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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班(一)
桃花灼灼,杨柳依依,土地庙中供游人暂住善房中,挤了不少人,表情都有些尴尬与怪异,唯一相同的,是沉默。
而这股异样的沉默,让这间略显拥挤的狭小书房的气氛更显诡谲。
「这位……红衣侠士,能否赏个光,跟我们解释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苏梓靠坐在扶手椅上,率性地说。天气微凉,他身上裹着玄色长衫,领口破损白色的棉絮翻了出来,导致他刚开口说话就吃了一大口棉。
一旁的红衣男子,正对镜梳装,他将簪在头上的发饰一件一件取了下来,用布巾裹好。动作专注而严肃,宛如对待珍品一般。看着众人是屛气凝神,不敢惊扰他。
「行了!有什么话快说吧!」红衣男子卸下繁复华丽的头饰还有一身红裳,长发在脑后扎成一束。说话时,两眼放光,彷佛完成了一件大任务。一当他的话声响起,众人如梦初醒。
「放肆!你、你、你怎么可以对王爷说这种......。」阿财愤怒的说,还不时瞄瞄常域,像个期待主人赞赏的小狗。
「这世上总有让人看不清的真相,倒也有趣。」苏梓懒洋洋地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坐姿后,百无聊赖地端起摆在桌上的茶盅,轻叱了一声。
「王爷?」红衣男子静默了许久之后,打量这一行老老小小,这种品头论足的眼光,看得苏平很不舒服,撇过头去招呼俩小孩吃素果子。
「啊!是长乐王爷!而这位应该就是名动天下的苏梓苏先生了吧!俩位请恕在下不知之罪。」
「别!这位爷您口里的『先生』二字,我可当不起。」轻吹着茶碗上飘动着的轻烟,凝视着其中混浊的琥珀色茶汁,苏梓戏谑的说道:「说吧!究竟何事让赵捕头如此穷追不舍,到现在还睡在昏睡在床上。」
红衣男子对着苏平等人行了礼,口称:「草民祸从天降,叩禀王爷将凶徒严拿归案。」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毫无作态,站在两旁的常域和苏梓交换了一个肯定的眼神。
「说吧!」苏梓说,一旁的苏平倒也精神抖擞,这傻孩子啥都学不会,也就这耐性好。
「草民宋莱,祖居肖杨县。为五梨园戏班班主,昨夜正是本县的『春花节』,人多戏唱特别晚,等人散了收了家伙已过子时,回了租来的小院子,大家倒头就睡,谁也没注意谁。可这今天正午我们还有一场酬神戏要唱,大清早,待我梳洗完毕,来到放行头的厢房时,居然见一公子,趴在窗边软塌,只着内衫,气绝多时。天晓得我都还没回过味,赵捕头就追来了。」
「人又不事你杀的,你跑什么?」苏平听得一知半解,却是点出了症结。
宋莱笑了笑,夸张的说:「赵捕头拿着大刀就往我劈来,我拿长枪挡了一阵,头翎都被他削断了一截,我也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宋莱心疼地摸摸自己的七星额子,不只折了翎,连团子也落了一颗。
苏梓听了,不由点头,暗暗吃惊,想道:「此事却有些古怪,赵补头又是如何得知死命案,令人费解。」为难良久,转头对着侍卫说道:「传王爷令下去,让捕厅派仵作前去验尸,让县老爷关心,此事自有公断。」
宋莱一听,面上又惊又喜,对苏梓的信任十分感动,忘我的问:「你怎么不认为我是在骗你的。」
「真也罢,假也好,真相总会大白的。」苏梓觉得自己说话真是越来越有禅意,连自己都听不明白了。
「我师叔最厉害了,你别骗他」苏平倒是十分有信心。
「宋莱,这几天还是请你在这儿委屈几日。」苏梓委婉的说,其实也就是着软禁的意思。
「不行!不行!这是就没人唱了!我们五梨园能走到今日多不容易。」宋莱急得团团转。
「如果对方式有意针对你,那么你得见到几具尸首才算个数?」苏梓说得轻描淡写,可是宋莱却听明白了。
苏莱心想,苏先生果然是聪明人,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连忙陪笑说:「那请侍卫小哥帮我传话给团主刘升就…...如实说了吧!并跟他说在苏先生公正廉明的审理之下,不日便可全身而退,让他……不要太过担心了。」
苏梓听了如此白显的奉承话,嘴都笑歪了,心想,这家伙倒也讨人喜欢。
出票差人,还没个对象。赵捕头又昏睡不醒,事情真伪难以察访。闲来无事,又听宋莱说今天是『春花节』最后一日,心头痒痒地,便拉上一干小孩出门闲遛达,图个热闹。
苏平自是喜不自胜,飞快将衣换上,拿小鸭子钱袋,带在身上,以为盘费之用。带上俩武功颇高的暗卫,大摇大摆地溜街去。
谁知刚到镇上,忽然狂风骤起,疾风厉厉。苏梓甚为焦急,雨落身上又觉浑身发疼,正要迈步向前时,头上蓦然感到一阵温暖,原来是小孩将自己长罩衫给脱了下来,顶在两人头上。
「你这样会伤寒的。」苏梓正要阻止,却被苏平的话给堵住了:「小时候师叔都这样,现在换我。」
曾几何时,那在树下玩泥巴的小孩,都快跟自己一般高了呢?一股温温暖流,沁入心脾。
叔侄俩相视一笑,抓牢躲在两人中间的小孩,还有那件玄色长衫,迈步前行,跑到一饭馆前。
正要松一口气时,却发现店家人去楼空,只能叹气,没奈何且在门口升火取暖。
可喜的是这雨来得急,去得也快。不多时,天已大亮,虽然地是湿滑难行,身上寒冷,还有几分狼狈。可终于能脱困,让众人心情纾缓了许多.
戏班子的命案未清,还妄想学人家做什么青天大老爷,才出了门就落得如此下场,看来莫不是怨情遮天,苏梓暗暗自嘲。
天晴,一行人只能继续向前走,没几步路就被间大茶楼给吸引住了。只见茶坊之内,一些人在灯下坐着吃茶,有人在听姑娘唱曲,还有些儒生聚在二楼吟诗作对,好不热闹。
「师父,能进去看看吗?」小小肚内饥饿,水灵眼睛已经完全被小二手上的糕点给引住了。
「想进去?」苏梓看着仨小孩的注意力全不在自己身上,只能无奈的说:「进去吧!进去吧!」
几人正往里面钻,走堂小二哥见都是小孩,而且被淋湿的衣服相似乞丐,不像个吃茶的『贵客』,便不大爱搭理他们。
苏梓一看心下不悦,后在心理叹息,这世人还是都看外表呀!谁让自己过惯了穷苦日子,穿不惯好衣服,计较什么话?只作不闻。
径自拣了张桌子,让小孩坐好,对着小二说:「走堂的这是银钱,快拿茶来,茶水不要次的。点心也都上一点吧!小孩饿得慌。」
走堂的看见那明晃晃的白银,哪敢怠慢,立刻换上一副笑脸。这茶是顶好的,数十样小点,也是精致可口,虽然及不上王府里特意请来的厨子,却也算得上等次了。
苏梓坐着吃茶,侧耳听那些人闲言絮语。内侧一麻脸男人道:「这县内薛老爷为官清正,诸事亲力亲为,体恤民情,可谓百姓之福!」
另一人又说:「你可知这戏班子昨夜出了事,今天一大早我就见赵捕头往那里拿人呢!」
「出了什么事?难道是遭贼了?听说这戏衣戏服全是要价不斐,我家那口子老央着我给做一套,说是要唱戏给我听。哎呀!我的组奶奶呀!人家唱起来跟他是一个样吗?」麻脸男人戏谑的说,一旁的友人全都笑了。
苏梓一边吃,一边阻止几个小孩抢点心。往外观看,正巧见一妇人脸上青紫斑斑,走到店前,怀抱小儿是又哭又喊,泪流满面,可衣着整齐,神智还算清明。
半坐在门前干草堆,摸着孩子的头,抽抽噎噎道:「苍天无眼啊!活活屈死人了!什么劳什子薛青天,全他娘的狗屁。我身上背着人命啊!衙门人居然说县老爷病了给拦了。」
有人听了妇人所言,全倒吸了一口气,小二正欲出来劝阻,妇人继续说:「全是他娘的假病,官官相护,当什么父母官,要再不准我告,我……就一头撞死在衙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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