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尚书的造反计划被死对头破坏后

作者:这就是个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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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北京到开封


      季思齐从书案上取来块燧石,卡进一个带弹簧的金属夹里,"泰西人用燧石打火,但他们的簧轮结构太复杂,因而下官简化成三层。"
      季思齐指着图纸上画着凹槽的铜轮,"燧石卡在这里,扣动扳机时,弹簧可带动铜轮旋转。"
      "不过最难的是防漏气。"裴珩顺着季思齐的指尖看着图纸上改造过的药池盖,内侧有圈凹槽。"下官加了铅垫,击发瞬间才打开,平时密封防潮。"
      季思齐最后指着根带螺旋凹槽的通条,"铳膛刻了来复线,铅丸用浸油鹿皮包裹,射程能增三成。"
      裴珩突然按住季思齐的手腕,"这些机簧,季大人是从哪里找来的?"
      季思齐的手腕被攥得发痛,"佛郎机的弹簧钢是最好的。"
      裴珩松手,却死死盯着季思齐,"哑火呢?"
      季思齐如实说道:"雨天还是有三成概率。"他指着弹簧处细微的锈迹,"现今精铁含硫太高,弹簧用十次就会疲软。不过下官图纸上的火铳,只需一发便可在三十步内击穿锦衣卫的锁子甲。裴大人,若您不信,尽可拿着图纸找匠人改良火铳,一试便知。"
      季思齐很诚恳地看着裴珩。
      裴珩虽面不改色,但是内心早已惊涛骇浪。
      “季大人,为河要告诉我火铳改良之法?”裴珩玩味一笑,带着冷硬。这人将此等方法都告诉了自己,定然是为了求自己庇护。
      “啊?”季思齐一时没反应过来。
      火铳改良之法对季砚而言自然是不足挂齿,但是对古人却好像是万丈高楼。这是时代的鸿沟。
      “自然是为了感谢裴大人除掉了奸细。”季思齐愣了片刻。
      “没了?”
      季思齐仔细思考了一会,确定自己没说漏什么,但还是小心反问道:“应该还有什么?”
      裴珩嗤笑,季思齐究竟是怎么在二十岁坐上这个位子的?凭真诚?裴珩视线扫过他的清俊的脸和翠竹似的细窄腰身,还是凭脸和身子?
      裴珩是一个恶劣的人,他的逗弄之心再起,"季主事,你这可是私造军器..."
      季思齐觉得裴珩这人很是无赖,心中怒火渐起,冷声道:“裴大人尽管去告诉陛下,这图你也看了,你敢不敢赌陛下会放过你。”
      万历多疑,季思齐知道裴珩不敢。
      呦,生气了。裴珩暗自发笑,将图纸揣进怀里。“季主事病体初愈,今日还是早些歇息吧。”
      季思齐不耐烦地点点头,忙不迭地将他们送出门外。
      把这帮祖宗送走后,季思齐打开书桌暗格,里面躺着一本奏折。
      治河十策。原身翻遍古籍,实地考察数次,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写下来了这本奏折,但却迟迟不敢上奏。季思齐拿出奏折翻看,原身奏折还存在许多问题,他一一修改后另画了数张图表作为佐证。
      季思齐不敢上奏,季砚敢。他本就无牵无挂,自然不惧死亡。一个人已经失去了一切,自然不会怕再失去什么。
      五更鼓刚敲过第一遍,季思齐就已穿戴整齐。
      季思齐站在铜镜前,指尖抚过官袍上的鹭鸶补子,他厌恶这身暮气沉沉的衣服,像是落日余晖,诉说着一个帝国最后的奢靡与辉煌。
      “大人,该动身了。”老仆在门外低声提醒。季思齐深吸一口气,将昨夜反复修改的《治河十策》塞入袖中。
      太和殿前,文武百官如黑压压的鸦群分列两侧,季思齐站在工部队列末尾。
      钟鼓司鸣鞭三响,司礼监大太监张诚尖声宣道:“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臣工部主事季思齐,有本上奏!”清朗的声音划破朝堂。
      满殿目光如箭矢般射来,季思齐面不改色,挺直脊背,双手呈上奏折。
      龙椅上的万历帝不辨喜怒,懒懒抬眼,“朕记得你,前日坠马的那个?”
      季思齐有点无语,皇帝的记忆点还真是独特。
      “蒙陛下垂询,臣已痊愈。”季思齐虽内心反感,但仍跪伏于地,“今有束水攻沙之法,可解开封段百年水患。”
      “哦?”万历帝终于来了兴致,“呈上来。”
      当司礼监念到“于桃花峪筑分流坝,引三成水量入贾鲁故道”时,工部右侍郎郑元化突然出列。
      “黄口小儿,当真荒谬!”他须发皆张,拿着笏板指着季思齐,“嘉靖三十七年曾试过分流,结果淹了十二州县!季思齐,你是要重蹈覆辙吗?”
      季思齐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见一声嗤笑。
      “小季大人要学大禹治水?”兵部郎中刘焕斜眼瞥他,“可别把黄河治成自家澡盆!”
      一时群臣窃窃私语,万历帝只是高坐龙椅之上。
      季思齐不慌不忙,展开随身图纸,“当年失败,是因未用‘水柜’调控流量。臣设计的闸坝体系,可随汛期调节……”
      “纸上谈兵!”郑元化厉喝,紧逼上前,几乎要把笏板拍在季思齐脸上,“黄河泥沙俱下,岂是几道闸门能控?”
      季思齐后退几步,史书记载,群臣激愤,围殴致死的先例也是有的。季思齐虽然不怕死,但也不想在史书上留下被郑元化用笏板拍死这么浓墨重彩的一笔。
      “郑大人可知为何黄河多沙?”季思齐突然反问。
      满殿一静。
      “因中游黄土高原植被尽毁。”季思齐指向图上标记,“若在陕西广植柳林固土,辅以分流减淤,十年后泥沙量可减四成,这是沈括《梦溪笔谈》记载过的旧法。”
      以古人压今人,谁也挑不出错处。
      郑元化脸色铁青,正要反驳,忽听殿角传来一声轻笑。
      “季大人倒是博闻强记。”
      玄色麒麟服掠过金砖地面,裴珩不知何时已立于御阶之下,“不过……您这植柳固土的法子,需要多少民夫?多少银两?”
      季思齐心头一紧。
      “初期需三十万夫,岁耗银八十万两。”他如实作答,“但比起历年赈灾款项……”
      “陛下!”户部尚书突然出列,“今岁九边军饷尚缺百万两,哪来余钱治河?”
      “无知小儿!”郑元化真是抓住任何机会叱责他。
      局势急转直下。
      季思齐攥紧袖中备用的《减支方案》,缓缓开口道:“陛下恕罪,是微臣思虑不周了。裴大人一针见血,定然是有办法的,下官洗耳恭听。”既然是你挑起的事端,季思齐没理由不把皮球踢回去。
      裴珩拱手,“南直隶积存历年盐税余银一百二十万两,原是要修孝陵卫的。”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郑元化,“不过郑大人家三公子,似乎刚在扬州买了座盐引?”
      郑元化瞬间面如死灰。
      万历帝眯起眼睛:“裴卿的意思是?”
      “孝陵卫缓修一年无碍,不如先挪作治河之用。”裴珩微笑,“至于郑大人……想必很愿为君分忧?”
      杀人诛心。郑家垄断淮盐,这分明是逼他吐赃填窟窿。
      “臣……附议。”郑元化几乎咬碎牙齿。
      “好极好极。”万历帝很满意,当即下旨让季思齐和裴珩前去开封。
      季思齐心情沉重,他的原意只是治河,却为裴珩做了嫁衣。
      刚出午门,季思齐就被一双手死死钳住腰身,一把拽进一辆青帷马车。
      季思齐大吃一惊,连忙挣扎,“干什么!”
      少年的挣扎裴珩视而不见,只是感受着季思齐细窄的腰身,只需一臂就可以完全环绕。
      “今日表现不错,可惜太急。”裴珩放开季思齐。
      季思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干巴巴地开口道:“裴大人,你能不能不要一直贴着下官?”
      “有吗?”裴珩轻佻地笑着。
      季思齐被这老无赖的厚脸皮震撼了,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今日我是急躁了,但若再拖下去,黄河又要决口了。”
      “你以为陛下真在乎水患?”裴珩冷笑,“他只想看郑元化吃瘪。”
      季思齐有时总是那么天真。他明明很聪明,却一次次为这些事犯蠢。裴珩扔来一本文册,“三日后去开封赴任,这是沿途卫所名单。”
      “陛下不在乎水患,群臣不在乎水患,谁来在乎水患?”季思齐认真地反问道。
      裴珩几乎要笑出声来,“恐怕只有你了,小季大人。”
      在裴珩的马车里,他从未感觉如此孤独。
      在北大求学的日子里,虽生活拮据,但他身边从来不缺志同道合的好友。在一次读书会上,季砚高声朗诵:吾生有尽,真理无穷。总有人接上,或为“而我愿做举火之人”,或是“愿为真理奉献终生”……
      终究是回不去了。
      季思齐沉默着翻开文册,瞳孔骤缩,每处卫所旁都标注着“海商”“私盐”等小字。
      有人在阻挠开海。
      裴珩当了多年锦衣卫,精通见微之术,他敏锐察觉季思齐此时悲哀远大于愤怒,或许还有怀念。他在怀念什么?
      “到开封后,你只管治河,其余之事交给我。”
      季思齐知道自己应付官场上的勾心斗角远远不如裴珩,便点头答应,“但是治河之事你得听我的。”
      裴珩见季思齐这么爽快地答应了,极大地取悦到了自己掌控欲极强的那颗心,终是笑出了声,换得季思齐不明所以的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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