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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淮之……留给你的。”许老爷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迟暮的苍凉,“他早先就备下了,你自己看吧。”
沈清抬起手,颤抖着接过那份文书。
第一页,是一份早已拟好、签了名、盖了私印的放妻书。
理由写的是“性情不合,两相生厌”,日期落的是三个月前,正是他将她送去别院,准备送她去景州的时候。
沈清的呼吸骤然停止,放妻书……他那么早就写好了?
在她满心怨恨,计划着逃离他的时候,他已经冷静地写下了这份放她自由的文书?
她指尖用力,强忍着酸涩翻到下一页。
第二页,是另一份契书。
上面写明,将京郊两处田庄、城内一间地段不错的铺面,以及一笔数额不小的现银,单独划出,赠予沈清名下,作为她日后安身立命之资。
立契人处,是许淮之已经干涸的签名和鲜红的指印,见证人是许老爷和一位德高望重的族老,日期是十天前。
十天前,那时他已经病入膏肓,时昏时醒。
他是用怎样的力气签下自己的名字,按下那个指印的?
沈清的视线瞬间模糊,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契书上,晕开了墨迹。
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让喉咙里那声破碎的呜咽冲出来。
第三页,只有短短几行字,是许淮之的笔迹,墨色比前两页浅淡许多,笔画也有些虚浮,显然是最后时日勉力写就:
“沈清,见字如晤。放妻书予你自由身,田产银钱可保你余生无虞。许家是非地,勿留。之澜心性已偏,勿近。前尘往事,皆我自愿,与你无关,不必挂怀。望你此后,平安顺遂,另觅良人,安稳度日。珍重。淮之绝笔。”
他替她想好了所有的退路,斩断了所有可能的牵连,甚至连她可能的愧疚,都用一句轻飘飘的“与你无关”堵了回去。
他不要她记住,不要她偿还,只要她走得干干净净,安安稳稳。
可他呢?他就这样沉默地安排好一切,然后独自躺在冰冷厚重的棺木里?
“啊!”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哭嚎从沈清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带着濒临崩溃的痛楚和绝望。
她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扑倒在地面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几张纸,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浑身抽搐。
那哭声在寂静的灵堂里回荡,震得白幡微动,烛火摇曳。
许夫人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
许老爷别过脸,老泪纵横。
许之澜看着痛哭的沈清,看着父亲瞬间苍老的背影,看着灵堂正中那口象征着一切终结的棺木,眼神空洞。
他算计了那么多,汲汲营营,到头来,他失去的,远比他以为能得到的更多。
大哥用死亡轻而易举地揭穿了他所有的不堪,也彻底斩断了他在这家里最后一点立足的根基。
不知哭了多久,沈清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
她挣扎着爬起来,跪坐在地上,将那几张纸小心翼翼地折好,贴身收进怀里,那是她仅剩的,与他有关的一点温热了。
然后她抬起头,脸上泪痕狼藉,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父亲,儿媳……想求您一件事。”
许老爷抹了把脸:“你说。”
“淮之的身后事,请允许我以未亡人的身份,送他最后一程。”她一字一顿,说得异常坚定,“之后,我会离开许家,但今日,此刻,请让我,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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