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周见

　　夜色深沉，窗外的秋雨不知何时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雨点敲打着玻璃，发出细密而规律的声响。
　　林昭棠盘腿坐在床上，面前摊着物理练习册，笔尖在纸上无意识地划拉着。已经过去六天了，她依然无法平静地面对沈栖迟。那一句“我喜欢你”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至今未平。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沈栖迟发来的消息。
　　不是文字，而是一条语音。
　　林昭棠的心跳骤然加速。她犹豫着，指尖在屏幕上悬停许久，终于还是点开了那条语音。
　　“晚上好。”
　　沈栖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比平时更加清润，像是被夜色浸泡过。背景很安静，能隐约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
　　“今天老师布置的第五题，你上次问过类似的，我再给你讲一遍。”
　　林昭棠愣住了。她没想到，在告白之后的第六天，沈栖迟发来的第一条消息，竟然是讲题。
　　“这道题的关键是理解能量守恒定律在这个情境下的应用...”
　　沈栖迟的声音不疾不徐，每一个步骤都讲解得清晰透彻。她时而停顿，像是给对方思考的时间；时而在关键处放慢语速，确保每个细节都能被理解。
　　林昭棠不自觉地拿起笔，跟着她的讲解在草稿纸上演算。那些原本复杂的公式和定律，在沈栖迟的解读下变得条理分明。
　　一道题讲完，语音却没有结束。
　　“接下来是第六题，这道题可以用两种方法解...”
　　窗外的雨声渐渐大了，但在林昭棠的房间里，只有沈栖迟的声音在静静流淌。她讲了五道题，每一道都是林昭棠最近遇到过的难点，每一道都讲解得无比耐心。
　　最后一道题讲完，语音里传来轻微的呼吸声。沈栖迟似乎犹豫了一下，声音忽然轻了下来：
　　“题目讲完了。”
　　短暂的停顿，林昭棠几乎能想象出她此刻的表情——微微垂着眼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的边缘。
　　“另外...”
　　声音更轻了，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温柔：
　　“晚安，林昭棠。”
　　语音到这里结束。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雨声和自己过快的心跳。林昭棠怔怔地看着手机屏幕，那条语音的进度条已经走完，但她总觉得沈栖迟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
　　特别是最后那句“晚安”，温柔得让她心尖发颤。
　　她鬼使神差地点下重播键。
　　又一次听完，她还是觉得不够。于是又一次，再一次...等到她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把这条语音反复听了十几遍。
　　每一次重听，她都能发现新的细节：沈栖迟在讲解第三题时轻轻咳嗽了一声；在讲到最难的部分时，语速会不自觉地放慢；还有最后那句“晚安”，每次听都能让她的心跳漏掉一拍。
　　林昭棠把手机贴在耳边，听着沈栖迟平稳的声线，忽然想起这些天来她所有的“偶遇”和不动声色的关心——
　　每天早上准时出现在她桌上的蜜桃乌龙茶；那本画满了她们回忆的笔记；在画室门口的“巧遇”；还有今天这条语音...
　　沈栖迟从来没有逼迫她给出答复，却用这种温柔而坚定的方式，一点点渗透进她的生活。
　　林昭棠把脸埋进枕头里，内心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
　　“她怎么可以这样...”她在心里哀嚎，“明明告白的是她，为什么现在慌乱的是我？”
　　可是另一个声音在悄悄反驳：“但是她讲题的样子真的好帅...声音也好好听...”
　　这个认知让林昭棠更加慌乱。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冷静，林昭棠，冷静。”她对自己说，“这只是一条语音而已，一条讲题的语音...”
　　可是那条语音的最后，分明藏着让她无法冷静的温柔。
　　她重新拿起手机，点开沈栖迟的头像。那是她们一起救回来的沈小橘，现在正躺在她家的猫窝里睡得正香。沈栖迟的朋友圈很简单，大多是学习笔记和偶尔的风景照，最新的一条是昨天发的沈小橘的照片，配文是：“长大了不少。”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仿佛那个告白只是一场梦。
　　但这条语音提醒着她，一切都不一样了。
　　林昭棠点开语音，又一次听着沈栖迟的声音。这次她注意到，在说“晚安”之前，沈栖迟有一个微小的停顿，像是鼓足了勇气。
　　这个发现让她的心软成一团。
　　她打开对话框，手指在键盘上徘徊许久，写了又删，删了又写。最后只发出去两个字：
　　“谢谢。”
　　几乎是立刻，沈栖迟回复了一个简单的表情：一只小猫点头的表情。
　　林昭棠看着那个表情，忍不住笑了。她都能想象出沈栖迟此刻的样子——一定是微微抿着唇，眼神专注地看着手机，斟酌许久才选了这么一个看似随意实则用心的表情。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从云层缝隙中漏出来，在窗台上洒下一片清辉。
　　林昭棠重新躺回床上，把手机放在枕边。她又点开那条语音，听着沈栖迟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轻轻回荡。
　　这一次，她不再纠结，不再慌乱。她只是安静地听着，感受着那份跨越空间传递过来的温暖。
　　在语音即将结束的时候，她轻声对着空气说：
　　“晚安，沈栖迟。”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先愣住了。然后，她把发烫的脸埋进枕头里，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也许...也许她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更喜欢沈栖迟一点。
　　只是也许。

　　夜深了，林昭棠把那条语音设置成单曲循环，在沈栖迟温柔的声音中缓缓入睡。梦里没有复杂的公式和难解的习题，只有那个在画室里认真作画的下午，阳光很好，沈栖迟的眼睛里有细碎的光芒。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沈栖迟看着对话框中那个“已读”的标记，和简短的“谢谢”，轻轻收起手机。书桌上，台灯的光晕温柔地笼罩着未完的习题，而她的唇角，带着一抹清浅却真实的笑意。
　　这个雨夜，因为一条语音，因为一句晚安，变得格外温柔。青春里的心动，不需要轰轰烈烈的誓言，有时只是一道耐心讲解的习题，一句小心翼翼的晚安，就足以让整个夜晚都泛起甜蜜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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