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白方程式

　　军训第三天，气温飙升至38.7度。塑胶跑道蒸腾起扭曲的热浪，俞晚宁感觉迷彩服后背已经湿透，黏在脊梁上像第二层皮肤。

　　"计算机系！原地休息！"

　　教官的哨声响起时，俞晚宁的视野边缘开始出现雪花点。她踉跄着向树荫走去，膝盖突然一软，栽倒在滚烫的跑道上。

　　意识回笼时，梧桐叶滤下的阳光在脸上投下细碎光斑。迷彩帽盖在鼻梁上，带着陌生的洗涤剂香气——不是宿舍楼公用洗衣机那种廉价香精的味道，而是像雪后松林般清冽的气息。

　　"葡萄糖。"

　　沈叙白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俞晚宁掀开帽子，看见他逆光坐在长椅另一端，脖颈上的汗珠在阳光下像融化的水晶。他左手拿着淡蓝色电解质水，右手还捧着一本《量子场论》，书页边缘贴满彩色索引标签。

　　"病号连待遇这么好？"俞晚宁试图坐起来，眩晕感立即给了她一记重击。

　　沈叙白突然倾身过来。他食指托住她下巴，拇指在她耳后某个穴位一按。冰凉的触感像一道电流窜过脊椎。

　　"迷走神经反射。"他松开手，从口袋里掏出酒精棉片擦拭手指，"你刚才差点吐在教官鞋上。"

　　树影婆娑，光斑在他们之间的空地上跳动。远处传来正步走的号子声，而这里安静得像被世界遗忘的角落。

　　"《庄子·齐物论》里说…"俞晚宁突然开口，"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

　　沈叙白合上书，金丝眼镜链轻轻晃动："量子纠缠态。"

　　"什么？"

　　"你引用的观点。"他摘下眼镜擦拭，睫毛在脸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两个粒子无论相隔多远都能瞬时影响彼此——庄周梦蝶的物理学诠释。"

　　俞晚宁笑起来，喉间还残留着葡萄糖的甜腻："所以你认为惠施是古代最早的量子物理学家？"

　　"不。"沈叙白重新戴上眼镜，镜片闪过一道冷光，"但《墨经》里关于小孔成像的记载，确实比托马斯·杨早了两千多年。"

　　他们从EPR佯谬争到贝尔不等式，从薛定谔的猫吵到惠勒的延迟选择实验。不知何时周围已蹲了一圈偷听的各系新生，教官的哨声响起三次都没人动弹。

　　"这俩神仙打架呢？"有人小声嘀咕。

　　沈叙白突然站起身。他军装裤腿沾着草屑，俯身时在俞晚宁耳边留下一句："今晚七点，图书馆三楼古籍区。带你看真正的量子幽灵。"

　　他的气息扫过耳廓，像一阵带电的粒子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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