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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陈姨娘在一边点评着这银耳汤,那厢烟霞已打了水过来。
烟云烟霞二人服侍顾姝净了手,烟霞便抬起顾姝的手,轻轻往手上抹些香膏。烟云则去盛汤。只她心念一动,手一抖,汤便洒了出来在瓷瓮里,最终只盛了小半碗出来。
顾姝接过汤舀了一勺,甫入口便觉口感不对。
银耳燕窝这些东西,她自小便是常吃的,岂会分不出好歹。这银耳,说是炖了一下午,可入口还有些许脆口,分明是陈年旧耳,哪里是上好的新银耳。
只不知,是下人阳奉阴违,以次充好,还是,自已那位继母刻意为之。
看着手中一小碗银耳汤,顾姝这会已是没了胃口。
三两口将汤喝完,她将碗递给了烟云:“好了,你收了罢。”
烟云见瓷瓮里余的汤还有半碗多,心中欢喜。自己这一下午好歹没有白费功夫。她当即殷勤道:“那我去灶房将食盒还了。”
说罢收了碗筷装到食盒里,拎着便出去了。
她这一出门,陈姨娘便与顾姝对视一眼,烟霞自觉地便搬了凳子出来,坐在正堂门口做针线。
陈姨娘才问顾姝:“大姑娘,怎么好好儿地就染了风寒?”
此时没有外人,顾姝说话也随意了许多:“就是前日,在园子里逛了会,吹了风,才着了凉。并没有什么大碍,姨娘不用担心。”
陈姨娘这才是真正放了心,道:“那就好。换季的时候,最易生病。虽说你身子向来康健,只还是得多注意着些。”
顾姝又是好笑,又是感动:“姨娘也真是的,平日里一再叮嘱我,不要叫别人知道我与你来往,偏为着这等小事,自已还跑来一趟。”
陈姨娘一时结舌,随即也是笑了:“你平日极少生病,忽然就咳嗽起来,我能不瞧瞧么!”
言谈之间,尽显关爱。
陈姨娘与顾姝的关系,说起来也的确亲近。她原是顾姝母亲的陪嫁丫环,后来做了定远侯顾世衡的妾室。只从前两人也并无往来。
也就是在顾姝十二岁那年,陈姨娘才悄悄找上她,道是顾姝母亲临死之间,托自己照顾顾姝。从前因着顾姝年龄小,故而不曾告诉她罢了。如今顾姝大了,才敢跟她说这事。
这话听上去十分地荒谬诡谲。
虽则顾姝的外家,曾经的成国公府,因着牵涉进先皇后太子巫蛊之案,阖家被除爵流放。可顾姝自有亲生的父亲祖母,哪里就需要她一个姨娘照应了?况且父亲两位妾室,陈姨娘与白姨娘,皆是顾姝母亲的丫环出身,为何母亲只要陈姨娘照顾,没有托付白姨娘做这事?
顾姝本是不信陈姨娘这话的。
奈何陈姨娘十分干脆,直接便交给了她周夫人的一封手书及两万两的银票。
信竟是周夫人生前亲笔所写,里面道,自已即将不久人世,心中却是放心顾姝不下,故而叫陈姨娘做了夫君的妾室,叫她暗中照应顾姝。只是此事隐秘,顾姝一定要听陈姨娘的话,不可透露二人的关系。
信中又写,周夫人有私房两万两银子,不曾记入嫁妆单子。因她为了自已女儿有人照看,却是误了陈姨娘一生,十分愧疚。故而这两万两银子,顾姝与陈姨娘一人一万两。
信不算长,只是确认了陈姨娘的身份,要顾姝听陈姨娘的话,再者便是要她好好过日子。
至此,顾姝方半信半疑。既然母亲信中写了银子一人一半,顾姝便又还给了陈姨娘一万两。陈姨娘推辞不过,终是收下。但之后,每月便会另给顾姝二十两银子的零用。
先前这钱还是由顾姝自已悄悄保管,后来陈姨娘安排烟霞进了瑞萱堂当差,便由烟霞管着她的钱匣子了。
成年累月下来,单这银子便不是一笔小数目了。加上这些年私底下也多得陈姨娘照应,顾姝如今对她已是十分信任。
只是陈姨娘却又殷殷嘱咐顾姝:“万万不可叫旁人知道我与你的关系,更不可以叫旁人知道你有这一万两银子。须知财帛动人心。若叫旁人知道你年纪轻轻,手里便有这么一大笔钱,于你绝非好事。”
顾姝是个聪明的孩子,她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听大人的话,便将陈姨娘这话牢牢记在心里。便是父亲跟祖母跟前,也丝毫不提一句。
陈姨娘平时行事也颇为小心,并不怎么与顾姝往来。便是有事,也多是叫烟霞或者陈姨娘的亲生女儿、顾家二姑娘顾婕转达。
不想今日因着自已咳嗽这等小事,姨娘便要亲来一趟。
陈姨娘正欲再嘱咐顾姝两句,不经意看见顾姝放在榻上的针线活,神色不由微微一凝。
顾姝顺她视线看去,亦是看到自已放在榻上的黑缎子鞋面,便拿起来,笑道:“入秋了,这是我给父亲新做的鞋子。”
顾姝是被祖母抚养长大的。老人家重规矩,顾姝受她教导,事亲至孝。每年春秋两季,都会给父亲母亲各做一双鞋子。
她笑着将鞋面递过去:“姨娘瞧这鞋样子可还成?我是想着,用黑缎子做双棉靴。靴口处用金线黑线绣两层雷纹。鞋面便用黑丝线绣几团祥云纹。这样纹路不显,走路却也能带出来一点,既雅致又气派。”
陈姨娘接过鞋面,看着眼前的少女,面庞柔美,表情诚挚,心中滋味五味杂陈。
再低头手里的活计,黑缎鞋面上已经绣了一点的黑色祥云纹,针脚细密,绣工精致。
陈姨娘勉强挤出个笑脸:“大姑娘真是一片诚孝之心……”
她实是有些说不下去,转而夸起顾姝的绣工:“大姑娘如今绣活做得越发细致了。这般大的姑娘,我就没见过谁的绣活做得比你还好的……”
提起顾姝的年纪,陈姨娘便想起一事,心里登时就有些沉甸甸的。她抬起头,看着顾姝:“大姑娘,高家那边,还是没有消息么?”
顾姝神色亦是一黯。正待说话,烟霞起身进了内室给二人倒了杯茶。
陈姨娘声音顿时提高了:“就是说,枇杷叶子加上川贝煮水,治咳嗽是最有效的。比喝什么银耳雪莲强多了!”
烟云自己偷偷将剩下的银耳汤喝了,又将食盒送回厨房。一回来,便听陈姨娘这般高谈阔论,不由暗暗翻了个白眼。
谁知陈姨娘还有后话:“大姑娘老是这么咳嗽也不是办法,我倒是有心给姑娘寻些枇杷叶和川贝过来。可是,唉,姑娘是知道的,我算什么牌面上的人,平日里也没有进项,便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
这话说得凄惶。顾姝显然也是不知道如何应承了,默了一刻,才听她弱弱道:“烟霞,去取两吊钱给姨娘。”
陈姨娘声音都透着喜色:“呀,这,这如何使得?”
烟云撇撇嘴。抬眼去看,果然陈姨娘嘴上这么说着,人已是站了起来,就等着烟霞送钱来。
待烟霞把钱递过来的时候,她更是谦让都不曾,一把接过来塞进自家怀里。
气得烟云狠狠瞪了她的背影两眼。
得了钱,陈姨娘显见着是坐不住了,又闲扯了几句话,便找个由头走人了。
待陈姨娘的背景出了瑞萱堂,烟云不满道:“姑娘也太好性了,听她说两句,便就把钱给她了。她月月都有月钱,哪里就缺钱了?拿了姑娘的钱,不过就去找那些婆子们吃酒赌钱罢了!”
顾姝心里头还在想着陈姨娘问起高家的话,心不在焉道:“唉,毕竟是伺候过母亲的老人,她都这般了,总不好叫她白跑一趟……”
高家,便是顾姝的未婚夫家。同顾姝外家一样,亦是因先皇后巫蛊之事,被贬谪到川西丹山。只是,自从四年前两家定亲之后,高家便再没有音讯过来。顾姝年龄一日大过一日,莫说陈姨娘着急,便是顾姝自已,也难免心中忐忑。
这么长时间了,为什么高家还是没有消息传来?
顾姝这边想着心事,烟云却当她是郁闷为难,更是来气。这陈姨娘,回回过来,都要揩些油回去。上好的银耳汤。她自己辛苦忙活了一下午,也不过得了小半碗罢了。陈姨娘却是一下子喝去一大半,实是可恨。
待到晚上,她定要在夫人面前好好告陈姨娘一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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