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春

　　"沈同学，今天的值日你一个人做。"班长的粉笔在半空划出抛物线，精准砸在沈寂课桌上。公告栏的值日表被人用红笔涂改，林茉的名字被粗暴地划掉，只剩他孤零零的方格。
　　窗外飘来玉兰花的香气，沈寂握着扫帚的手指节发白。后窗突然被推开，林茉撑在窗台上皱眉："上周是我自愿调换值日，谁改的表格？"
　　"我改的。"陆沉洲抱着一摞作业本踢开后门，蓝白校服袖子卷到手肘，"茉茉今天要帮我整理物理竞赛笔记。"他走过沈寂身边时扬起下巴，"辛苦转学生了。"
　　拖把磕在水桶沿上叮当作响。林茉突然夺过沈寂手里的扫帚："竞赛笔记上周就整理完了，陆沉洲你撒谎的技术真是越来越差。"她马尾辫甩过陆沉洲愕然的脸，弯腰捡起滚到讲台边的空水瓶，"两个人打扫不是更快？"
　　沈寂看着少女蹲下时垂落的刘海，想起上周大雨天她也是这样毫无防备地替流浪猫包扎。陆沉洲突然挤进两人之间："要留也是我留！"他抢过扫帚的动作扬起一地浮尘，"茉茉你社团活动要迟到了！"
　　"钢琴社的曲谱我带回来了。"林茉从书包掏出活页夹，在夕阳里摊开成扇面，"你说是D大调练习曲难还是《野蜂飞舞》难？"
　　陆沉洲的喉结动了动，他上周刚因输掉赌约被迫在操场跑圈。沈寂沉默地擦拭黑板，粉笔灰落在钢琴谱上像错位的音符。他忽然开口："《野蜂飞舞》是半音阶练习，指法需要..."
　　"你偷看茉茉练琴？！"陆沉洲猛然转身撞翻水桶。污水漫过沈寂的白球鞋，林茉的惊呼卡在喉咙——那是她上周托人从国外带的限量款球鞋。
　　沈寂弯腰拧裤脚时露出后颈的淤青，林茉瞳孔骤缩："上周器材室的门是不是你..."
　　"是我自己摔的！"沈寂突然提高音量。陆沉洲嗤笑一声，踩住还在滚动的水桶："要不要去医务室？茉茉上周剩的创可贴还有哦。"
　　玻璃窗哐当一震，学生会长的怒吼破空而来："二年三班！又是你们教室最脏！"
　　足球场边的梧桐抽着新芽，沈寂在器材室换好备用鞋时，晚风送来断续的琴声。月光像融化的铂金，勾勒出音乐教室窗边晃动的马尾辫。
　　他鬼使神差地走上楼梯，却在拐角撞见林茉正在和陆沉洲拉扯琴谱。
　　"说了我不要粉色笔记本！"林茉把烫金封面的本子摔在地上，"你以为我还是初中那个会收集糖果纸的傻瓜？"
　　陆沉洲单手撑住钢琴盖："上周弄脏你书包是我不对，但也不用销毁赔礼吧？"他弯腰捡本子时露出后腰的疤，那是去年替林茉挡坠落画架的证明。
　　沈寂的影子被月光钉在楼梯转角。林茉突然转头："谁在那边？"
　　"我...我来还钥匙。"沈寂举起器材室的铜钥匙，看见琴谱上的泪痕在月光下反光。陆沉洲跨步拦在林茉身前："跟踪狂都追到音乐教室了？"
　　琴弓突然抵住陆沉洲咽喉。"我说过别这样叫他。"林茉的琴箱撞在钢琴上发出嗡鸣，"上周要不是他在器材室发现我的哮喘药..."她的声音突然哽住，那是沈寂转学以来第一次听见她示弱。
　　陆沉洲的指节捏得发白："你以为他真是凑巧找到的？每天都蹲守在...""够了！"琴弓摔在地上断成两截，林茉转身时的发梢掠过沈寂鼻尖，"你们都一样，自以为是地揣测别人。"
　　春雨淅沥的周末，沈寂在图书馆闻到熟悉的橙花香。抬头看见林茉正在和陆沉洲低声争执，浸湿的伞尖在地面晕开水痕。
　　"我爸要安排我去英国念书。"陆沉洲的声音浸着水汽，"就在下个月。"
　　林茉整理书页的手指顿了顿："所以这就是你这周发疯的理由？把沈寂关器材室，篡改值日表，甚至剪断他的..."她突然噤声，望向沈寂座位的方向。
　　沈寂的后颈泛起寒意。上周训练时被划破的田径服，原来不是意外。
　　"我走了就剩你和那个怪胎！"陆沉洲扯松领带，"他看你的眼神像要把人吞下去！"
　　"那是他的事。"林茉合上书本站起身，"我喜欢谁，十年后也不会变。"她的伞面掠过呆立的沈寂，"要迟到了，天文社的观测课..."
　　大雨模糊了玻璃上的倒影。沈寂看着指尖被书页割破的伤口，小心地将林茉遗落的活页纸夹进词典。那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北斗七星，像是十年前某个雪夜的约定。
　　当晚论坛爆出匿名帖：图书馆惊现偷拍狂。模糊的配图里，沈寂的侧脸压在林茉的伞柄旁，像夜行动物觊觎着光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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