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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二】
生日宴。
嘉兰是半道赶过去救场——挡酒。
照例是“拉帮结派”式庆生,唯一不同以往的是这次的庆生对象是合作商,而之前则是仨仨俩俩的友人。
昙州的公司面临撤离,一向不趋炎附势的二把手贝少东也做起了谄媚功夫。
“我可不是夸下海口,我们嘉兰海量。”贝少东极少夸张,特别是在饭局上,从来没有夸大其词过。
满桌菜肴一口未动,合着这几个光喝酒,不进食。十四人的饭桌,临时还加了两个位置,服务生紧着添上两套餐具。
嘉兰来之前处理了一场私人事故——男友劈腿。手背上的血痕已经凝固,她在车里用湿纸巾擦掉,又拿镜子补妆,整理鬓边的碎发。司机在内试镜里意味不明地连瞄她几眼,她不惧,仰起头,盯上那道视线,眼神凶狠,看着极不好惹。
进门,上楼,走廊长无尽头,头顶灯光偏黄,照得人眼晕。她将手机调成振动。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嘉兰一改来时还未排遣结束的苦闷情绪,切换爽朗的一面。吃饭不能挂脸。
“美女从来就不该道歉。”接话的是寿星,戴一副黑框眼镜,美式前刺。
贝少东从凳子上起来,准备介绍嘉兰。
“这就是贝总刚才说的海王美女?”一阵酒味愈浓的笑飘在包厢内,湮灭了挂墙电视上播放的本地新闻。
“别搭理他,喝点酒就不会说话了。”替嘉兰挡话的是位长发美女,红色挂脖背心,烟熏妆,很酷,肩头处是扑梦网的纹身,手臂也有纹身,彩色的,是一只小狗。
贝少东赔笑,服务生在分餐桌前一盏一盏往分酒器中倒酒,分毫不差地端起托盘走到嘉兰面前。自罚三杯是基于迟到,也是因为规则。哪种规则?处于想做生意就得喝好合作伙伴。
一阵脚步传来,门口的服务生推开门。又来一专门挡酒的,嘉兰想。
男的,目测一米八五以上,黑t直筒裤,体态挺拔、消瘦,气质清爽、端正。嗯……来人很帅,养眼。嘉兰脑子里冒出几个字——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寿星从主位起身,邀请来人落座于左手边预留的尊位。
不是光喝酒了,而是人没到齐,不开饭。
“璩聿,我哥们。”寿星介绍。
“璩总,你好。我叫贝少东。”贝少东伸出手。
“你好。”璩聿礼貌回问。
“还以为你不来了。”红衣美女说。
璩聿脸上显出一抹笑,“你在,我怎么会不来。”
嘉兰瞥了眼隐隐发痛的手背,那道小伤口又在渗血。她不动声色地抹去。贝少东塞给她一张纸巾。
“一视同仁,自罚三杯。”寿星说:“贝总身边的美女已经等久了。”
贝少东赔笑,端起托盘上的酒杯,嘉兰敬寿星,“祝李总生日快乐,财运亨通。”
三杯酒接连一饮而尽,没有间隔。
“确实好酒量。”李总招服务员继续满上。嘉兰脸上依旧带笑,围着桌子挨个打招呼,实则是敬酒。贝少东跟在后面留名片。到了左手位置,璩聿桌上的酒杯倒扣,他以茶代酒,桌上没人提出异议。
空腹喝酒,嘉兰是硬撑着不适,一杯不落地喝。
聊得尽兴,喝得尽兴,这单生意貌似稳了。
嘉兰外出接听未知来电,一出门,脚步飞快跑去卫生间。吐得泪花飘飘。今天的敬酒也有个人情绪掺杂其中,借酒浇愁向来治标不治本。
挤洗手液,洗手,嘉兰靠墙又站了几分钟才回包厢。贝少东问她怎么样,她摇头,看了眼离席未归的另外俩人。
回去路上,贝少东兴致满满,就连车里的音乐声都跟着涨了分贝。
嘉兰嘴里含着两颗醒酒糖,葡萄口味。
“送你去你男朋友家?”贝少东问。
“分了,来之前刚分。”嘉兰语气淡然,好似在说一件平常小事。
欻地,贝少东紧急刹车,轮胎嘶叫。一颗解酒糖从嘉兰嘴里跳出去,掉在白色西装裤腿上。一瞬间浸出拇指大小的紫色糖渍。嘉兰瞪他一眼,拳头不自觉硬了。
“为什么分手?你俩谁提的?”贝少东比她这个当事人还要焦急。
“我提的,原因是他找小三,劈腿。”嘉兰将沾在腿上的那颗糖用纸巾包住,捏在手里。
“你的手背?”
“受伤是因为那个女生挡我拳头,导致我动作出偏差,小伤,不疼。”
贝少东重新掉头,回她家。
嘉兰握拳的力度加重,那颗糖隔着纸巾在顶撞她的掌心。她转头问:“你觉得这笔生意会成么?”
“当然,饭吃了,酒也喝了,咱俩的任务完成了,就等着签合同下一步拿奖金。”贝少东对此很有把握。嘉兰又拆了一颗糖,塞进嘴里,“咔嗞”一声咬碎。
“你没把握?”
“没把握,嘴上的承诺没份量,只有落笔的那一刻才算完成百分之五十。”
“最晚周一,等他们消息,”贝少东补充:“希望是好消息。”
“希望是。”嘉兰接话。
嘉兰没说她在卫生间听到的话,几句话而已,最好别当真。那个男人在菩萨面前许的承诺都不作数了,何况其他……
公寓七十平,前两年买的,她离异爸妈付的首付,她自己还贷款。地段友好,近地铁,附近商场医院一应俱全。
*
“李维从你那儿拿了多少钱?”
“八十。”璩聿问:“你这个纹身什么时候添的?”他指手臂上的。
“上上个月。”金琳说:“我们很久没见了。”
“是嘛。”璩聿在副驾驶,窗户开一指缝隙。
金琳挤出笑容,掩饰失落。她喜欢璩聿,身边的朋友都清楚,包括璩聿。可他不喜欢她。她在等他。
“谈恋爱那么恐怖吗?”
璩聿笑道:“不想浪费时间而已。”
“跟你才不是浪费时间。”她一直在打直球。璩聿却从来不往心里去。金琳不想扫他兴趣,提起刚才饭桌上的事,“贝总带的那个朋友很不错,我感觉很亲切。”
“叫什么?”
“嘉兰,姓氏挺少见的。长相有点亚裔风,不知道是不是混血。”
璩聿只记得她酒量还行,每次都是一饮而尽,挺洒脱,包括分手。他来之前目睹过她的做事风格,稀有,还有,会装。
金琳看了他一眼,心不在焉。他就这样,一直这样,很多时候不懂得照顾女孩子的情绪。她收回视线。饭桌的那句话是她此前托他说的,为了委婉劝退桌上的另一个追求者,要他知难而退。
“就在前面停车。”璩聿说。
“现在连让我送你回家都不愿意了?”
“不是。”璩聿否认。他想下车走走。
金琳停车,璩聿解开安全带,下车,关上车门。金琳降下车窗,说:“璩聿,你考虑一下,别急着给我答案。三天后,还是这个点,老地方见。”
车子扬长而去。
璩聿掏出兜里的名片,他离开时从桌上顺的,白色名片右下角沾了点白酒,融化了她的名字。
*
洗完澡,嘉兰接到陌生来电,是一通道歉。电话那头的她为自己的不合理行为向嘉兰表示歉意。嘉兰点开免提,从冰箱拿出一瓶电解质水,拧开——再来一瓶。她将盖子投进餐桌的牛皮纸收纳盒里。
“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嘉兰说。
“对不起。”
“是我们遇人不淑,这不是我们的错,哭解决不了问题,以后多加警惕,别再被骗,也别上当。”嘉兰累了,不想再说话,几句过后挂断,头发没吹,直接回房间睡了。
*
闹钟响的第三遍,床上的人醒了,太阳已经爬到了床中央。嘉兰不急着起床,翻身,点开手机开始回信息。贝少东发了多条信息,她一一看完,回复:“不出门,今天封腿。”
贝少东:“那总得吃饭吧?”
嘉兰:“今日轻断食,勿扰,谢谢。”
公司效益不好,先是减免全勤,又免除交通补助,上个月连带着下午茶也取消,大家都在等年底的奖金,想着年后辞职。嘉兰在公司待了三年,当时的面试官是贝少东,两人又都是北方人,自然而然就熟络起来。可是人要生存,要生活,匮乏的薪资待遇供养不起家庭跟花销,之后,陷入经济困境是一件令大家顿感恐惧的事。
做事不能一味地看情分,也要看酬劳。这句话是贝少东说的。
昨天的酒局是老板托人组织,为的就是拿下这笔生意。昨晚在车里,她没说实话,怕他失望,那个李总并不打算跟他们合作。嘉兰又将招租软件打开,问价的人寥寥无几。
隔壁的次卧一直空着,她想租出去,每月收个小一千的房租。
*
璩聿接到李维的电话,不是借款,而是邀他周天吃饭,他同意了。男人拿着毛巾擦拭新买的一株盆栽的绿叶——津巴布韦的国花。花朵绽放时犹如火焰正在燃烧,高雅艳丽;花瓣向后反卷,独特雅致,叶子卷曲有度,像倒扣的逗号。不过此花也有缺点——耐寒力差,畏霜冻。
红茶也萃好了。那张名片还待在岛台一侧。
他对她感到好奇,想再次见到她愿望近在咫尺。他会以一种烂大街的打招呼方式——“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开始。但初识的感觉告诉他,嘉兰,她是十足的表里不一,所以他可能需要另辟蹊径,让她心甘情愿接受自己不久后投出的特别邀请。倘若近水楼台被拒,他会直接表达自己的来意。
嘉兰,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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