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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城蜥蜴 02
啪叽。
宋以晗以十分完美的不雅姿势完成低空迫降,陷入黏糊糊的液体里。
刚到膝盖厚的粘液几乎把她闷死。
她将自己拔出来,胡乱清理出五官,呼吸着不太新鲜的空气,睁眼四顾。
眼前所看到的,是一层搏动的墙面。
墙面有弧度,有血管,像个橘粉色气球,将她包裹。
气球在她头顶收束,延伸出一条没有尽头的管道。
她就是沿着这条管掉下来的,而她脚下,大概就是小丑蜥蜴的胃。
恶……
刚吃进肚子里的大餐差点回归大自然。
昏暗的灯光亮得像在照胃镜,八音盒的声音再度响起。
“欢迎来到尤里卡自制综艺‘百万千金’大型恋爱生存游戏现场,”是死人传单的声音,“我是主持人49886。你现在所身处的是集结前的考核关卡。只有在限定时间内找到出口并打开,才能成为常驻嘉宾。否则,将就地抹杀。你准备好了吗?”
“呃……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宋以晗举着手,试图寻找跟拍摄像头。
“好的,既然已经准备好,那我们……”
“喂!喂喂喂!”
“倒计时,现在开始。”
“……”
这算哪门子主持人?还不如人工智障打来的客服电话。
人工智障刚消失,头顶管道的墙壁上便出现了三串莹白色数字。
尺寸最大的是位于正中间的数字时钟,阿拉伯数字从一零零零开始跳动,倒计时十分钟。
时钟上方,同样有个冒号。
冒号的两侧,各有一串数字——10000000和200000。
时钟下方,也是一串数字:NO.3141592653589793。
滋啦一声,有什么东西正在发出灼烧蛋白质的气味。
她鼻息微动,视线落在一只麻雀身上。
麻雀已经断气,躺在胃酸里就像嵌在发黄发绿的果冻上。
它的羽毛滋啦滋啦,很快便溶解出一小节阴森白骨。
正在溶解的不只有麻雀,还有她身上的牛仔裤。
牛仔裤正在褪色。她稍稍抬脚,以胃酸高度为界,深一截浅一截。
这一刻,宋以晗才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就地抹杀”。
可出口在哪?
小丑蜥蜴吃起东西来也是不挑,除了麻雀,还有各种宠物、易拉罐、芭比娃娃,甚至连自动贩卖机和扭蛋机都晃晃悠悠地飘在胃酸上。
要是再吞进来几个货架,她可以直接在这里开便利店。
她以扭蛋机为踏板,爬到自动贩卖机的顶端,终于可以用更清晰的视角观察脚下的情况。
透过乱七八糟的“食物”,在半透明的胃酸底部,宋以晗看到了若隐若现的符号。
她俯身趴下,随手拿起旁边一个看上去最高最大的芭比娃娃,利用它搅动胃酸和垃圾。
垃圾在碰撞,旋转,沿着漩涡露出底部的符号,分别有正方形,等边三角形,圆和交叉。
这不就是游戏手柄上代表上下左右的图案?
宋以晗搅着浑水,忽听闻咔哒一声,芭比娃娃似乎碰到了什么。
她手臂不停,凝神细看,这才看清,这些图案并不是普通的印刷物,而是拉链。
芭比娃娃所碰到的东西正是拉链上的拉头。
拉头上了锁。锁将它牢牢钉在了胃酸底部。
有锁就必然有钥匙。
宋以晗将目光锁定在了扭蛋机上。
扭蛋机的投币口上写着:请投入金属。
宋以晗挥动着手上的芭比,将脚下漂浮的易拉罐一个个勾过来。
拉环还在,她掰下一枚,跃到扭蛋机顶部,俯身塞入投币口,旋转按钮。咔哒一声,塑料球滚落,宋以晗拆开一看,果真是枚钥匙。
她又拆了几颗,钥匙的形状各不相同,上面均刻着大写英文字母,只有一个例外:1。
——叮!
宋以晗心下一惊,抬头间,倒计时只剩七分钟。
她急忙将扭蛋机里的扭蛋全部掏出来。
果然,除了1之外,还有F1、F2等,所以,这些钥匙的编码是按照键盘来排的。
所以,这里头会有Esc逃逸键吗?
可她把钥匙全部看完,扭蛋机也已经掏空,确认没有Esc对应的钥匙。
所以很有可能,Esc藏在了别的按键里。
如果钥匙和拉链是相对应的,只要找到开端,沿着上下左右的顺序,最终一定能找到那个代表出口的Esc,一键逃逸。
可开端在哪?
不,思考开端是没有意义的——要是开端显而易见,她早该看出来。
只能找通路。
在有限的键盘分布中,完整的路径不可能是无限的。只需要找到有限的通路,进行排除,出口便显而易见。
她盯着胃酸底部的符号,根据指示方向,迅速配对。
就在这时,又是滋啦一声,原本只被腐蚀掉翅膀的麻雀突然消失了。
胃酸表面在涌动,半透明的啫喱逐渐有了实体,密密麻麻地冒出麻雀的小脑袋,然后是胸脯、翅膀。
它们在攒动,遮挡住了宋以晗的视线。
下一秒,它们吱吱喳喳,一跃而起,往宋以晗的方向冲了过来。
巨大的冲击力差点将人掀翻。
宋以晗死死趴在扭蛋机上,用力扒住机身,才不至于掉落到胃酸上。
可麻雀是无情的,它们的尖嘴在她的皮肤表面留下斑驳血痕,随后越过宋以晗,往她头顶上的管道飞去。
宋以晗微微睁开眼,想要看清楚麻雀的状况。可她刚一抬头,麻雀便像是撞到了坚硬的屏障,瞬间血如雨下。
它们的身体失去了生机,砸入胃酸,那声音就像冰雹扎进了史莱姆,扑通扑通闷响。
等热闹重归死寂,宋以晗才敢再次睁眼。
滋啦,滋啦,滋啦……
倒计时只剩五分钟,麻雀的翅膀被胃酸腐蚀,开始新一轮循环。
新一轮循环倒是不打紧,只是这些死去的麻雀将本就不空旷的胃酸表面填满,底下的符号更加难以看清。即使把芭比娃娃搅进去,也只能搅出一锅八宝粥。
宋以晗叹了口气,干脆闭上双眼。
黑暗降临,在她面前却清晰浮现出了底部符号排列的完整画面——就在麻雀雨下来之前,她已经把它们记下了。
光标沿着符号上下左右,在她脑海中运动着,最终形成了三条光路。
幸福三选一。
传单49886只说找到出口,没说要将整条通路打开,所以,她剩下所要做的,只是将Esc的锁开了。
相当于是赌运气。
宋以晗向来都没有抽奖运,心态异常平和。
她将刻有F3、F9和F12的钥匙握在手里,屏住呼吸,重新跳入胃酸中。
火烧蛋白质的臭味令人窒息,胃酸的粘性也在阻碍她行动。
幸好刚才吃得够多,宋以晗现在满身的牛劲没地方使,将两条腿踩出上了马达般的行动力。
她俯身摸出F3的锁,放入钥匙。
锁开了,倒计时没有停。
她拉开拉链,拉到尽头,倒计时还是没有停。
不仅如此,在拉链彻底拉开的瞬间,又有一堆胃酸带着麻雀涌了出来。
原本刚到膝盖高的胃酸直接又上升了十公分。
竟然还有这种机制。
宋以晗叹出一口气,继续寻找出口。
只剩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了,不会这次还是这么倒霉吧。
她把F9打开。
这一次,胃酸漫上了胯部。
还行还行,还来得及……
咔嚓。
F12打开。
倒计时还是没有停。
不仅如此,秒针跳了几下,竟开始了二倍速。
胃酸也被按下的二倍速,迅速从打开的符号处涌入,直接漫上腰。
哪里出了问题?
她思索着,身体本能已经把她带回到扭蛋机的顶部。
因为大量胃酸涌入,扭蛋机也不安全了。宋以晗即使站在最顶端,鞋子也开始被胃酸腐蚀。
难道要把剩下的9个F都试一遍?
她翻找着钥匙。
不,不对……
不是F,是她方向不对了。
Esc既然已经隐藏在了别的按键里,为什么还要留在键盘上方?
她迅速翻出光路另一端的字母X、B和M。
最后,再赌一把。
她再度跃入胃酸。
这一次,她不得不俯身进胃酸里,才能够得着锁眼。
臭,太臭了,也很刺眼。
这个叫做尤里卡的制作公司真够恶趣味。
她屏住呼吸,紧闭双眼,咔哒旋开锁孔。
X不对。
宋以晗快要发飙了。
胃酸的高度又上来了几分,已经漫到她的锁骨。
倒计时发出警报,进入最后两分钟。
说是两分钟,可这玩意开了两倍速,和一分钟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宋以晗艰难游到字母B,整个人潜进去,开锁。
倒计时的警报更响了。
最后三十秒。
宋以晗懒得起身,因为胃酸已经没过她的头顶。
她一把扒拉住M的锁扣,皮肤开始火辣辣地疼。
可她顾不得毁容不毁容,只堵着心中一口气,用力挥动手臂。
手臂在胃酸的阻力下劈开了一条路。
最后二十秒,钥匙翻转,锁孔打开。
最后十二秒,宋以晗用力捏住拉环,划向完整的三角形。
最后六秒,拉头刚好走完一圈。
啵。
活塞落下,宋以晗掉出了蜥蜴的胃。
四周亮如白昼,她总算从胃镜里出来了。
倒计时归零,数字跳动,原本的10000000:200000最终定格在了10000000:13469。
周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宋以晗动了动耳朵,人还趴在白花花的地板上,不想起来。
累。
这是她唯一的感受。
像她这种低能量人群就不该参加什么生存挑战。
光是考核就已经把她恶心掉大半条命。
钱有什么用。
钱早已不值钱。
忽然,她的鼻尖出现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
“还不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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