细仞插在地上,剑身轻轻摆动,似乎再向主人邀功。
      流川侧目看它一眼,细细手指按在剑柄上,慢慢抬头,看向那鹰队。

      这少年陡然之瞬,已杀三十人,而衣衫之上,剑身之间,竟未落得一滴鲜血,一人一剑肃立在此,似乎就是天上孤寂清冷的月光,凄冷冷俏生生的落在地上。
      这五百鹰队向来同进同出,既同伴折损,当即立断,二百守队除却阵亡那三十人,尽数从圈中撤出,来攻流川。
      这番变阵,只瞧着一阵黑衣翻飞,顷刻之间,那一百七十人如天网落下,浩浩荡荡直扑流川。另三百人仍旧全力剿灭长夏一族。
      这少年方才迎敌,便在眼前,长夏人人都瞧得分明。三井寿的鹰队端的是厉害无比,可这少年长剑之势,才真若修罗王降临,是故那一百七十人的守队皆数围攻流川,旁人反而丝毫不觉这少年会落得下风。唯独一人,心中焦急之盛,方才流川对敌,都是生死之间,不能有失,此时再也忍耐不住,高声喊道:“流川,他们人多,你要小心!”
      流川正要从地上拔出黄泉,听到这声,却不由撇了撇嘴,循声看去,只瞧见那三百人刀阵大都朝着一人逼去,那人浑身是血,然而招式应对,毫无下风,不是仙道又是谁。
      此人安好,对流川而言真是再好也没有,一边将黄泉轻轻握在手中一边轻轻道:“说你自己罢,白痴。”

      仙道与他少年友情,将流川看得极重,如今遭遇大敌,虽然情势可危,然生死有命,可与心中至重之人同抗死敌,人生快事,也当不过如此。那鹰队天不亮便攻,杀得长夏族一个措手不及,仙道彰虽为绝顶高手,一人之力,自然不能抵抗,眼睁睁看着族人遭屠,血染草原,又从天昏打到天明,十分力竭。此刻陡然得见流川,犹如一捧清水从头浇来,精神陡然一震,心道,既未战死,便当死战,枫既在此,我还有何可惧?夜歌所出,面前两人登时毙命。
      流川话音未落,人已悬空轻起,剑身飞落半空,被他袖角卷住,滴溜溜打了个转儿,袖角舒展,剑脱手而出,直刺逼的最近的那队人马,黄泉厉害,这黑衣人俱已知晓,眼见剑来,阵法大乱,飞身躲开,可黄泉岂肯相饶,剑身飞舞之间,数人血溅倒地。一时夜歌黄泉所出之地,都是杀伐。

      那鹰队一击若是不中,旋即变换阵势,再做他攻,便是死了数十人,于攻守之间,仍是相得益彰,毫无慌乱,是进是退,自有章法,三井寿之才,已可见一斑。黄泉乃地府,生人莫可近,而鹰队多死士,当是黄泉在前,也怀着一心要杀流川枫的执念,人死愈多,进攻之势更猛,合力扑来,黑衣纵横,宛如黑色烟雾弥漫,流川一袭素衣周旋,时而现身,时而隐匿,到处都是危机四伏。
      那鹰队攻势如潮,却陡然一顿,旋即数百人忽的齐齐退后,仍是将流川围在阵中,却已罢了长刀,不再动手,便连围攻长夏的黑衣人,也悉数退后丈许,静默而立。

      数丈之外,一个玄衫男子骑在马上,双臂环在胸前,静静的不知瞧他们杀斗有多久,方才倦倦的挥了挥手,催了马慢慢往这边来。寒山之上,光色暗淡,自然瞧不清,而今日头明亮,马上的男子衣襟当风,披在肩后的头发已束成发髻,腰上悬着长剑,姿态十分肆意,表情十分张狂,而眉眼俊美,又隐隐透出三分冷嘲,七分邪妄,不是与流川在寒山上过招的男子,又是何人?
      这人马到近前,那数百黑衣人突地全部单膝着地,口中道:“属下等参见将军,悉昨夜领命剿杀长夏族人,今时已死千余,尚有数百人,长夏王族未有死伤,将军之令未完,属下等不敢复命。”
      此人听罢,在马上嗤笑一声,冷嘲道:“被小娃娃杀的这般狼狈,尔等若还敢向我复命,岂非借了豹子胆不成?”他语气甚轻,也不见如何严厉,眉色之中尚带笑意,然而此言一出,莫名带着凛凛杀气,将这数百人镇得俱是屏息而待。
      这人待了片刻,又是轻轻一笑,由地上黑压压跪的一地,自己于袖中取出明黄一道锦帛,手腕一转,将其举起,锦帛垂下展开,上面朱笔的圣旨一字一字,写的清楚。
      他一双眼睛越过人群,逼视那边的长夏王,两道剑眉轻轻一轩,口中出语十分柔和客气的道:“圣上有旨,长夏族私通宇文邕,欲图谋合力攻我北齐疆域,然此夷族,居我域土,当属谋逆。着世袭一等恩威侯并领骠骑将军三井寿,率西宁驻兵,合力剿杀长夏族,除长夏王极其世子押往邺城,余等族人,不留活口,钦此。”将圣旨念毕,他袖角一挥,将其抛丢在地上,再也懒得瞧一眼,冷冷挑起眉毛轻笑道:“天子之怒,王命在身。王汗,三井寿这厢多有得罪。”说着在马上稍稍欠身,以示礼仪。
      他话音落地,身后百丈之外,已黑压压的不知出现多少兵马,想来那高纬自是忌惮宇文邕听到消息,前来相助,竟令这三井寿将西宁将军府所控十万兵卒,领了半许来。

      长夏王身先士卒,奋力迎敌,臂上已中了两刺,血流不止。可他贵为草原王汗,真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听到圣旨,已是目眦俱裂,环视四周,不过剩下些幼儿老妇,哭啼悲伤,到处都是他长夏子民鲜血尸首,其状之惨,天地动容,如是这般,突地仰首,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悲怆之极。
      他情知这番遭劫,想来是躲不过,可惜他长夏历代先民在此经营繁衍,唯恐杀伐争斗,既不肯亲近北齐,也绝不会同宇文邕为友。如今欲加之罪,竟便将他族人千余人都杀光,世上怎会有如此可笑之事。他心中伤悲,一时万念俱灰,笑着笑着,那眼泪扑簌簌的从目中落下来。
      笑了一阵,他向仙道昂首道:“彰儿,你来。”
      仙道收了夜歌,退到父亲身边,看他臂上血流喷涌,不由心生担忧,欲要帮他包裹,长夏王沉声道:“如今哪里管得这些。”一双眼睛凝视仙道。
      仙道心知族中遭此大难,对父王不吝天崩地摧,又见他神色宁静,顿生疑窦,轻声道:“父王?”
      长夏王伸出手去,拍了拍儿子肩膀,轻轻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彰儿,我逼你娶乌云格兰,你心里不喜欢她,心里着实记恨我,是不是?”
      仙道想到前些日族中尚为自己的婚事发愁,而今想起,真如前世一般,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长夏王柔声道:“是了。你这孩子,自小便有主张,什么事当为,什么事不当为,无不妥妥当当,虽然性子懒散了些,我却实是知道,你是个顶好的孩子。这婚事是你小孩子家自己的事,我一心逼你,真是糊涂的很……”说着微微一笑,仍旧看着仙道,轻声道,“其实我啊,不过是同你置气,哪里便真叫你娶了自己不喜爱的人为妻么?那番不要做世子的话,还是收回去罢,日后若是遇上心爱之人,却定然要好生相待。”
      他这么说罢,顿了一顿,瞧着仙道奇道:“可记住了么?”
      仙道目有泪光,低声道:“孩儿自当谨记。”
      长夏王唔了一声,眼睛徐徐转过众人,落在流川身上,又是微微一笑,轻声同仙道道:“你交的小朋友,我瞧着他很好啊,为人仗义,人常说大难临头各自飞,他却肯因着你,身处险境,这孩子心地纯澈,胜过世上许多人,他做彰儿你的耐吉,我儿甚有眼光。”未等仙道应答,他突然退后一步,扬声道:“仙道彰,既如此,你当接你老子的汗位,做了这空荡荡孤零零的长夏王汗罢。”说着将手腕上那条碧蓝的王环摘下,递到仙道面前。
      仙道怔怔立在那里,双目瞧着他,未曾接过,眼中悲伤之意极盛,他知独子素来聪敏过人,想必已料得他心事,朗声道:“怎么,我儿不肯做长夏王么?”
      仙道微微垂头,眼中泪水倏地落在地上。
      长夏王将头高昂,声音仍是明亮高亢,一字字道:“不错,我长夏今为北齐所灭,族人皆数被杀,这长夏王,做不做,不过是空。我儿当需记得,这躺在草原上的尸首,都是我长夏的好男儿,我长夏族人力战而死,并非束手遭劫,便是我长夏自此再无一个族人,我儿也可同旁人直言你是个长夏人。此笔血仇,自有血报。彰儿,你可记住了么?”
      仙道将泪拭去,朗声应道:“孩儿记住了。”
      长夏王将王环放在他手心上,吐出一口气来,柔声道:“傻孩子,我如今就要去见你的娘亲,同她好生说些话,再领着我地底兄弟族人的亡魂,去见我们的先祖,这般的好事,你难受什么?傻瓜,你如此聪敏,怎不知死容易,活着难,父王让你活着,日后不知要遭受多大的罪,受多少苦,你可承受得起?”
      那高纬要押解长夏王回去邺城,自然是要将长夏王视作人质,随意戏弄羞辱,摆在面前。仙道垂首静了片刻,淡淡道:“孩儿受得住。”
      长夏王听他声音平淡,隐隐带着隐忍之意,将那最后一点担忧也皆数化去,哈哈一笑,手上长刀横空,直刺胸膛,刀起血溅,怆然落地。

      王汗这般慷慨赴死,一旁老弱,都跪倒地上,放声哭喊起来,一时之间,整个草原上,风萧萧兮,都是悲鸣,苍凉如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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