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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入地府02
听见陆遥的问题,从见面起就亲切没有城府的郑为民突然咧出一个诡异的微笑,那超出常理的弧度让陆遥的心怦怦直跳。
郑为民嘴唇微张,没有声带和舌头的震动,却发出尖细吊诡的声音,“你会习惯的。”
陆遥不自觉的松开手里攥着的郑为民的衣领,咽了咽口水。
郑为民伸手轻轻抚平衣领处的褶皱,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陆遥后退一步,警惕的看着疑似发病的郑为民,路上所有的鬼齐刷刷扭过头,漆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郑为民。
郑为民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做贼心虚的看看周围的鬼,向他们鞠了个躬,拉着陆遥跑到角落里。
陆遥很想甩来他的手,但没甩开,只能被郑为民拉走。
郑为民狗狗祟祟的蹲在墙角,懊恼的揪了揪头发,小声嘀咕道:“啧,有些过了,声音有点大,还好没出事…”。
接着他示意陆遥也蹲下来,清清嗓子,端出一副前辈的模样说道:“考编报名的事你不用管了,既然我答应了就会帮你办好,你专心学习就行。”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郑为民背着手稳步离开,在离开陆遥视线后,扔掉前辈架子,两条腿轮到飞起,迅速离开了枉死城。
而留在原地的陆遥感觉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视线盯上了她。
此地不宜久留!
陆遥跟随命簿的指引,在大街小巷中迅速穿行,找到了她的房子,是同福客栈的一间人字号客房。
关上房门,插上薄薄的插销,陆遥终于有了些安全感。她松了一口气,环顾她在地府拥有的第一间屋子。
人字号是单人间普通客房,面积不大,只有一张竹制的矮床,床上没有被褥,只有一块石枕。床头边靠着一个由几块木板钉起来的小柜子,柜子上漂浮着的一团鬼火,是整个屋子唯一的光源。
陆遥坐在床边,开始仔细查看命簿。
命簿分为白鬼、善鬼、冤鬼和恶鬼四个板块,陆遥只能看见白鬼板块的信息。
白鬼的命簿是白色,善鬼是金,冤鬼红,恶鬼黑。
白鬼是生前无大奸大恶之人,小恶与善相抵,可再次转世为人。善鬼是生前有大功德的人,他们的魂魄可入天庭。冤鬼有冤有恨,待冤情了结,便可投胎。恶鬼都是生前作恶无数,害人不浅的恶棍,经孽镜台审判他们的罪孽后,投入不同的地狱受罚赎罪。
白鬼阴气小,无自保手段,只能在枉死城活动。但命簿绑定的屋子是他们的绝对安全领域,待在屋子里的白鬼,除却十殿阎罗这等鬼王外,其余鬼皆伤害不了白鬼。
陆遥根据命簿指引,将命簿幻化成结界,包裹住自己的人字号客房。
做完这一切,陆遥才真正放心下来。恐惧退去,疲惫如潮水般袭来。
躺在竹床上,脑袋下冷硬的石枕让陆遥再次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但她来不及品味死后的恍惚和迷茫,诡异的枉死城和郑为民离开时那诡异的笑容深深刺痛着她的神经。
最后在各种猜测和盘算中,陆遥沉沉睡去。
第二日辰时,陆遥在竹床上醒来。她将结界收回,打算出门去城中转一转。
枉死城分为北城和南城,进出只有南面一个城门。陆遥花了一上午的时间走遍了南城的所有大街小巷。
南城的街区排列极为整齐,所有房屋大小一致,外观各有差异。店铺种类丰富,有客栈、饭馆、按摩、文玩店之类。但陆遥没进去,她现在身无分文,怕有什么强制消费。
北城都是一座座带园林的府邸,街上没有游魂,偶尔有车轿驶过,清幽寂静。走在北城陆遥总能感受到一股压力,于是在过了几个街区之后她就退回来了。
南北城间的中间地带开着一家茶馆,它是整座枉死城最特殊的地方。
特殊之处不在于它的名字,也不在于它的规模,而在于,它是寂静的枉死城里唯一有声音的地方!
茶馆有三层,面积极大,牌匾上用朱笔写着‘孟婆茶馆’,墙上贴着招工的红纸。茶馆内悠扬的笛声和断断续续的说书声在落针可闻的街上听得极为清楚。
陆遥在茶馆外观察了一个时辰,她发现来喝茶的客人在茶馆内最多呆一个时辰就出来了,来往的也只有白鬼和冤鬼,不见善鬼和恶鬼。
不知是不是陆遥的错觉,她总觉得喝完茶出来的客人魂体都凝实了不少。
没有自保能力,陆遥没有轻举妄动,她回了客栈,等待郑为民的消息。
这一等直到晚上才有消息。
郑为民发来了一张鬼差岗位招聘考试申请表,他说:“我今天去司里给你申请了个考试名额,你填好表之后就能拿着它去考试了,我已经盖好章了。”
“鬼差招聘考试一季一次,考试内容涵盖整本地府律法,没有历年真题也没有押题,到时候在考场外面别被鬼骗了。”
“地府律法在命簿就能查看,好好准备吧,不用着急,申请表无期限,无次数限制,一次考不上还能接着考,我当年可是考了三十次才过。”
陆遥回道:“鬼差的工作时间、待遇怎么样啊?”
郑为民那边秒回,“待遇肯定是地府最好的,但工作量比较大,经常需要加班。”
“不过你放心,地府的加班制度非常完善,加班费肯定是不会缺的。”
见郑为民这么说,陆遥放心了,看来不论是人间还是地府,考编永远是最靠谱的。
“对了,我记得人间多说鬼是不用睡觉的,为什么我现在还需要睡觉啊?”
郑为民答道:“等你头七生魂气息散尽,你才真正成了鬼。”
“头七对我们鬼来说是很重要的,头七是真正的阴阳分隔,头七之后再也不能重返人间,当然鬼差除外。”
“而且头七那天你就能收到第一笔亲友烧给你的钱了,到时候可以给烧钱最多的人托梦。第一次托梦不用排队,以后不仅要排好久,还要交费。”
“其他规矩你都能在命簿里查到,你自己去看吧。”
陆遥敏锐的抓住了重点,“只有鬼差才能重返人间,这香饽饽的差事怎么能轮到我一个刚死的普通白鬼?”
“这不是近年来死的人太多了,忙不过来了,扩招…对,就是因为扩招。”
真的吗?扩招也轮不到她吧。
那边郑为民紧张极了,连忙遁走,扔下一句“我还有事,先去忙了”就消失了。
陆遥看着命簿上对方已下线的提示,也不过多纠结。
多想无益,还不如抓住这个机会,考上鬼差。
不过当她看完命簿上的地府律法后,倒是对郑为民的说法信了一分。
不为其他,只为那整整三万页纸的律法条例。
还好陆遥本职是律师,也算有点基础,不然想在这个季度的考试中成功上岸,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地府律法对善恶的定义非常详尽,小到坐电梯帮别人拦住电梯门都列举在内。
虽然繁琐,但不会辜负你做过的每一件善事,也不会放过你做过的每一件恶事。
陆遥扫清杂念,沉下心专注的准备考试,直到头七这天。
清晨,陆遥一觉醒来,伸个懒腰,从竹床上坐起,打算去桌子边继续学习。
手腕上本应服帖的白光闪烁着,吸引她的注意。
她点开命簿,界面上一行硕大标红的通知,她的冥币到账了。
十个亿。
陆遥有些恍然,纸钱和冥币夸张的兑换比例,给她烧钱的人得烧上整整一天吧。
还是说整个律所的同事都来给她送行了?
陆遥有些纳罕,和她关系深厚且在世的人屈指可数。
从小她的父母就离异了,母亲另嫁他人,有了新的家庭,早早就断了联系。
她一直跟着父亲生活,而父亲也在她十五岁时酗酒过度走了。
这些年苦于生存,实在没几个知心好友。
陆遥的脑海里闪过一张张脸,但都不能确定是谁。
命簿提示她在二十四小时内完成托梦,过时不候。
陆遥看看时间,早上六点,这个点应该还没睡醒吧。
她点击确定,一瞬间意识抽离,魂体倒回竹床。
人间。
葬礼结束后,席丛野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机械的回到家,连鞋都没换,一直在沙发上枯坐着。
在得知陆遥的死讯后,他已经几天没睡了。
熬到极致的身体让他的意识混沌,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或许根本不用分清,当听见陆遥死了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做梦了吧。
当初夏的太阳微微露头时,席丛野恍惚的闭上眼,身体倒了下去。
这边陆遥看着眼前熟悉的别墅,有些恍然,记忆被拉回了十年前。
她推开厚重的大门,十年前,她在这里见到了刚刚成年,失去父母的席丛野。
十年后,她和席丛野也阴阳两隔。
陆遥走到沙发前,看着熟睡的席丛野,他的眉眼依旧漂亮精致,眼下的青黑昭示着他的疲惫。
陆遥心情复杂地在沙发一角坐下,她本以为这世上不会再有人在乎她的离去了。
席丛野像有所觉察,睁开朦胧的双眼。
当陆遥同他对视时,席丛野猛地坐起来,微微瞪大眼睛,抓住陆遥的手腕,不确定地问道
“陆姐姐?”
陆遥点点头,感受到手腕被握的更紧些。
席丛野的脸堪称容光焕发,但随即又道:“我是在做梦吧?”
“啧,肯定是做梦”,席丛野失望的耷下眼皮,脸上的光彩消失。
席丛野的变脸功夫让陆遥轻笑,她说:“是在做梦,但我是真的。”
待陆遥将死后的遭遇向席丛野解释了一通,席丛野有些开心地靠过来,
“那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
陆遥有些迟疑,“我不确定能不能在人间见到你,不过我可以给你托梦。”
席丛野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透过笑容隐约能看见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那我们说好了,陆遥你可不能再毁约了!”
陆遥来不及回答,托梦时间到了,她的身影消散,现实里的席丛野醒了过来。
他看着平整没有一丝褶皱的沙发一角,喃喃道:“只是一场梦吗?”
阳光从窗帘中间的缝隙透进来,他伸出手,抓住那束光,
“就算是梦,我也愿意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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