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件短篇集]Memoirs Of Sera

　　他们家住联排，门口有一小片绿地，种了点花花草草，还置办了一个木质的秋千摆在那里，风格清新。

　　屋内的装修很温馨，我刚进门，她父母就迎了上来。

　　‘诶呦，你就是小司吧。’

　　‘……叔叔阿姨好，我是林司。’

　　‘婉仪和我们说过你，你成绩很好吧。’

　　‘嗯。’

　　我看见她的父母总是有意无意往我左眼上撇，又刻意的偏过头不看，我对此早已习惯，但他们并没有多问什么。他们没有像我在村子里遇到的那些大人一样，调侃我的眼睛，或者说一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我在他们家吃了顿晚饭，是我从未吃到过的一顿大餐，她父亲的手艺很好，我们四个人吃了一顿其乐融融的晚饭，我对此影响深刻。饭桌上她母亲一直往她碗里夹菜，询问着她这段时间的成绩，然后时不时问我两句拿来做对比。

　　当时我想，或许她和她父母就是这么好的人，或许就是这么好的家庭才能养出她这么好的性格，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我错了。

　　我还记得我们分别的时候，她说了一句话：‘你是我最特殊的一个朋友，这次我邀请你来我们家做客了，下次记得让我去你们家看看哦！啊，忘了，你家在福利院，那带我去福利院看看吧。’

　　上了初中后我并没有住宿舍，而是应我的要求继续住在福利院。我在福利院是和舍友一起住的，但我的舍友似乎都不是很待见我，我害怕在她的面前丑态百出，所以我其实是不愿意的，所以表明了拒绝的意思：‘对不起，我不能让你来福利院。’

　　她闻言愣住了，瞪着漂亮地眼睛一脸无辜地看我：‘你这个人怎么好没劲哦，礼尚往来不懂的吗？’

　　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有些愧疚地说了句：‘对不起。’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但实则并不是的。

　　初三的时候，我满了16周岁，应我的要求，福利院和我姑妈商量了一下，就让我自己出去住了。

　　‘你还未成年，我们不放心你自己出去住啊。’

　　‘没有什么不能放心，我已经有了基本的独立生活能力，可以自己出去住。法律层面，16周岁能够经济独立，且监护人同意就允许独居。工作我会去找的，只要你同意我就可以独居。我和同龄人难以相处，独居能给我需要的个人空间。’

　　‘你这个年纪……工作还是算了，姑妈以后每个月给你打生活费，姑妈之前在城里还有一套旧房子，原本是给你爷爷奶奶住的，我把老人接到我那里去，你去那套房子里住吧，离你的学校也没有太远。我没那么多时间管你，到时候我和对门那家的婆婆交代一下，让她多看着你点。’

　　‘嗯。’

　　‘那套房子本来就在我名下，也不要再七搞八搞什么居住证明什么的了，反正也不会有人闲的没事去查，过两天你收拾收拾东西搬过去好了。’

　　‘谢谢姑妈。’

　　我的东西不多，所以很快就搬了过去，那是一套两室一厅一卫的小高层，面积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一个很窄的小阳台，和一个厨房。

　　毕竟是之前给老人住的，东西都很齐全，烤箱微波炉什么的一样不少，就是有些旧了，整个房子散发着一股老人味儿，光线也不是很好，全靠一个玻璃阳台撑着，窗帘很厚重，一拉上，就一点光线都没有了。

　　对门的邻居大妈叫李月华，是个还挺热情的大妈，就是经常戴着口罩，听说是身体不太好，经常感冒得鼻炎。

　　我对这套房子很满意，入住之后，我先是花了一个周末的时间把整套房子都打扫了一遍，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我有点洁癖，所以清理得很到位。然后我把那间客房改造了一下，画了一百不到的价钱买了一个大型仓储货架摆在客房，当书架用。

　　有了这套房子，我也得以把林九颐好好安顿下来，她的身上有当初留下来的伤口，总是说疼，我也不敢给她穿衣服，就一直把她裸着安置在床上。

　　她的腿动不了，我把她安置在我的卧室床上，每天早上给她弄好一日三餐放在床头。虽然她其实不怎么吃，我每一次回来收拾的时候，都感觉饭菜根本没怎么动，她每一次都是这么回的：

　　‘我胃口不是很好，不是很想吃，你就不要bi我吃了吧。’

　　每一次她一说这话，我就没辙了，后面就再也没说过，只是把饭菜的量越减越少。

　　为了保证我的安全，在我搬进去的第一天，姑妈给我了一部她不用的旧手机，说是方便联系。我从此开始深入地接触网络，计划着学一些东西。
　　魏婉仪自从听说我搬出福利院开始独居了之后，就吵着闹着要来给我暖房，我拗不过她，最终还是答应了。

　　我和她提前说了，我住的是老小区的旧房子，很破烂，她说没关系，她不嫌弃，坚持要来做客，现在想来真是好笑。

　　‘……还好，也不是很破烂嘛，我在乡下的老家可比这个破烂多了。’

　　这是她来我家之后说的第一句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至少面上没有嫌弃。

　　我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她看了眼杯子，并没有喝，只是径直朝我的卧室走去。因为是朋友来，我就没有锁卧室门，但我忘记了林九颐还在里面。我伸手拦住了魏婉仪，魏婉仪有些奇怪地看着我：‘怎么不让我进卧室？你卧室里是藏了什么，我这个唯一的好朋友都不能看的小秘密吗？’

　　我摇了摇头，倒不是有什么小秘密，只是我忘记了林九颐还在里面，而且她躺在床上可是一件衣服都没有穿，魏婉仪就这么闯进去，被外人看见林九颐躺在床上一件衣服都没有穿，未免不妥当。

　　我知道魏婉仪娇弱得很，就没有用力拦，结果就是没有拦住，魏婉仪就这么明晃晃地闯了进去。

　　她一眼就看到了卧室床上，用被子盖住身体却没有穿一件衣服的林九颐。

　　林九颐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到处都是缝合过的满身伤疤，魏婉仪顿时就被吓得不轻，惊叫出声：‘啊！林，林司，你家里怎么会有这么破烂的东西？还长得这么吓人？！’

　　我闻言就怒了，我从小到大最听不得的就是听别人说林九颐的不好，顿时就黑了脸：‘她是我姐姐，你说我姐姐是破烂的东西，她是我姐姐。你说她长得吓人，是破烂的东西。’

　　她似乎被我的眼神和脸色吓到了，愣了片刻后，转而怒声叫喊：‘这个丑东西是你姐姐？你真的是疯了吧林司！你果然和他们说的一样，就是一个奇葩的怪胎！疯子！’

　　她话音落地，转身就头也不回地跑走了，我看着她的背影，当时就知道我看错她了。但我依稀记得当时我的难过，这是我除了林九颐以外唯一的朋友，然而她也走了。

　　我以为她自此以后不会再理我了，但事实证明我错了，她不愿意放过我，也不愿意放过林九颐。

　　－

　　中考我考得很好，以市里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当时市里面排名第一的公立重点兰江中学。姑妈因此特地过来陪我了一整天，这是她难得用正眼看我这个所谓的“灾星”。

　　福利院的院长和一直带我的李老师都很高兴，她们在接到成绩之后给我打电话，问我要什么礼物，我当时就回答，我想要一台电脑。
　　这是我计划了很久的事，我打算在拿到电脑之后就开始学编程，这是自从我接触了网络之后就很感兴趣的事，我难得对什么东西感兴趣，我知道我必须要抓住它。

　　李老师和院长送了我一台配置不错的电脑，4060全套配置，放在我书房里有些格格不入。这已经是普通人的顶配了，我没想到她们会送我这么好的，当时就有些不知所措。

　　‘不需要回礼，你的优秀就是给我们最好的礼物。’

　　我还记得她们当时的真诚，她们一直是我的恩人。

　　我从那一年开始自学编程，我学东西很快，吸收新知识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很强，我从来不否认这一点。

　　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掌握了一门脚本语言和基础计算机科学概念，到能够编写简单爬虫或脚本之后，我开始学习理解操作系统原理和网络协议，计划往安全技术方面转型。又过了大概两三个月，我终于开始着手学习安全技术与漏洞研究，掌握了一些常见攻击手法和防御机制之类的技术。

　　从零基础到进入社区，我花了一年的时间。在匿名参加了一些入门级的线上CTF比赛积累经验，并且在GitHub建立了一些浅薄的技术信誉之后，我通过CTF比赛结识了一个社区成员——Heris。

　　他和我一样，我从他的言语间嗅到了同类的味道。很少说话，但是有问必答。我从来没有问过有关他的真实姓名，甚至年龄和性别，但是我们依旧成为了技术上的朋友。

　　－

　　上了高中后，我十分不幸地和魏婉仪再次分到了一个班级，这未尝不是一种斩不掉的孽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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