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糖得

　　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不老不死的魔女，目前任职于高阶恶魔协会，经常性开会唠嗑，偶然性上班抓劳工。

　　“话说回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像我这样十恶不赦、专门干坏事的高阶魔女，你们说，我会不会把人家善良的小朋友带歪啊。”

　　“老大，您放心，铁定不会的。人间不是有一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恶魔甲见风使舵。

　　“是呀是呀，就算胳膊腿长歪，也不会影响口味的。”恶魔乙吧唧着肉肘子随之附和。

　　“老大，到时候能不能让俺们这几个小弟分个小腿解解馋。”呆呆的恶魔丙留着口水再次偏离话题。

　　“不～可～以～哦～”我玩闹似的拉着长音暗含着我对下属们的不爽。

　　“以及，你们是从哪里听到的风风雨雨，说我要用小孩子煲汤的？”
　　我刚拿起刀叉的手又放下了，大厅里凝固着刀叉与碟盘碰撞的声音。

　　一秒...两秒...

　　“啊？”众恶魔一致迷惑并被石化。

　　“可是，可是老大，恶魔小报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的！而且还是登在头版头条。”恶魔丁手持报纸辩声道。

　　“嗯嗯嗯，上面还有老大您的肖像签名和现场采访。”风寒未愈的恶魔丙打了个喷嚏，伸手夺走报纸擦鼻涕。

　　“诶诶诶，反过来反过来再擦，上面还有老大的照片呢。”恶魔甲见状阻拦。

　　“……”

　　这次轮到沉默的人是我了。
　　我好像记得上一章说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这个养肥再吃的借口。

　　“好吧，或许应该给组织打个电话帮那些恶魔编辑以及眼前的下属们申请一个“眼残”补贴？”

　　“‘眼残’补贴额度不高，我建议还是申请高温的‘脑残’补贴。”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正当我思考如何酝酿语言去掰正这一众恶魔邪恶思想风气的时候，冷不丁的一句话令甲乙丙丁们惊出黑色翅膀，顿时羽毛纷纷，一地凌乱，以及感冒的那位，似乎还有过敏性鼻炎，喷嚏声接连不断，这场面当真像是蛋打鸡飞。

　　在起身回答之前，我悄咪咪将右手藏于身后，略施小术，将甲乙丙丁们等恶魔一并扔出去，随即施了个复原咒简单整理场面后恭迎此客。

　　“原来是森格大人，当真是许久未见，甚是想念啊，我的好前任上司。”
　　我嘴角上扬，职业假笑的脸上勾出的弧度堪称完美，且不失礼数的动作行云流水，无懈可击。
　　当然。这只是我不得不做戏，装出给外面狗仔子们看的表象，实则我心里早就有一万匹草泥马在草原上奔腾。

　　伪君子，假圣人……

　　在其职却不谋其位，好端端的天使不当，偏要辞职跳槽到东方当个什么异域使者，这不，被赐死之后，人家天堂管理司不承认你的就职经历，任你磕破脑袋也撞不开天堂的大门。那怎么办嘛，只能投简历到地狱来混吃混喝了。但也不知道他是抱住了哪位大佬的大腿，竟然要求恶魔协会的全体员工去上他妈的变态礼仪课！！

　　我心中咆哮不止，在他再次开口说话的时候我的腹诽却戛然而止。

　　“玛格丽特小姐，虽然您贵为魔女，身居高位，但您已连续两周操纵草人代课，外包给影子写课后作业。甚至我听别人说在昨天的期中考核上，您为了早些离场，居然用咒语加速宫廷舞，结果让同学们跳成滚筒洗衣机……”魔杖在空中指指画画，疑似凭空擦出了火星子。
　　“如果不上报的话，那就是我的失职，实属不该——”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那能怎么样？是给我降级？没收财产？还是取消我的结课成绩？”我满不在乎反问道。

　　他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笑，从袖中抽出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推到我面前。展开一看，是天堂预备役的花名册，最上头那个名字，旁边画着个小小的、还没长齐毛的翅膀。

　　“听说你捡到了一个天使。”他转弯抹角后才推出主题。

　　“是濒临死亡的人类幼崽，不是天使。”我纠正道。

　　“据说是预备天使。”他坚持道。

　　……
　　貌似很对，但也不对。

　　我将合同拍于他面前，褐红的标头大字——恶魔实习协议书，以及字体颜色调配来自那个孩子手指上的血。
　　“只能是天使候选人，不能是恶魔实习生么？”
　　我翘着二郎腿，显然心情很不爽，抿了一口高脚杯里的酒，对他的坚持表示反对。

　　只是，这酒，好苦，谁他妈的把我的果酒换成了苦艾。

　　“当然！当然可以，没什么问题，不过，要是天堂派人来交涉抢人，还得是您的麻烦。”他这句话等于没说，因为不管是天堂的在职人员还是退休人员，早就和我这个魔女结过恩怨瓜葛。

　　“养个崽子，玩玩而已。”我轻轻咂了下舌，满不在乎地说道。

　　他应该也察觉到我的心情，也并未在多说什么，起身离开时，顺手把花名册塞进门旁药柜的手把上。
　　“下节课别再让影子去了，那家伙模仿你的语气，比地狱三头犬学猫叫还难听。”

　　我松了一口气，总算把这个闲事佬给轰走了。
　　不过在他跨出大门前，却还是止步了，给我留下这样的一句话，举足轻重可又无足轻重。
　　“我劝你，还是扔掉那狗崽子，专心做你的魔女，放下替身情结吧。”

　　替身？替谁的身？那个孩子吗？
　　其实他说的也没错，虽然在早些年，我捡到过一个崽子，不过在他被天堂搞得半死不活的时候，我依旧照常炼药，闲逛，搞事业。同事们都没觉得我表面上有什么变化。

　　但没有人知道，从人间传来那个孩子的噩耗后，新来的下属试图扣押钥匙，阻止我对天堂大开杀戒，却最终阻拦未果，而且还挨了魔女的爱猫一顿爪子教育输出。

　　只是当时我并没有去天堂，而是前往人间。毕竟人家内部按纪处理违规员工，我一个外人也没有理由去开架。按照那群老家伙的作风，对于一个犯错的天使，革职铩羽下放人间比直接推上断头台要重的多。

　　不过我没想到人间如此之大，大到就算有线人寻找，有水晶球定位，等我到达他所在地的时候，他早就因饥饿受冻而死，死在了垃圾桶旁边。
　　我已经不清楚，当时捡到他时，摸到他那死透了的躯体的我，是怎样的心情。
　　“死了就死了，起码遁入轮回不用再回去当天使了。”
　　当夜，我为他殓尸。但是当我抱起他的时候，却发觉，他后背长过羽翼的地方留下的两沟壑似乎深陷骨髓，无法想象当时被火钳子拔掉翅膀的他，该有多么疼。以及这疼痛留下的疤痕，像是赤裸裸地嘲笑着着他犯下的“愚蠢”与那该死的“罪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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