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弦雨生》

　　清晨七点，沈昭推开工作室的门，发现灯已经亮了。

　　陆弦站在她的建筑模型前，正在调整里面的小零件。他今天穿了件灰色毛衣，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左手那截残缺的小指。听到开门声，他头也不回地说："空调温度调高了，对琴弦不好。"

　　沈昭皱了皱眉。她的门禁卡明明在自己包里，他是怎么进来的？

　　"物业给我的备用卡。"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陆弦转过身，从口袋里掏出卡片，"说是你上周申请的，要找懂音乐的建筑顾问。"

　　沈昭接过卡片，发现背面贴着她写给物业的便条，只是下面多了一行小字："湿度超过55%会影响琴弦——陆"。

　　她的目光扫过工作台，咖啡杯旁放着半杯凉掉的茶，底下压着一张旧节目单。那是2014年少年宫音乐会的节目单，边缘写着一行模糊的铅笔字："G弦，3/4"。

　　"你在看这个？"陆弦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琴盒旁，取出一把精致的小提琴，"这把琴的G弦比标准短了四分之三毫米。"

　　他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发出低沉的嗡鸣。沈昭突然想起三年前维也纳那个坍塌的音乐厅——当时新闻报道说，一位天才少年琴手因此失去了半截小指。

　　"那天你在演奏什么曲子？"她脱口而出，想阻止自己已来不及。

　　陆弦的动作顿了一下。"《恰空》第十七变奏。"他轻声说，"正好演到七分零三秒。"

　　这个数字让沈昭心头一跳。她转身去开电脑，没看见陆弦眼中闪过的复杂神色。

　　"帮我听听这个。"她调出一段建筑声波测试音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陆弦放下琴，凑近屏幕。他身上的松木香混着一丝薄荷味，让沈昭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这里。"他突然指向一个微小的波动，"328.7赫兹，比标准频率低了1.3。你用的材料厚度不够。"

　　沈昭惊讶地看着他。这正是她昨天熬夜修改的设计缺陷，而陆弦居然只听了一遍就找出了问题。

　　"你怎么..."

　　"因为三年前维也纳音乐厅的吊灯，"陆弦打断她，声音很轻，"就是在328.7赫兹时共振坠落的。"

　　工作室突然安静得可怕。沈昭这才明白，他不仅记得那天的一切，甚至算清了每个细节。

　　"你恨我吗？"她轻声问，"那个音乐厅...是我主设计的。"

　　陆弦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回琴盒旁，取出一个旧MP3。按下播放键，里面传来嘈杂的现场录音——金属断裂的刺耳声响中，隐约能听到沈昭的惊呼："小心钢索！"

　　录音戛然而止。陆弦收起MP3，眼神平静得可怕："我找了三年才找到这段录音。你知道我在意的是什么吗？"

　　沈昭轻轻摇头。

　　"是你的声音。"他指向音频波形图上那个微小峰值，"在所有人都尖叫逃命的时候，只有你……"

　　窗外，晨光已渐渐明亮起来。陆弦重新拿起小提琴，琴弓在弦上轻轻一划。

　　"要听听真正的328.7赫兹是什么声音吗？"

　　没等沈昭回答，悠扬的琴声已经响起。这一次，她没有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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