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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辰时三刻。
木板内渗着些潮气，窗格上斜斜挂着几颗水钻，正一粒接一粒地，坠入晃着金粉的光尘中。
刚吃过小黑带来的早点，玉柒懒洋洋地倚在案边晒着太阳。
这样好的日头，就该裹着被子睡到日上三竿才对。
“少主，再不走要迟了。”小白在芥坠里幽幽提醒。
“急什么。”她眯起眼打了个哈欠。
根本不想动啊，但耐不住时间要到了。
院内空无一人，想来大家都是提前出发的，玉柒偷了个懒，用了个瞬移，只在快到凉亭时停下。
剩一小段距离，只好规规矩矩步行，佯装刚到，捏着命牌混入人群中。
隔着三两人影，玉柒察觉到对面那股悄悄打量自己的目光，便直直望了过去，是隔壁房内的那弟子。
那人倒像是没料到一般，呆愣得有几分憨态。
下一秒，小姑娘就努力挤过人群，到玉柒身旁，掏出几块油纸包着的糕点，软软糯糯的开口，“柒柒姑娘，要尝尝梅花糕吗？”
“玉柒柒”是她入外门时报的名字。
因着不想用真名，却也不想别人总用一个与她毫不相关的名字称呼她，想想就觉得别扭，便就只加了个字。
至于容貌。
她从前出门玩时总喜欢用易容，每次都不重样，除去亲近之人和殿内的几个长老，倒是没人知道幽篁涧少主的真实样貌如何。
她这张脸自己还是挺满意的，也就懒得易容了。
见她不为所动，小姑娘就又加了句，“自己蒸的，味道还可以的。”
玉柒摆手婉拒，“已经吃过啦。”
话音刚落，就见她眼里藏不住的失落，样子莫名有趣，唇角没压住笑意。
但落在对面少女眼里，却是个明媚似春光的笑容。
人群中细碎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玉柒循着众人视线望过去，台上是昨日的执剑弟子，身侧还有名红衣女修。
“诸位，站稳。”
话语间，灵光骤起。
众人已经瞬移至断崖边，因着法阵的缘故，几乎是一息间就转换了场景。
崖边悬着座雾桥，引路弟子已然没了身影，只在众人上方浮现出一排鎏金小字一一
此处考验弟子的基本功：
「过悬雾桥即为胜，不分先后」
「失误三次则坠入寒潭，视为淘汰」
金字消散瞬间，桥面上缓慢浮起块块冰晶栈道，有些胆子大的弟子已经抢先迈步。
看着像没什么难度，刺来的冰锥动作迟缓，只用基础招式便可躲开。
有人甚至未执木剑，轻易就能避开，颇有些得意意味，引得众人跃跃欲试，不少人纷纷上去。
玉柒不甚在意，随手拿起一旁比赛专用的木剑，便踏了上去。
身后少女也跟了上去，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刚上去便听见了前面传来的惊呼声，最先跨上冰晶的弟子，不知怎么的已经坠下深潭。
前三块来的都是动作迟缓的冰锥，玉柒还是象征性的抬了下手中木剑。
只在第四块冰晶浮现剑诀残影时，周围人才发现不对劲，反应慢来不及格挡的已经踉跄踏空。
寒光擦着鼻尖掠过时，玉柒耳旁的两缕发丝被削断，碎发混着冰碴落在肩上，与周围弟子狼狈的模样别无二致。
越往后走寒气越重，惑人心智。
更别说不定时袭来的碎石，观察的需得细致一些，辨别轨迹。
周边落水声此起彼伏，玉柒有些心不在焉听着芥坠内的小黑和小白聊着天。
小黑：“烤兔腿”
小白：“梅花酥”
......
玉柒：“......”
瞬间没了听的兴趣，她随意地挽了个剑花将剑上碎屑抖落。
桥面忽而豁然开朗，大约是要结束了，没了什么时不时袭来的攻击，只出现几只生出灵智的鸟雀。
小小一只，有着桃粉尾翼，看着倒是纯良无害。
偏偏最喜在人放松警惕时偷袭。
余光瞥见左侧的灵鸟，玉柒却浑然不在意，只是灵物要得逞时，踉跄了下，堪堪躲过。
回头看去时雾气已经散了些，隔着半融的的桥面，恰好撞见那个越来越近、奋力挥剑的身影。
一开始还能跟在自己身后，后面落下，现下却是追上了。
莫名让她想到自己在幽篁涧的宠物，雪白雪白，又软绵绵的。
等玉柒跨上平地时，周身雾气悄然散尽。
一旁的女弟子朝她颔首示意，周围只零星有几个通关弟子，其中一名弟子还有些眼生。
从试炼一开始，那人的目光就总是会落在她身上，现下也是。
心下算好时间，玉柒便抬眼朝他看去，脸上没什么情绪，只刚好与那人对上目光。
她肯定，这人原本不是外门的弟子。
虽然她混进外门也没多久，但她自幼记忆力就好，这人定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更何况，她貌似在这人身上感受到一丝“同类”的气息，待他先收回眼神后，玉柒便到一旁的角落里等待。
小黑：“还要多久结束呀，少主，人家饿了。”
玉柒：“你一个时辰前才吃过。”
小黑：“小白也饿了。”
玉柒：“......饿着吧。”
不想搭理这两个东西，少女抱膝蹲在青石旁，望着陆续出来的弟子。
直到第六个出来的身影径直走到了她身旁，“你好厉害呀，这么早就出来了。”
真诚的语气不似作假。
玉柒仰头朝她露出一个不达眼底的笑。
只听着她在自己身旁叽叽喳喳的说着些什么，还说她叫殊云。
小云团，同她挺配。
半个时辰后。
女弟子领着余下弟子来到第二关的入口
——木制楼阁形似千机塔。
众人被引入悬空楼阁时，一段清晰却又极平淡的男声传来，“门内为第二关的基础试炼。”
话音刚落，三十六道浮生门在两层楼阁间显现，分布在不同位置，流光溢彩。
玉柒没着急进去，目光投向三层上方台上立着的男子。
一样的是同样寡淡的面容，不一样的是比起昨日更加难听的音色。
可她记得很清楚，这剑修的样貌好看极了，小时候是，后来更甚，是她会多瞧几眼的相貌。
心里虽是这样想着，可面上她还是仰起脸，眉眼盛满了笑意，无声唤了句，“师兄。”
也没顾及那人的反应，只随意选了道绛色门扉踏入。
弟子们大多都随意挑了个门进，当然也有选择占卜作法的，在外头比划几下才进去。
三层的看台上，那弟子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个红白弟子装的剑修。
容貌瑰丽的剑修看到最后一个进去的外门弟子时，像是再也忍不住一般，敲着栏杆发笑。
转而勾上身旁人的肩膀，“这批弟子倒是有趣，那呆头鹅占卦半天，选来选去，偏挑了个最凶险的。”
“还有，阿清，你这易容还能再敷衍些吗？这皮相看着就寡淡无味。”
他看着身旁人的脸，神色认真。
那人收回看着下方的眼神，答道，“没有，近日喜爱这般的。”
“那定是眼光变差了。”红袍剑修斩钉截铁道。
*
门内，玉柒持剑踩在布满青苔的浮石上，腰间璎珞无风自动。
剑锋几次触上前方碑文，却都无动于衷。
她干脆跨下浮石，随意坐在施过法术的草地上。
指尖拨弄着随风摇曳的烬兰花，她微微皱了下眉头，看上去倒像是真被这碑文难住了。
不过只维持了几刻钟。
她就把小黑小白唤了出来，同他们一道玩芥子牌。
这碑文可能对真的外门弟子来说需要一定的基本功，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不过她是冒牌的。
刚刚也只是装装样子而已，毕竟说不准就有人隔着水幕看着他们这些弟子的“表演”。
同一时间的其他弟子：
百般尝试，失败告终。
玉柒：
到你出牌了小白，别发呆！
其他弟子：
苦思冥想。
玉柒：
不准耍赖。
其他弟子：
再次尝试，心态渐崩。
玉柒：......
小黑：“少主，你已经欠我一百点命元了。”
玉柒：...不敢相信
其他弟子：
逐渐有头绪。
玉柒这边：
“少主，我要讨厌你了，你耍赖。”小黑咆哮。
“这叫战术拖延啦～”
玉柒面不改色地起身，转头朝他眨眨眼，“毕竟这是计算好的晋级时间呢。”
“你可不能破坏我的大计哦，小黑～”
总感觉哪里不对劲的小黑，默默憋着一股气。
只有一旁的小白淡淡拍了拍他。
还没反应过来呢，少主哪次不是这样。
“小白别乱说，我能听到你心里想的什么哦。”玉柒一边破解碑文，一边不忘嘴上提醒。
手上结印动作不停变换间，少女佯装不经意溢露出些许霜色灵力。
水幕外的檐角下。
红衣女修身旁是方才三层上的的剑修，他正倚在窗边，对着身后人说，“霜色灵脉，倒是同你有几分相似。”
看着顺利过关，并且用时可观的少女，他不由得又补了句，“也还算机灵。”
身后静默的弟子盯着水幕中的消散场景。
想起方才少女笨拙结印的模样，没回话。
片刻后才移开目光。
--
晚膳过后，玉柒还没休息几分钟。
殊云就用可怜巴巴的眼神“逼着”她一道去看放榜。
速度倒是挺快。
红榜前人潮涌动，玉柒没想进去，就靠在外面石栏边等着，看那抹鹅黄色的身影挤进人群。
不多时，她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脸颊泛着红，“有你的名字！在前面，厉害！”
“那你呢？”玉柒挑眉看她。
对面人嘿嘿傻笑一声后回，“也是有的，不过是吊车尾”
想到什么，不免又有些担忧，“这过后就是试炼了，听往届的弟子说有些危险的。”
人群还没有散开，有细碎的声响传来
“听说试炼时带队的好像是真人的首席弟子。”
“开什么玩笑，人家会陪我们浪费时间？”
“是那个破了九境的弟子？”
“是啊，澄明剑骨百年难遇...”
......
“江淮清，江师兄。”
记忆里，小小少年郎替她挡下阵法后还将她抱在怀中不肯撒手。
那样子倒像是真把她当作只普通的白狐。
少年一身白衣染上雪渍却浑不在意，怀中的白狐却是被保护的很好。
即便就算是仅她一人也能从这阵法中全身而退，可既然这人愿意，那她也乐在其中。
毕竟她从前出门玩时偶然也碰见过小剑修几次。
好好的剑修不呆在琼华峰上修炼，总是在人间发善心。
玉柒见过他救下灵力低微的妖兽，帮山下村民们除去魔物，但无论对方实力强弱，他好像总会把自己弄得一身伤。
很多时候明明只需掐个法诀的事，他偏要徒手去做，任凭血污染上白衫。
想到这，玉柒不由得想笑。
走在前面，顺便回了殊云的话，“有那位天才师兄护着我们的，别担心，不会危及性命。”
身后人只淡淡应着，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知听进去了没。
澄明剑骨，百年难遇的道体。
可剑心呢，也如此吗？
看着腕间与共生咒纹相连的丝丝细线，玉柒更加觉得好像从见过那“小剑修”起便会似有若无的亮起。
横竖这咒术如今起不了什么作用，总有人比她更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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