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二十年前

　　一大早，洪桂香在门外喊姐妹俩起床吃饭，沈璃立马跳起来。

　　昨晚到她睡前洪桂香也没回来，不知道事情的后续怎么样。

　　把沈楠叫醒穿衣服，沈璃拿起一个皮筋，边走边扎头发，到堂屋，洪桂香在盛饭。

　　“昨晚的事情怎么说？”沈璃问。

　　洪桂香又想起那家人的嘴脸，昨晚气得她一夜没睡着，“那钱家说，一手交钱一手交人，人已经交到我们沈家，没有退钱的道理。”

　　“可到咱们家也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啊。”沈璃气道。

　　“我也这么说的，钱家就是耍无赖，我看燕子她兄嫂就等着拿这傻妹妹换钱，昨天和你大姑跟他家掰扯那么久，我说，不退八千退五千也行，这也不愿意，人家说了，一分都不退，唉！”洪桂香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沈璃刷牙时还在想这件事，还是觉得很奇怪，吃饭时突然想到什么，又问洪桂香:“你把钱燕子留在钱家，她兄嫂什么反应？”

　　洪桂香回忆起昨晚的场景，她和沈怀兰把钱燕子搀下车，跟钱家人协商无果后，她说人不要了，那家人就把钱燕子带进屋了。

　　“没什么反应。”

　　沈璃蹙眉:“就这么让你们走了？没让你们把钱燕子带回来？”

　　洪桂香摇摇头，也觉得有些奇怪。

　　钱家人把钱燕子卖了，但出价并不高，看起来是为了尽快脱手。

　　一个没有自理能力的智障人士，家里又是兄嫂当家，能容得下她？一个好不容易才脱手的烫手山芋，被送回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接受了？

　　沈璃啃着馒头，一脑子的问题。

　　“你昨晚说那钱有机会要回来，是什么意思？怎么要？”洪桂香急切地盯着沈璃。

　　“报警啊，他们明显是诈骗。”沈璃说。

　　洪桂香立马反对，“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他们违法了。”沈璃反问。

　　洪桂香满脸纠结:“闹到公安局多丢人呐！”

　　又不一定要的回来，事情闹大，在村子里传开，都知道她洪桂香精明一辈子，结果给儿子买了个傻子媳妇，她老脸还要不要了。

　　再说，她这辈子没进过公安局，有点怵得慌。

　　沈璃斜斜看了她一眼，刺道:“你现在知道丢人了，那你当初干嘛买啊？”

　　“谁买了！那是彩礼！彩礼！”洪桂香伸着脖子解释。

　　“是是是！八千块钱的彩礼！”沈璃敷衍她。

　　洪桂香垂头丧气，“除了报警，没旁的法子了？”

　　沈璃看着她，摇摇头，“你是想要面子，还是想要你那八千块钱？”

　　洪桂香长叹一口气，没再说话，也不知道到底做什么打算。

　　大门口传开沈丹丹的叫声，沈璃和沈楠搁下筷子去拎书包，临走还叮嘱洪桂香:“今天大娘肯定要来劝你，你什么都别听，什么也别管，最迟明天，爸就回来了，一切等她回来再说。”

　　走出门，还是不放心，又回屋里警告一遍，

　　“大娘肯定要劝你把钱燕子接回来，你要是听了大娘的，把她接回来，你就等着她给你生一个傻孙子吧。你也看到了，沈楠有多怕她，真到那时候，我和沈楠就搬出去住！让你那傻孙子给你和爸养老吧！”

　　何小英那张嘴，能把死人说活了，又有金钱的诱惑，她还不得更加卖力地劝洪桂香，担心洪桂香被何小英策反，她只能半警告半威胁。

　　“晓得晓得，我分得清轻重。”听见沈楠催沈璃，洪桂香挥挥手撵她。

　　中午放学，沈璃火急火燎地赶回家，正碰见何小英踏出沈家大门，拉着脸，连沈璃和沈楠叫她都没搭理。

　　见她这样，沈璃反而放下心，这说明，洪桂香没有如她所愿。

　　进屋，见沈怀兰在里面，沈璃放下书包，径直去厨房下挂面。

　　沈楠也跟到厨房，“唉！早知道昨晚那些菜不倒给小黑吃了。”

　　她又后悔起来，想想那些鱼和肉，太可惜了。

　　沈璃觉得好笑，“那我卧个鸡蛋？”

　　“好啊！”沈楠多云转晴。

　　沈楠回堂屋看动画片，声音开得不大，正好能听见洪桂香和沈怀兰的谈话。

　　这是沈璃交给她的任务，务必要听清两人的谈话，等会再转述给她。

　　沈怀兰:“大嫂就是好心办了坏事，她哪里知道那钱燕子是个傻子，就连我们自己去看，不也没看出来嗼！”

　　洪桂香:“不仅钱燕子是傻子，你也是个傻子！我年纪大了老眼昏花，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看不出来！我看，是你们联合起来诓我的钱！”

　　沈怀兰一听这话炸了毛，跳起来吼道:“你疑心病犯了？又是怀疑大嫂又是怀疑我，我还不是为了怀康好，以后你们家的事，我不掺和了！”说完拎起包就走。

　　洪桂香见她发火，也后悔刚刚口不择言，叫她，“你吃了饭再走！”

　　“不吃你家的饭！”沈怀兰摔了门出去。

　　留洪桂香在屋里骂:“死丫头，跟炮仗似的！”

　　等沈怀兰推车出门，沈楠立马跑到厨房，把刚刚两人的对话转述给沈璃。

　　沈璃没料到沈怀兰被气走了，本来卧了四个鸡蛋，现在多出的一个便宜沈楠了。

　　夹了筷萝卜干就着面条咽下，沈璃终于有机会问洪桂香:“大娘今天来怎么说？”

　　“说钱家没有赖，人给咱们了，是咱们自己不要，那钱就只能打水漂了。”

　　洪桂香告诉她，等沈怀康回来就要去报警，何小英急了眼，“那是怀业的朋友啊，闹到警察局叫他们以后怎么处啊？我本来是好心，早知道我就不多这个事了！”

　　沈璃觉得可笑，好心？

　　她一个唯利是图的人哪来的好心，前世沈家一群小辈长大后，她看到了商机，开始热衷于做媒。

　　大义灭亲，从自己家开始，先是自己的亲侄女介绍给一个患精神分裂症的，她侄女婚后才发现对象有病，后悔也迟了，她弟媳没少在背后骂她。

　　再后来是给沈楠介绍些歪瓜裂枣，可惜沈楠跟万华杰恋爱，没让她赚到那笔媒人费。

　　沈楠结婚当天，何小英在酒席上还在跟亲戚嚼舌根，暗讽沈楠没眼光，万华杰比她给沈楠介绍的那些男生差得远了。

　　最后把眼光锁定到沈璃身上，也是沈怀业的朋友家，他家儿子是个瘸子，何小英来给沈璃说亲，那时两家因为土地问题早已经闹翻，沈璃不搭理她，摔盆砸碗地把她轰走了。

　　沈璃想起来就一肚子火，前世没让她赚到沈家的钱，现在也不会让她赚到！

　　沈怀康晚上十点多到的家，洪桂香已经睡了。

　　沈璃本来都进被窝了，听见敲门声，猜到是沈怀康，披了件衣服给他开门，沈怀康回来得急，也不打算在家常住，没带什么东西。

　　两人怕吵醒洪桂香，没去堂屋，进了西屋，沈璃把这两天的事都告诉了沈怀康。

　　沈怀康原本以为只是洪桂香带了个哑巴回来，后面发生的事他还一概不知，现在听沈璃讲完，也是一脸的震惊。

　　“爸，你都不知道，那傻子尿了那么大一滩，还是我收拾的。”沈楠缩在被窝里，只伸出颗头出来。

　　“奶攒了那么久的血汗钱，竹篮打水一场空，她急得一夜没睡着觉。”沈璃声音平静，“爸，明天去报警吧。”

　　她确定何小英绝对知情，两世对何小英的厌恶都涌了上来。

　　“对，报警，把这些骗子全抓去坐牢！”沈楠点头搭腔。

　　沈怀康坐了半晌，搓了搓脸，缓声道:“明早还上学呢，你们早点睡，明天再说。”

　　看着沈怀康开门的背景，沈璃皱紧了眉。

　　沈怀康的性格，说好听点叫老实，说难听点，叫懦弱。

　　他不愿意跟人发生争执，与人有矛盾时，他也总是息事宁人。

　　因为这个性格，所以人缘好，前世他的葬礼上，许多邻居都落了泪，感叹好人不长命。

　　也因为这个性格，常常被何小英、沈怀兰这类人欺负、使唤。

　　沈璃关了灯，钻进被窝。

　　第二天中午放学，沈怀康不在家，不知道去哪儿了，问洪桂香，她也不知道。

　　沈璃怀疑他是报警去了。

　　等到晚上放学，沈怀康已经回来了，坐在堂屋看新闻。

　　洪桂香在厨房择菜，手指轻快，边择边哼着教会上唱的歌，一脸喜色。

　　沈璃好奇，问洪桂香。

　　“你爸把钱要回来了！”洪桂香的脸上漾开笑意，昨天没心思炒菜，一整天都吃得萝卜干，今天她要好好做顿饭，犒劳犒劳沈怀康。

　　沈璃狐疑道:“要回来多少？”

　　“当然是八千块了。”洪桂香笑道，“你爸下午去找了何小英，两人一起去了钱家，钱家跟你大伯不是认识么，见何小英一起去了，就把钱都还了。”

　　沈璃更加怀疑，如果是要回来五千，甚至更少，她有可能相信，全款要回？怎么可能！她不了解钱家人，但她了解何小英，进了她兜里的钱，轻易不会出来的。

　　沈璃转身进堂屋，沈怀康手握遥控器，盯着电视却在发呆，连沈璃走到他旁边也没察觉，沈璃一把将遥控器夺过来，按下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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