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的胆小鬼

　　她不像以前一样浑浑噩噩过活了，她顶着晨光照例为他们买早餐，铜野的胃口一如既往的大，她则会为自己买一杯豆浆在路上喝完温暖她的胃，等她见到宋榕的时候，那杯豆浆就发挥到最大的作用，全身都暖起来了。
　　她常常带着两颊红晕，和宋榕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相视一笑，仿佛他们是正要步入恋爱的一对青涩的学生。

　　可他们都默契的守着没宣之于口的界限，一旦踏出这条线，他们之间的那些诱发争吵的种种就会如洪水翻涌而至。
　　他们对视着，是不能亲吻、拥抱的爱人。

　　他随着别人一块统一称呼她，带着恶趣味叫她小助理，每回她都不长记性的被他叫得浑身一震，鸡皮疙瘩都冒了头。
　　手机里给对方的备注却一个是“my babe”一个是“小白兔”，这时候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了。

　　每天沐浴在好心情里，让巧元生出本能的恐惧，总感觉下一秒就会从云端摔落，尸体也不剩，仿佛他们现在，是他们感情中最后的回光返照。

　　她知道维持这样的关系不会长久，终于有一天他们会各自有另外的伴侣陪伴着对方走过后半生，他们现在就是那冲向火焰的飞蛾，是心甘情愿，犹如饮鸩止渴的行径。
　　意识到这个问题后，巧元对他便不再拘谨，用多到快要溢出的柔和目光望他，在他看过来时也不会收回。

　　他们瞒过了身边所有人，唯独那个心思敏捷，看人又透彻的阿谨注意到他们细微的变化。

　　和阿谨待在一起，总是让她很局促，尤其是当下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
　　她为了缓解不安，已经把餐桌上他的那句话归类于玩笑，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显然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这种默契只有她和宋榕之间才有，阿谨却像故意添堵一样，出现在各个角落。

　　起先他还消停了一阵，但不知道是不是他又一兴起了，开始变本加厉接近巧元。

　　“口渴了吗？”
　　“要帮忙吗？”
　　“今天很漂亮。”

　　类似的话总是从他嘴里很自然的冒出来。如果不是知道他说的那句话，或许她会习以为常的接受，只是现在她总会想起那句话。

　　阿唯说让我不要和他抢你，我们两个你选谁呢？

　　在宋榕家一次聚餐时，铜野和另一个叫做焦亚的吉他手提出了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提议，他们两个人说最近莎莉的状态很低迷，要通过这个游戏唤醒她，说得很中二的口气。

　　在她心中，莎莉是一个耀眼迷人的女人，她有一幅其他人无法比拟的好嗓子，她可以站在舞台上一点也不露怯，是巧元梦想中的自己的样子。

　　有时候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在有意无意讨好她，只是最近莎莉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心气确实不高，在这时候，巧元又会不动声色给予关心，可终究没什么成效。
　　她们之间的角色互换了，原本亲昵的揽住她的莎莉变成了被巧元揽住的那一个。

　　莎莉轻轻推开了她的手，架不住其他人开玩笑一样的劝她，终于才勉强露出一个笑，参与到游戏中。

　　是如果不能接受惩罚就要喝酒的老套规则，铜野却一点也不顾及，就算没有轮到他也会不停地喝酒。

　　夏天来临，大家坐成一团，换上了清凉的短袖，宋榕坐在她身旁，两个裸露的胳膊有时碰撞到一起，激起内心一片小小涟漪。

　　他想，她的手臂是那样软，那样纤细，仿佛一折就断，一捏就碎，胳膊便渐渐僵直了，不敢动弹。
　　她想，他的手臂连带着宽厚的臂膀，看上去是那样可靠，带着青筋，与他如女孩般精致漂亮的脸蛋相差太大，以往被他这双臂膀拥在怀里的幻觉就越来越清晰，她羞怯地避开与他的接触。

　　巧元运气好，几次转动的酒瓶口都没能选中她，倒是像冥冥天注定一样，宋榕屡屡中招。

　　他们对他自然是熟悉的，真心话一个也不问，光用大冒险玩弄他。
　　那些无厘头的行径逗得全场大笑，铜野却还骂他怎么没以前放得开了，被他打哈哈糊弄过去，打了几个耳洞的叛逆耳朵却红的不像样子，看向她时，只会看她的衣领，到下巴就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

　　他的担忧全是无用的，因为巧元看着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笑起来真像只小猫。

　　终于轮到她时，大家显然很照顾她，只是问了一个真心话。

　　一直兴致不高的莎莉却在此时冷不丁发话。
　　“现场哪个是你最有好感的人。”

　　铜野醉醺醺的一张脸，昂着头很自信的样子，阿谨用似笑非笑的眼神徘徊于她和宋榕之间，宋榕则扣着指尖，等她说话。
　　“嗯……”她不习惯这么多视线放在自己身上，她怯怯地伸出手指向莎莉，“是你。”
　　莎莉不明朗的脸色焕发出复杂的色彩，不断变换，她又问：“为什么？”

　　“大概是感觉吧。”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看上去很乖巧，“我也不太清楚。”
　　想成为莎莉那样的人，成为被很多人喜欢，有魅力，有主见的女人。那些模糊的好感，早就在潜意识里定了型。

　　如果她拥有莎莉仿佛天生就具有的亲切感，仿佛对谁都能敞开心扉，干脆果断处理一切关系，不喜欢也会大声说出口，也许她和宋榕的关系就会长久下去。
　　压垮他们感情桥梁的稻草，不光是现实，更是面对现实不能直面而选择妥协的她自己，现在更好的宋榕应该配一个像莎莉一样耀眼的人，而是不是一个在种种选择中，弃选他的那一个。

　　莎莉垂下头，又恢复了游戏刚开始没有斗志的状态，过了两轮，她面色苍白，说身体不舒服，提前退场了。

　　当大家玩得尽兴的时候，宋榕凑到她耳边，与她说悄悄话，“你知道为什么莎莉不高兴吗？”
　　巧元侧头，因为距离太近，嘴唇擦过他下巴
　　，就像触碰到了电源，惹她瑟缩了一下。
　　宋榕舔了下唇，得意似的笑，又说：“你只要喜欢我，她就会高兴。”

　　宋榕身后的那盏台灯发出淡蓝色的幽光，如那天夜晚梦境被蓝光包裹着的他一样，不真切，梦里，他说他去找莎莉，现在，她盯着宋榕被她唇瓣触碰过的下巴，听他说，要她喜欢他。

　　她才从自己编织的美梦清醒过来，原来想要以朋友的身份相处下去的只有她一个，而宋榕绝不满足。

　　可莎莉高不高兴，和她喜不喜欢他有什么关系呢，宋榕说了一嘴胡话。

　　她偏过头去，不理他。

　　那蓝光将宋榕的肩线黑影倒映在巧元脖颈上，他瞧着入了迷，酒精作用下，他仿佛感觉到他与巧元已经融为一体，那些没能相伴的时间缩短成一个小点，那些空窗期的失眠夜，全都忘记了。
　　他才不想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合适、争吵、冷战……那有怎么样，他觉得这才是爱，掺杂着痛苦、恨的爱才叫他心颤。
　　他的父亲就是这般爱他的。

　　“呦——轮到阿谨咯。”铜野笑吟吟地说，骤然亢奋起来，“挑一名异性接吻！”
　　莎莉走了，她是唯一的女生。
　　他似乎一直致力于撮合阿谨和巧元，又可以说是阿谨和一切他看中的女人。

　　宋榕一直觉得铜野以前直率又可爱，现在这种直率还是这样，可是却叫他恨得牙痒痒——大卤蛋，去你的。
　　“不行！”在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宋榕重重放下酒杯，想读什么郑重的宣言一般。

　　他们愣怔着，当事人还没有异议呢，他激动什么？

　　“可以吗？”阿谨问她。
　　巧元连忙摆手，紧闭双唇，眼神木讷，一脸抗拒。
　　起先，还以为阿谨是个绅士男人，可是越接触下来，越觉得他轻浮，并不是说他有做出什么轻浮的举动，而是他对待感情这种事，未免也太随便了。

　　铜野适可而止，又说：“那就换成拥抱一分钟吧。”
　　巧元怕他们嫌她矫情，正要答应下来。

　　“不行！”宋榕再一次坚决的否决掉。

　　巧元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他们这样的关系万一人尽皆知，那该是什么场面，想都不敢想！
　　到时候别人看见了她，先想到宋榕。审视的眼光聚焦在她身上，衡量她在他身边够不够格。

　　“什么嘛，只是个普通人啊……”
　　“不知道哪里特别的。”

　　如果听到这样的话，她该怎么办呢。

　　“我……”她想阻止他再做出出格的举动，想要立马答应下来。
　　身侧起了一片风，宋榕蹭一下站起来，截断了她的话，“哥不是总叫我小公主吗？现在为什么把我当男人看？”
　　铜野随即哄笑，笑声如鲨鱼的血盆大口朝你冲来，巧元看了两眼次卧，担心吵到莎莉，可最终没说什么。
　　焦亚啧啧称奇：“你是gay？”

　　“现在可以是。”他冲去阿谨身前，不由分说紧抱他，任阿谨再怎样挣脱都没办法逃离，过了一分钟，都快喘不过气了，又听宋榕舒爽又解气的声音，“接吻也可以，哥要来吗，可以吗？”

　　他学着阿谨的语气，暗暗警告他。

　　对宋榕而言，阿谨是一个不错的朋友，因为他情史最丰富，他曾无数次在喝醉后向他请教，也被他耐心回答着。

　　怎么判断一个人爱不爱我？
　　如果爱我，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每次问出这种问题，声音都不能保持平稳，巧元让他颤抖，让他陷入到梦魇里。

　　而阿谨是这样回答的。

　　“阿唯，我没办法回答你。”
　　“我谈过那么多，都不是因为爱，以我看，只要能让我开心，就可以了，干嘛非要纠结人家爱不爱你？”

　　他是个合格的朋友，却有着极其泛滥的情感，只要能让他开心的女人，都被他收入囊中，然后过不了多久腻烦了，头也不回抛开那些人，至今多少女人恨着他，想着他，已经数不清了，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

　　巧元这样美好的人，怎么能走那些女人的路呢，即便曾抛弃他，他也不能忍受她被抛弃。

　　他虽然至今配不上她，可他有厚脸皮，他要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她。
　　她想要当朋友，就随她好了。
　　等她有了男朋友，或是结婚，他的脸皮可以更加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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