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雨忘亞

　　秋分过后，天气转凉。沈溪雅抱着作业本经过走廊时，总会看见江雾雨倚在栏杆上，指尖夹着根没点燃的香烟。他校服第二颗纽扣永远松着，露出的锁骨在秋风里晃成一片苍白的月光，像她上周在便利店看见的薄荷糖包装纸。

　　"又在看你的冰山美人？"同桌小夏戳了戳她的腰，作业本上的红墨水蹭到毛衣袖口。沈溪雅慌忙低头，发现自己又在草稿本角落画满了歪歪扭扭的"江"字，最后一笔总是不受控地拖出小尾巴，像兔子蹦跳时扬起的绒毛。

　　午休铃响时，她鬼使神差地摸出书包里的润喉糖——草莓味的，包装纸印着卡通小熊。天台铁门吱呀作响的瞬间，她看见江雾雨迅速把香烟塞进裤兜，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转头时，睫毛上沾着片梧桐叶，嘴唇抿成冷硬的线，像被雨水打湿的纸飞机。

　　"给、给你。"沈溪雅踮脚递糖，兔子发圈扫过他手背。江雾雨后退半步，后腰抵在生锈的栏杆上，瞳孔在阴影里缩成细缝。她这才发现他右耳后有颗浅褐色的痣，像落在雪地里的咖啡豆。

　　"我说过，离我远点。"他的声音带着烟酒嗓特有的沙哑，却比平时低了半个调，像老旧磁带被扯出的细响。润喉糖从她指间滑落，滚到他脚边。沈溪雅看见他喉结剧烈滚动，忽然弯腰捡起糖，指尖在包装纸上碾出褶皱。

　　风掀起他的校服外套，露出里面洗褪色的黑色T恤，左胸口印着半朵凋谢的玫瑰。沈溪雅想起上周值日生打扫时，在他座位下捡到的烟盒——孔雀牌，焦油含量极高。她突然伸手抓住他手腕，触感像抓着截冰凉的玻璃棒："抽烟对肺不好..."

　　话音未落，江雾雨猛地抽回手，后退时撞翻了角落的清洁工具。铁簸箕发出刺耳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他望着她发颤的指尖，忽然从书包侧袋摸出颗薄荷糖，银色糖纸在阳光下展开："要吗？"

　　糖块带着他掌心的温度，草莓味在舌尖炸开时，沈溪雅听见自己如擂鼓的心跳。江雾雨倚着栏杆低头笑，睫毛在眼下投出颤抖的影："傻子，润喉糖该含着。"他指尖的香烟不知何时换成了薄荷糖纸，被折成小船的模样，在风里轻轻摇晃。

　　上课铃打破僵局。江雾雨转身时，沈溪雅看见他后颈新添的红痕，像道未愈的伤口。她突然想起今早路过教师办公室时，听见王老师叹气："江雾雨这孩子，父亲又进局子了..."

　　"等等！"她掏出随身带的创可贴，上面印着歪歪扭扭的小熊图案，"这个...贴在后颈..."话音未落，江雾雨已经扣上校服拉链，只留给她个清瘦的背影。但在铁门合上的刹那，她看见他指尖轻轻摩挲着那艘薄荷糖纸船。

　　放学时，沈溪雅在课桌里发现包得方方正正的润喉糖，包装纸上多了行铅笔字："天台第三块砖下。"她心跳如鼓地跑去，掀起砖块时，看见盒崭新的润喉糖下压着张素描——扎兔子耳朵的女孩，正踮脚数男生的睫毛。

　　风卷起画纸边缘，露出背面的小字："你的兔子耳朵，比香烟好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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