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溪羡鱼

　　接下来的几天，任千人白眼，万人唾弃的我终于百练成钢——物质上，几乎颗粒未沾，点水未进；精神上，驮着背信弃义、恬不知耻罪名的我竟然还有精力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四处游荡……

　　信步乱走的我终于木然的驻足在赤日炎炎似火烧的烈日下不知该何去何从……

　　强烈的阳光晒得大地一片一片的剥落裂开来，无法逼视，只好垂下头，独立在空旷无人的操场，不言不动。

　　我曾标榜自己，是一面镜子。镜子可以反射光线，可以折射阳光。那么，再严酷的暑气也侵袭不了我吧？

　　但不久，我亲自验证了“自欺欺人”这个成语的含义。

　　不知呆立了多久，当眼前的世界模糊，视线也变得迷茫，一个声音懒懒的声音从我的头上传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稳住微晃的视线，我强笑：“没什么，我上次买的辟暑气用的‘霍香正气水’的保质期快到了。”

　　“怎么？”

　　“浪费是件很可耻的事情。”

　　“哦？那好，也算我一份。”身边的声音依旧闲闲的。

　　“江南，你还开玩笑。她……”清凉的声音有丝蕴怒……

　　美好的景色开始渐渐变暗，视线好像处在八级地震的震中一样乱晃。

　　我闭了闭眼，底气渐弱，“只有一瓶，让给你好了…………我……刚好……偷懒……休息……几天……”随后，感觉自己的身体随着话音同步的落地了。

　　处在黑暗的笼罩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没有喧嚣的打扰，没有尘世的烦忧，没有白眼和鄙夷……好幸福啊！

　　长舒一口气，真想就这样安静的睡下去。一个不识时务的声音打破了黑暗的平静，“恭喜你啊，终于如愿以偿，得偿所愿。”

　　闭着眼睛，不耐的皱皱鼻子，转身拥住舒适的被子，把那个扰人清梦的声音丢在脑后。

　　“既然梦想成真，怎么也得起来庆祝一下吧？”

　　哼，想激我出手？夏江南小兄弟，你还太嫩了点儿，快回去再修炼个三五十年再来吧。夸张的打个呵欠，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式。

　　呼—— 身上的被可爱的被子不翼而飞，我也被一只天外飞来的魔爪从床上拎起。

　　“你…………”倏的睁开眼睛，刚想狠狠的附送给这位夏兄一个大白眼，却忽然有点力不从心，原来刚刚的地震的余震在作怪。抬手轻揉自己的太阳穴。

　　夏公子的拎我的手被一只仁慈的手拉开，被子重新回到我身上。我感激的向助人为乐的天使点了下头，却突然……

　　“夏江南？”我‘噌’的坐了起来，“我有事问你！”

　　“这几天所有人都抽风似的恨我，原因呢？！”

　　“原因？呵呵，我可不清楚。我这几天都在忙着万花丛中飞呢。”

　　“你少来！你给我说实话，舞会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天之后大家才开始……”

　　“嘻嘻，哪儿有啊？只不过‘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啊——”

　　“什么？你……”我激动的从床上跃下，立刻一阵头晕……

　　“行了，江南，你够了。”刚刚那只天使之手又把我牢牢按回床上，“我告诉你原因。”

　　……

　　…………

　　…………………

　　几分钟之后，我终于弄明白了一切。

　　死寂般沉默……

　　“恭喜你，终于达到目的了。夏江南。”没有预想中的愤怒，我静静垂下眼睑，瞧着地板。

　　“呃……”夏江南也没有预期中的百般辩驳，好像猜测我异常的反应。

　　“如果……现在的结果，你觉得算是扯平的话，那我们的前帐就算一笔勾销了，好么？”我抬起头来，竟然开始浅浅的笑，喃喃的说，“呵，剩下的，确实是我自作孽……”

　　“……”

　　“别想了，夏江南，我没其它意思。你真的赢了，我认输。”

　　“那……”

　　“如果你还想看你的战果，就请留下，我不介意。如果你觉得心满意足了，那请你们走吧，我想再休息一下。”我倒回床上，合上双眼，拉上被子。不再瞧任何人。

　　“哎……你……”耳边听到夏江南被人拉走的声音。

　　轻轻拉高被子遮住头，与外界隔绝的我，终于任强忍了几天的泪默默湿了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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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冷冷地看着眼前热血沸腾的围成一群在瞧热闹的同窗,觉得可笑。

　　原来有冷冽眼神的不止限于韩笑谈……

　　仿佛感到什么，韩笑谈忽地从万花丛中回首看向我这边，目光清冽，静纯绵长，我瞄着他冷笑，他蹙眉，向我直直走来，众人目光狂涌而来，如滔天巨浪，冲击我这块内里早已千疮百孔的暗礁。我没有向风浪低头，即使后果是支离破碎。

　　“这种眼神不适合你。”他的眼神仍然很冷，却没有了沁入骨髓的冷漠。

　　没有回答，只是闪目盯着他的身后急奔而来的毕老五，那个曾经护我如妹的老五、曾经被我气得半死也总会尽量挡住学生会一切外务的老五……

　　怕我又沾指她心中的极品么？看着她狂奔而来的身影，用食指向毕老五的方向一晃，唇边浮上一抹浅笑，仰头对韩笑谈悄声说：“你看……”

　　韩笑谈转身向后，所有人的视线也都直直射向毕老五，我依旧笑意偃偃，只是提气抬脚…………

　　“嘭！”毕老五在下一刻已经结结实实扎进我的怀里，我被巨大的冲力撞得向后一晃，顺势双臂一圈，环住怀中惊诧莫明的毕老五，众人还没回过神儿，只是用眼睛盯着让人无法消化的一幕……

　　众人抽气声中，我微笑俯身，对着被吓怔的毕老五的脸颊狠狠地吻下去，毕老五双腿一软，我双手已撤，任她瘫软于地。

　　抬头向四周下巴掉一地的美女观众一扫，美女全部花容失色，齐齐向后退了一步，让出好大一片领地…… 微风徐来，吹散了我额前的碎发，我凝眸一笑，躬身拾着散落一地的课本，淡淡地说：“毕部长，不要再用玉兰油系列的化妆品，我不喜欢它的味道。”

　　众人闻言又集体匆忙后退三步，毕老五闻言跌坐在地上的身子明显瑟缩了一下，用紧张的眼神盯着我。

　　抱着课本，傲然四顾，向准备四散奔逃的美女们冷淡的开口：“现在你们应该知道，比起他们，你们更容易引起我的兴趣……”

　　“轰！”美女们都散到离我十米左右的安全距离，没有逃远只是因为那对黑白两极……

　　清香、清凉的感觉袭来，吸吸鼻子，青草的味道，是韩笑谈。“

　　小隅~~”明显感觉他在叹气，青草气息渐近……

　　瞬间肩头一紧，已被拉到一边，接着是爽朗之极的大笑：“原来老姐有这个嗜好，真是有趣啊，小弟真是佩服……不过，小弟一向开明，很容易接受别人不容易接受的事物，我不会反对哦…………”夏公子一边说，一边开心地拍着我的肩头。

　　看着同窗终于对我禁若寒蝉， 这个局面是我最终想要的么？我无声自问。没拨开夏公子的手，目光落在远方，空旷而飘渺……

　　“对了，老姐，你的鞋号还是蛮大的嘛……”无视我的淡然，夏公子低着头很卖力地研究我的鞋，“最起码得是四零的鞋吧？”

　　“喂，你别不说话啊，怎么？被我揭穿心里不平衡？”竟然变本加厉，说着还用手扯着我的衣袖摇来摇去。天，世上怎么还有这么啰嗦的男生？

　　我的冷静自制当场破功，甩掉到他的手，“我对你没兴趣，离我远点！”

　　“嘿嘿，你怎么不问我怎么发现你鞋大的这个惊天的大秘密呢？”斜身拦在我前面，一只手又不怕死地爬上我的肩。怎么好像那个打不死的小强…………

　　强忍着用手里的书把夏公子那张俊脸砸个偏瘫的冲动，用眼睛盯着他，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啊呀，你又来！”夏公子惊恐地向韩笑谈方向一指，用力地把我向后一拉，韩笑谈色变，转身…………

　　“哈哈，我的可爱的老姐，你知道为什么了吧？”手指的方向没变直直指向韩笑谈的背影……

　　我定睛一看，嗤地一笑。那个挺拔的身影的白裤子上赫然横着一个黑黑的脚印……夏公子早已笑得四脚朝天……

　　那个脚印是我的功劳……刚刚毕老五飞奔过来时，我一脚踹开韩笑谈，毕老五才会收不住的一头扎在我怀里…… ……

　　众人离得远了，听不清我们的对话，只是看着我们笑得欢畅，垂涎三尺。流着口水看夏公子的。

　　再回首，韩笑谈的面色已经不善，夏公子立刻钻到我的身后，做出一副“人家怕怕”的样子。

　　我一手抱书，一边回手拍拍他，笑得直不起腰：“哈哈，老弟，这个情景像不像《大话西游》里紫霞仙子第一次见至尊宝，说‘像我的骡子一样，给你盖个章！’”

　　韩笑谈的脸色已经变了又变，真是那个“白里透红，与众不同”啊…………但是最后竟然平静下来，挑了挑眉………竟然没有发作…………

　　“哈哈……是啊……好像啊…………哎……不对！”狂笑半晌，夏公子突然若有所思地顿住笑声，绕到我前面，委屈地说：“老姐，你做人可不能不公平！…………人家也要印一个！”

　　“啊？……哈哈…………好，我成全你…………”我怔了一下，狂笑抬脚……

　　　“哎……停！”

　　　“怎么？想反悔？”我笑着放下脚，

　　“不是……”夏公子的脸忽然俯下来，近得我都可以看得清他脸上的毛孔……嗯……肤色不白，可是很细腻哦………耳边却传来邪魅的声音，“我要印这里……”

　　“嘭----！”远远传来重物落地声，扬起大片的沙尘………一个清冷之极的声音缓缓传来：

　　“既然你喜欢，我代劳好了。”

　　“呀！”我突然发现胸前那块鱼形的玉坠不不见了，其它的东西倒不要紧,可是那……那块玉坠可不能丢啊……那……那是……心里一急，掉哪儿了？四面空旷的一目了然，哎？毕老五长发上面勾的什么？一定是刚刚抱她的时候勾上去的……

　　　面露喜色，向毕老五跑去……

　　“啊？”本来坐在地上的毕老五看我跑向她，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爬起来疯狂地逃……

　　“哎……你等等……”怪了，如果体育素质达标时她有这个速度，八百米怎么会不及格呢？……不及解释，追上再说！脚下加劲，三步并做两步，终于在音乐喷泉边捉住毕老五。

　　“你听我说……”毕老五花容惨变，拼命地挣扎，本来想解释一下，却发现她的眼里充斥着东西让我心惊……

　　有恐惧、有厌恶、有鄙夷、有排斥……却没有一点点温度……的。我知道这不只毕老五的眼光，现在的所有的同学、朋友都是这种眼光。只是我一直怕看到这种目光，一直不敢真正的面对……我如今孤身在外，身边没有亲情，不相信爱情，难道一点点的友情也成了奢望么？……突然如今……我竟然是如此不容于她们么？

　　心情一下跌到谷底，冲到唇边的解释的话也瞬间消失得荡然无存。苦涩地抬手去解毕老五长发上的吊坠，毕老五在挣扎中一甩手，水晶吊坠挟着漂亮的弧线划破水面，轻缓的堕入音乐喷泉的池底，我的看着消失在水面的钥匙，觉得好像把我的彩色的世界也沉了下去……

　　不假思索地纵身跃入了水池，当水没过我的头顶，嘈杂的四周瞬间寂静下来，阳光透射到水里，清澈明净，好似到了另一个琉璃构造的世界。苦涩的感觉渐淡……

　　这里充满着宁静详和……好像回到我和小淼默契相守的时光……回到在宿舍里大家打打闹闹、说说笑笑的日子……

　　水慢慢浸入我的唇，渗入我的眼、漫过我的呼吸、透过我的、穿过我的思想，把我温柔细致地包围在它的世界，好舒服……这个世界是透明水晶的，没沾染到丝毫凡尘…… 呵……真好……

　　我轻轻眯起双眼，舒适的睡去…………

　　嗯？感到身边的水波剧烈涌动……谁……破坏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梦？不要回到那个冰冷的世界……人家不要……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冰冷的眼神、冰冷的呼吸、冰冷的感情……不要……就是不要被冻结那个毫无生气的世界……偏不要…………

　　　 “由不得你！放手！”一个冷得吓人的声音把我惊醒…………

　　“你冷静点……看看到底什么情况……你现在这样的表情是想把她掐死吗？”

　　凶什么凶？这关我什么事？不要打扰我休息……我现在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要……只要安静休息一下……太累了………疲惫不堪……

　　“睁开眼睛，好吗……看看我们……”这次是温柔请求…………我听到有满满的担忧和一丝压抑的很好的惊惧……

　　走开！走开！！都别来烦我……我现在身心俱疲……精疲力竭……我只想在这种安逸里龟缩不出……老大们，放过我吧……

　　“你们让开，让我来！”信心满满的口气，好骄傲啊……“现在只有人工呼吸一途了……我就勉为其难一下……”

　　可耻！费力的睁开眼睛，阳光好烈……突然间光线一暗……一张变形的大脸已经俯冲了下来…… 心里一怒，左手猛挥……

　　　“啪！”

　　倒抽冷气的声音……

　　“江南，你没事儿吧？”

　　“夏学长，你没事儿吧？”

　　“怎么打夏同学？”

　　“死不悔改！”……

　　在讨伐声中，我睁开眼睛，咳出几口清水，觉得自己脑子里现在还是一片汪洋，晃晃头还能听到脑子里有水的声音……再看自己正湿淋淋的躺在喷泉边的地上，好像正等待被晒干的烤鱼片……

　　“老姐的力气不小，看来没什么大碍了吧？”像一只鸭子似的、扁着嘴、可怜兮兮蹲在我身边的湿漉漉的夏公子头发上、脸上滴着串串晶莹的水珠，映着阳光折射出七彩光线的映衬完美无瑕的脸，好像头上顶着可爱光环的爱心天使……虽然右脸颊上印着一只红红的如来神掌，可是表情却欣喜万分……

　　“咳……咳……”抚胸坐起，猛咳……

　　有人柔柔地用手轻拍我的背部帮我顺气，不急不燥……呃……舒服多了……

　　“谢谢……”缓过一口气，我底气不足的道谢。

　　谁这么温柔……原来是谷箫若。呃？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水淋淋的？好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这怎么搞的？不过……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一点自救常识都没有。” 温润的声音里透着担忧…………

　　“不过……要我怎么说呢？你到底是一点自救常识都没有，还是一点自救意识都没有呢？……还是………根本没有自救的意思？”不急不缓的娓娓道来，让我心头一颤……什么时候有这么敏锐的观察力的呢？……而且……一针见血……

　　“呵呵，你……” 顾不上想这些，我只好用现在楚楚可怜的形象拼命的猛咳，转移他的注意力……果然……手劲儿微重了些，轻拍的部位和力量刚好合适，让我的咳嗽暂时缓了缓……

　　抚胸深呼吸，恍惚中好像看到一个黑影……

　　寒气袭来，被人僵硬而温柔地拎起，迎来生硬儒雅的安慰：“众目睽睽之下，还不到半人深的池子里会溺水？……你的脑子进水了么？”

　　我还在头晕，垂着头强打精神回答：“以前有没有进水我不清楚，不过现在确实有这个迹象……”

　　“再说一遍……”呵呵，不小心引发雪崩了……我哆嗦了一下，暗恨自己这会儿怎么还管不住这张嘴，如果把这冷静为代表的人惹火的话……如果这会儿有人递给他把斧子一定毫不犹豫地轻柔的——把我就地劈了正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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