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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余笙到京都了,但比预计的慢了许多。
一行人延嘉陵江先到利州,再转陆路褒斜道,虽经秦岭高阜,但途中驿铺密集,更有禁军轮戍,最是安全。
只是没成想,走到汉州竟糟了寒雪冻雨,突然变冷的天气加之一路车船颠簸,余笙病了。阿遥带着她住在驿站延医请药,好一顿折腾才退了烧,一行人修整了几日才又上路。
实在没办法,只得放慢脚程,进城这天已然是四月廿一。余笙这一路,晕了吐,吐了睡,病了好,好了又病。她自责自己身体弱耽误大家,阿遥却担心坏了,生怕她有个好歹。
这天刚过巳时,渝州一行由明德门进城,负责接引的礼部小吏欣然上前,言明御赐忠勇将军府便在离国公府不远的永宁坊,一切早已打点停当,只等迎娘子入府。
马车慢行一个时辰,终于停下,看了一路热闹的阿遥拍拍睡得昏沉沉的余笙:“嫣嫣,到了!”
余笙病未痊愈,蜷在车里多时,更是腰腿酸痛,动弹不得。听见阿瑶说话,她勉强振作深吸几口气,提裙随她一同下车。
来到门前,一名穿灰色圆领袍、戴黑色幞头的中年男子领着十几名仆人恭敬作揖:“请娘子安,奴唤向全,乃是少府监指派的管事。”他微微躬身转到一侧,抬手请余笙移步,“小的们领命早将府内收拾规整,一心盼着娘子到来,娘子请。”
余笙略点头示意,声音虚弱:“向管事有心了!”
御赐的将军府,三间开大门,红漆木门铜钉,门上悬匾“忠勇将军第”。一路引到正厅,向管事瞧余笙面色不好,随即禀了余笙去请医师。
余笙被阿遥领着到圈椅坐下闭目养神。她想着屋里还有向管事留下来的两个人,还是强打着精神说道:“辛苦你们为我准备!不知要怎么唤你们,或者,可需要我改名?”
堂下的两个年轻婢子,皆是低头深躬,依次回到:“求娘子赐名!”
余笙看其中一人似比她小一两岁,体型偏瘦,脸却似圆月娇憨,便给她取名小满;另一人又比她大约么两三岁,看上去沉稳干练,面似削玉,八月生人,就给她取名秋菱。
二人谢过,余笙又介绍了阿瑶。说话间,向管事也领了医师来,望闻问切一番,道应是心绪紧张又寒热未愈,外加水土不服,虽无大碍但最好卧床静养兼之汤药,养回元气。
送走医师,余笙再坚持不住了,由小满秋菱引着,阿遥搀着回去她住的正屋躺下。
这一觉醒来都到了戌时初,天早黑了。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果然还是阿遥。
她边吃米糕边说着,又端起床边小几托盘里的白粥,“嫣嫣,你可醒了。晚饭时间都过了,你先喝点儿粥,一会儿再喝药。”
余笙接过来,勉强喝了两口,再喝不下了,她问道:“我躺了这几个时辰,你都干什么了,看上去心情还挺好!”
阿遥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呢是呢!这府里厨娘手艺特别好,午间我饭都比平时多吃了一碗,还有这米糕,也很合我胃口!”
“师父叫你莫要贪多!暴食不好克化!”
“哎呀,你别唠叨了,我自己的肚子我还没数?”
阿遥水杯和米糕两手抓,嘴还在嘟囔:“我吃得香香地给你看,好叫你也多添胃口啊!你最近瘦太多了,我很担心!”
余笙拿她没办法,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秋菱端来了药。余笙喝完药,交代房中不需伺候,今晚要跟阿遥一起歇息,秋菱便退下。
阿遥同是奔波一路,所幸她先前上山下河,练得强健体魄,这才没有跟余笙一样病倒,饶是如此,她也没撑过亥时,倒在余笙旁边沉沉睡去。
这架子床宽敞,比她们后山竹屋里的床要大许多,但今晚余笙还是要跟阿遥一个被窝,有阿遥在,她很安心。
余笙还睡不着,她对着月白色帏帐发呆,想着这就算是住进了“新家”,是父亲用命换来的,明天无论如何要先去祠堂祭拜父亲;
又想着今天见到的向管事面相忠厚应是可信,还有这许多奴仆婢女,即便她从没有支使过别人,但也不能露怯;
还想着她有孝在身,要等两年过后才能出门走动,这会不能去国公府拜见,倒不知那边会不会来人……
卫国公府延福堂,国公夫人韦氏正斜倚在檀木高塌上,垫着松鹤云纹厚靠背,由女仆锤着腿,仆妇李妈妈伺候在侧。
韦氏也得了汇报,说是余家女儿已抵京。哪怕这婚事不如她的愿,但毕竟是圣人开口,就算做戏也得做好才行。
她对李妈妈说:“也是个可怜的,只是我不便上门去瞧她。你去传话,让老大媳妇替我去看一眼。她自晓得如何安排。”
李妈妈恭敬领命:“是,老夫人。奴这就去。”
许是真的上了年纪,都过人定了,韦氏也睡不着,她只闭目养神,想着只需再等两年,等两年二郎就能回来了;
又想着余家女儿若是个懂事安分的,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还想着儿媳王氏竟说孙儿承均与人有口头婚约,哼,不过是不想低娶……
第二日,余笙虽还是觉得身体疲乏,但她仍叫了秋菱小满为她沐浴梳洗,换上一身素色孝服,去到供奉父亲神位的忠义堂。
她问过向管事,家中祠堂只有御赐的父亲神位,但她来了,也可同母亲神位一同供奉。各书“赐祭忠勇将军余公之神位”“显考杨氏之神位”。
余笙焚香叩首,心中想着:隔了十一年,父亲可找到母亲了吗?
这边出来回正屋的路上,向管事说门子来报有拜帖。余笙看了是国公府长媳王氏后,便让回帖,未时静候。
说未时就是未时,王氏今天穿米白襦裙搭浅蓝大袖衫,简单盘桓髻,流云白玉簪。一如既往得高贵却不张扬,乃是考虑了余笙在孝期。
这将军府虽只余笙一位主子,但她不太喜欢在前厅待客,觉着太过庄严古板。女仆引着王氏来到正屋东侧书房,她进屋看到一个穿缟色素裙的女子站起来相迎“夫人安!快请坐。”
二人落座,女仆煎好清茶,端上糕点果脯。王氏观余笙,初初长成的小娘子,身量不矮只是偏瘦,粉黛未施却明眸善睐,觉着通身有一股清气,还有一些病气。
王氏关切道:“娘子不必多礼,咱们亲近说话才好!听闻你身体有恙,可好些了没有?”
余笙抱歉:“实在是小女身体不争气,还劳烦夫人还来看我。”
王氏笑了笑:“咱们以后是一家人呢,说什么客气话。父亲母亲也很挂念你,特嘱咐我你有若要求,无有不准的!”
余笙诚惶诚恐:“不不不,夫人不必!我很知足了。国公爷仁义,为先父求了圣人莫大恩典,更不嫌弃小女微末庸陋,如今来了这繁华京都,坐享锦衣玉食,我自觉德不配位,羞愧难当。”
王氏觉得余笙有自知之明很好,想起自己带的礼物,唤了婢女呈上来,是几盘精致的糕点,“我想着你在孝期,其他东西断不会收的,便只让厨下安排几样素食,你不要嫌弃才好啊!”
听她说完,余笙乖巧应到:“多谢夫人费心体恤!”
王氏看余笙好似快体力不支,小脸比刚才更白了,也不多留,起身告辞,“你快去歇息,身体不适可不能强撑。今日与你一见如故,待你孝期满了,我再邀你赏花饮酒。我先走了!”
余笙谢过她关心,目送王氏离开后泄了一口气,这便是她未来的大嫂了,与豪族贵女打交道不简单啊,连只说话都觉得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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