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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绣锁囚笼
冰冷的仓库空气裹着铁锈和机油的陈腐气息,沉沉压在元熵的肺叶上。她背靠着巨大、生满红锈的储油罐,指节因为过度用力攥着那个带着裂痕的观测仪而泛出青白色。幽蓝的个人终端屏幕光,像一小片凝固的寒冰,固执地照亮她锁骨下方——那道淡金色的、蜿蜒流动的星轨纹路。
它不再仅仅是灼烫。一种细微的、持续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正透过皮肤传来,如同遥远星域传来的、无法解读的脉冲信号。每一次搏动,都清晰地提醒着她:观测站天台那场撕裂时空的惊魂,并非幻觉。那个叫陆缒的男人,脖颈上烙着同样的印记,在能量风暴中灰飞烟灭,却又将这道不祥的烙印,跨越无尽虚空,狠狠摁在了她的骨头上。
“陆缒……” 她无声地翕动嘴唇,舌尖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气,不知是仓库的味道,还是自己咬破的唇。这个名字像一道冰冷的刻痕,深深刻入她混乱的意识。
仓库顶棚破旧的铁皮被夜风反复撕扯,发出空洞又刺耳的“哐当”声。每一次巨响,都像重锤砸在她紧绷的神经上,让她猛地一颤,瞳孔收缩,仿佛下一秒,联邦巡逻舰冰冷的炮口就会轰开这扇摇摇欲坠的铁门。冷汗顺着额角滑下,滴落在校服领口,洇湿了那抹刺眼的锈红。
不能再待下去了。
这个念头像冰冷的电流窜遍全身。元熵猛地吸了一口气,带着仓库里腐朽的尘埃味。她将个人终端屏幕熄灭,幽蓝的光瞬间消失,只余下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锁骨下的星轨纹路在黑暗中反而显得更加清晰,那微弱的、流动的金光,成了这死寂空间里唯一的光源,也成了她此刻唯一的指引——指向一个她必须回去,却预感绝不会安宁的地方。
家。
那个用冷漠和忽视为她构筑的、名为“阮家”的华丽囚笼。
她像一只受惊的、贴着墙根移动的猫,无声地拉开仓库沉重的铁门。外面,探照灯的光柱早已远去,只留下城市边缘特有的、混杂着工业废气和劣质冷却剂的浑浊空气。联邦巡逻舰低沉的引擎轰鸣在更远的地方盘旋,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元熵将观测仪塞进破旧的书包,拉链拉到顶,紧紧抱在胸前。她辨认了一下方向,一头扎进观测站外围迷宫般狭窄、堆满废弃零件的巷道。她的脚步又轻又快,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警觉,每一次拐弯都贴着阴影最深的地方,校服裙摆上那抹锈红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道未愈的伤疤,随着她的奔跑无声地跳跃。
当她终于站在那栋熟悉的、位于城市边缘半山腰的堡垒式建筑前时,天边已经泛起了死鱼肚般的灰白。元家的宅邸在晨曦微光中显露出冰冷而森严的轮廓,高耸的合金大门紧闭着,门楣上镌刻的家族徽章——一只被荆棘缠绕的星环鸟——在稀薄的光线下泛着金属特有的寒光。几架低空巡逻的微型无人机像幽灵般无声掠过庭院上空的红外扫描区,冰冷的电子眼扫过每一个角落。
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元熵的心脏,比刚才在仓库时更甚。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平时这个时间,负责清洁和园艺的仿生人早已开始工作,发出细微的嗡鸣。但现在,整个庭院死寂一片,连虫鸣都消失了。
她压下心头的悸动,走到侧门——那是她这个不受欢迎的“怪胎”被默许使用的通道。手指按上冰冷的基因锁识别区。
“滴——识别通过:元熵。”
冰冷的电子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条缝隙。元熵侧身挤了进去,反手迅速将门关上。门轴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隔绝了外面微凉的晨风。
门厅里没有开灯,只有壁挂式应急灯散发着幽微的绿光,勉强勾勒出昂贵石材铺就的地板和通向二楼的旋转楼梯轮廓。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如同暴风雨前窒息的宁静。元熵下意识地放轻了呼吸,抱着书包,像一道无声的影子,迅速穿过空旷得令人心慌的门厅,走向通往自己位于偏僻西翼房间的走廊。
就在她即将踏上楼梯的瞬间——
“啪嗒。”
一声清脆的开关轻响。
头顶巨大的水晶吊灯骤然亮起!刺目的、冰冷的白光如同倾泻的瀑布,瞬间将整个门厅照得亮如白昼,也毫无保留地将元熵纤瘦的身影、凌乱的发丝、校服上的污渍和那抹刺眼的锈红,彻底暴露出来!
元熵猛地眯起眼,心脏骤然缩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僵在原地,像被钉在了这突如其来的光明之中。
楼梯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是她的父亲,元氏家族现任家主,元正清。
他穿着一丝不苟的深灰色家居服,头发梳理得纹丝不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深潭般的平静。这种平静,比暴怒更让元熵感到彻骨的寒意。他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印着联邦最高安全局鹰徽标记的电子文件板,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无意识地滑动着。
他的目光,平静地、毫无波澜地落在元熵身上,扫过她沾着灰尘的脸颊,扫过她凌乱的头发,最终,定格在她校服裙摆那抹洗不掉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锈红色上。那目光里没有关切,没有惊讶,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如同打量一件物品,评估着它的价值和……危险性。
“父亲。” 元熵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
元正清没有回应她的称呼。他只是抬了抬眼皮,目光越过她,落在她身后紧闭的侧门上,然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裁决般的冷硬:“昨晚,联邦观测站发生一起恶性入侵事件。最高级别警报。” 他的视线重新落回元熵身上,像两把淬了冰的刀,“监控捕捉到一个身影,翻越防护网,目标明确地潜入了天台核心观测区。身形,衣着,”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过那抹锈红,“特征,与你高度吻合。”
元熵的心脏狂跳起来,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她抱着书包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冰冷的观测仪外壳硌得她生疼。她想解释,想反驳,想问他凭什么认定是她?但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父亲的眼神告诉她,这不是询问,是宣判。
“联邦安全局的人,十分钟前刚走。” 阮正清的声音毫无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务,“他们带来了命令。” 他将手中的电子文件板向前递了递,屏幕上冰冷的鹰徽和下方一行猩红的加粗字体刺得元熵眼睛生疼:
【‘星轨武器计划’高危关联目标:元熵。即刻移交联邦第七研究所。】
那行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元熵的视网膜上,也烫进了她的灵魂深处!第七研究所!那个在星际流言中如同地狱般的存在,进去的人,从未完整地出来过!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四肢百骸。
“父亲!我没有!我没有入侵!我只是……” 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绝望的辩解,“我只是去看星陨!我没有碰任何东西!是他们……”
“够了。” 元正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打断了元熵语无伦次的辩解。他脸上那层平静的冰面终于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底下深藏的、被冒犯的家族尊严的怒火。“元家的脸面,已经被你丢尽了!观测站?星陨?那是你能去的地方吗?你身上那点‘怪胎’的把戏,除了给家族招惹灾祸,还能带来什么?” 他厌恶地扫了一眼她锁骨的方向,仿佛那里盘踞着什么污秽。
那眼神里的鄙夷和厌弃,比联邦的命令更让元熵感到窒息。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楼梯扶手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书包里的观测仪发出沉闷的声响。
“现在,联邦的命令就是最高指令。” 元正清的语气恢复了冰冷,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绝,“为了家族,你必须服从。回你的房间,安静待着。研究所的人,天亮就到。” 他不再看她,仿佛多看一眼都嫌污了眼睛,冷漠地转身,走向主宅深处。
随着他的脚步声远去,门厅角落阴影里,两个穿着黑色制服、面无表情、如同铁塔般的家族护卫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他们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牢牢锁定在元熵身上,一左一右,像押解犯人一样,沉默地“护送”着她走向西翼那个偏僻的、如同囚室般的房间。
沉重的合金房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关上。紧接着,是电子锁激活时特有的、极其细微的“嗡”声,以及“咔哒”一声清脆的落锁声。
元熵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顺着门板滑坐到同样冰冷的地板上。怀里的书包掉落在脚边,发出沉闷的响声。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微弱的天光透进来,勉强勾勒出简陋家具的轮廓。
被锁起来了。
像对待一件即将被送走的危险物品。
为了家族?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们根本不在乎她是不是入侵者,不在乎她经历了什么,他们只在乎她这个“怪胎”带来的麻烦,会不会玷污了阮家那金光闪闪的门楣!恐惧和一种被至亲背叛的冰冷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蜷缩在门后的阴影里,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天色已经完全大亮,阳光透过厚厚的防尘玻璃,在冰冷的地板上投下几块惨白的光斑。元熵的颤抖渐渐平息,一种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愤怒,取代了恐惧和绝望,在她心底缓慢地、坚定地滋生出来。
不能坐以待毙。绝不能去那个第七研究所!
她扶着门板,艰难地站起身。双腿因为长时间的蜷缩而麻木刺痛。她走到床边,掀开枕头。枕头底下,藏着一块半个巴掌大小、触手温润的石头。石头的颜色是深邃的宇宙黑,内部却仿佛蕴藏着无数流动的、细碎的银砂,如同被冻结的微型星河。这是母亲临终前,用尽最后力气塞进她手里的唯一遗物——星轨石。
母亲当时枯槁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手,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最后一点执拗的光,断断续续地在她耳边低语:“熵熵…拿着…活下去…星轨…会带来救赎…找到…‘双生’……” 后面的话,被剧烈的咳嗽和死亡的气息彻底吞没。
元熵一直不明白“双生”是什么意思。她只当那是母亲病重时的呓语。她紧紧握着这块冰冷的石头,它从未有过任何异常,除了……在观测站天台,当她的意识被拖入风暴中心,当她看到陆缒脖颈上那道星轨纹路时,贴身存放它的胸口口袋,似乎传来过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暖意。
此刻,当她再次握住这块星轨石时,一种奇异的感觉瞬间攫住了她!
锁骨下方,那道安静蛰伏的星轨纹路,毫无预兆地剧烈灼烫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滚烫!仿佛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与此同时,掌心的星轨石内部,那些细碎的、仿佛凝固的星河银砂,骤然亮起!它们不再是静止的,而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唤醒,开始高速旋转、流动!一股微弱却清晰、带着某种古老韵律的能量波动,从冰冷的石头上传递到她的掌心,又顺着她的手臂,一路向上,与她锁骨处灼烫的星轨纹路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嗡——
元熵的脑海中仿佛响起了一声无形的嗡鸣!眼前瞬间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扭曲的能量风暴、陆缒脖颈上发光的星轨、观测站冰冷的储水箱、父亲冷漠厌恶的眼神、还有母亲临终前那双充满复杂情绪的眼睛……
救赎?双生?
这冰冷的石头,难道真的和陆缒,和自己身上的烙印有关?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上,传来了极其轻微、但异常清晰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是那两个护卫在换班?还是……研究所的人提前到了?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兜头浇下!元熵瞬间从星轨石带来的奇异感觉中惊醒!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猛地将星轨石塞进贴身的口袋,那灼烫的共鸣感并未消失,反而像某种指引。
她的目光,死死盯住了那扇将她囚禁的合金门。
门锁!必须打开它!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在她脑海中燃烧。她冲到门边,手指颤抖着按在冰冷的门锁识别区上。冰冷的电子屏亮起红光:“权限锁定。”
不行!常规方法绝对打不开!
怎么办?
绝望的念头刚刚升起,锁骨下方的星轨纹路猛地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灼痛!那股源自星轨石、与她身体共鸣的能量,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不受控制地顺着她的手臂涌向指尖!她甚至来不及思考,指尖已经本能地、狠狠地按在了冰冷的门锁识别屏上!
嗡——!
这一次,是真实的嗡鸣!
不再是脑海中的幻觉!
元熵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指尖。几缕极其纤细、闪烁着幽蓝与淡金交织光芒的“线”,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从她的指尖皮肤下探了出来!它们纤细如发丝,却散发着一种冰冷而神秘的能量波动,正是她在观测站天台“看见”的那种构成星轨图的银线!
这些光丝般的星轨线,完全不受她控制,带着一种奇异的自主性,精准地刺入了门锁识别屏的边缘缝隙!
刹那间,冰冷的电子识别屏上,猩红的“权限锁定”警告文字疯狂闪烁起来!屏幕内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弧在乱窜!复杂的电子纹路图样在屏幕上飞速滚动、扭曲、崩解!那坚不可摧的合金门内部,传来一阵密集而急促的“咔哒…滋滋…”声,仿佛无数精密的齿轮和电路正在被一股蛮横的力量强行撕裂、破坏、重组!
元熵屏住了呼吸,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她看着那些纤细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光丝,在自己指尖跳跃、延伸,如同最灵巧的钥匙,又如同最暴力的破门锤。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信息流”正顺着这些光丝逆向涌入她的指尖,冲进她的大脑——那是门锁的结构图、能量回路、权限密码的碎片……无数信息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几乎要将她的意识冲垮!剧痛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袭来,她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这时,贴身口袋里的星轨石猛地一震!一股温润的、带着安抚意味的暖流瞬间扩散开来,包裹住她几乎要爆炸的神经。涌入大脑的信息碎片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梳理过,虽然依旧庞杂,却不再那么狂暴混乱。
“咔哒!”
一声清脆到如同天籁的解锁声,骤然响起!
门锁识别屏上的红光瞬间熄灭,屏幕彻底暗了下去。紧接着,是合金门内部复杂的机械锁芯解开的连锁反应声。
元熵猛地抽回手指。那些幽蓝淡金的光丝瞬间缩回她的指尖皮肤下,消失无踪,只留下指尖微微的麻痹感。她颤抖着手,用力握住冰冷的门把手,向外一拉——
沉重的合金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一条缝隙!
门外空无一人!
成功了!
巨大的狂喜和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同时涌上心头。元熵来不及多想,甚至顾不上身体的疲惫和大脑的眩晕,她一把抓起地上的书包,紧紧抱在怀里,像一道迅捷的影子,毫不犹豫地侧身闪出了囚笼!
走廊里依旧死寂。她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凭借着对这座冰冷堡垒每一个角落的熟悉,朝着记忆中一条废弃的、通往宅邸后山垃圾处理通道的方向狂奔。清晨的阳光透过高大的落地窗照射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她像一只在光与影的缝隙中亡命奔逃的幽灵。
就在她即将冲进那条堆满废弃包装箱的昏暗通道时,身后主宅的方向,突然传来了刺耳的警报声!
“呜——呜——呜——”
凄厉的蜂鸣撕裂了阮家死寂的清晨!紧接着,是纷乱的脚步声、金属碰撞声和冰冷的呼喝:“封锁所有出口!目标在西翼!”
被发现了!
元熵的心脏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撞开通道尽头那扇虚掩的、布满油污的金属小门!门外,是阮家堡垒后山陡峭的、长满杂乱灌木和荆棘的斜坡,下方就是城市边缘混乱拥挤、污水横流的贫民窟!
冰冷的、带着工业废气和垃圾腐败味道的风猛地灌了进来,吹乱了她的头发。警报声在身后如同追命的丧钟。
她没有回头。抱着那个装着偷来的观测仪和母亲遗物星轨石的破旧书包,像一颗决绝的、投向未知深渊的流星,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陡坡!
荆棘撕扯着她的校服和裸露的皮肤,留下火辣辣的刺痛。她翻滚着,撞在坚硬的土块和碎石上,尘土和草屑沾满了她的脸颊和头发,狼狈不堪。但她死死护着怀里的书包,护着那块紧贴胸口、散发着微弱暖意的星轨石,护着锁骨下方那道滚烫的、如同命运烙印般的星轨纹路。
当元熵终于滚落到坡底,跌进一条散发着恶臭的污水沟旁的泥泞里时,她挣扎着抬起头。上方,元家那栋冰冷堡垒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几架闪烁着红蓝警灯的无人机正如同秃鹫般盘旋着飞出高墙,冰冷的扫描光束开始向下方混乱的街区扫来。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污,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囚禁了她十七年、最终又将她如同垃圾般抛弃的“家”,然后咬紧牙关,抱着书包,像一滴水融入肮脏的河流,毫不犹豫地转身,一头扎进了前方那片由锈蚀铁皮、破烂帐篷和绝望目光构成的、迷宫般的贫民窟深处。
身后是冰冷的追捕和家族的彻底抛弃。
前方是未知的深渊与一个尸骨无存的男人刻下的烙印。
而她,元熵,带着母亲留下的星轨石和偷来的观测仪,带着锁骨上那道滚烫的、属于“陆缒”的星轨吻痕,成为了一个没有归途的逃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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