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流而下

　　林梢挂了电话以后，一脸无语，并且吐槽了一句：“草，我还以为至少要换个说辞呢？”

　　陈然没有听见队长在电话里面说了什么，只好一脸疑惑的看着她，寻求答案，而林梢也不负众望的复述了局里的电话：“县级市发生了入室抢劫杀人案，要我们抽调人手立马回局里。”
　　后面半句林梢没有说，局长的意思是入室抢劫案行为恶劣，影响不好，这边只是自杀案，交给手下的人处理。

　　“啊，我们刑侦队这是一年不开张，开张就要让我们喝壶大的意思吗？”

　　陈然是跟小姜差不多一起进来的新人，年轻得不谙世事，当时局长在他面前提了半句，回去他就把这小子的上下三代翻了个底朝天。

　　没错，陈然是A市龙头企业的独苗，父亲是龙头企业董事长，祖父是退休的市级干部，姑姑是A市大学学院教授，这个大学也是这个企业赞助的。
　　抛开家境不说，陈然的个人的履历却相当优秀，入学早的优势让他16岁就考上了大学，刚上大学就响应校招参了军，执行任务立了军功又直接保送了军校，毕业就来了这里当她的侦察人员。

　　陈然这小子的第一个专业是国际金融，所以参军一定没有经过他父母的同意，年轻人有中二梦一点也不让人奇怪，他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来到这个三线都挤不进去的鸟不拉屎的地方当个小职员才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为此林梢特意关注了大半年，发现中二少年的脑袋里面每天就只有插科打诨，跟他的履历完全对不上号，然后就把人放到一边了。

　　林梢看了一眼比她高半头的陈然，才发现他稍微有些长的头发已经遮挡了大部分额头，听说现在的小年轻喜欢韩国欧巴那一款的，不知道陈然是不是也是有样学样。
　　但过来人的经验，林梢还是友好的提醒了一句：“你寸头比较有男子气概。”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陈然一时摸不着头脑，但秉承着老大不会说废话的原则，他默默的咂摸了一下以后还是认定他这样比较符合相亲对象的审美，于是暂时不准备改变自己的造型。

　　事有轻重缓急，但这向来不是林梢的处事风格，她始终觉得生命是平等的，每一条逝去的生命在她这里都必须有一个交代，县级市有自己的刑侦大队，不在她的管辖区。可是非常时期，她只能按下心里那一点异样的感觉，开始调配人手。
　　“我让小姜过来跟你一起去走访赵露的信息，副队跟我回队，机灵点，注意安全，也不要给我惹麻烦，多余的信息一点也不要透露，走访完回局里等我。”林梢语气稍微有些严肃。
　　但这也不妨碍陈然抗议道：“你带副队不带我？我比他年轻二十几岁呢。”

　　林梢理也没理他的干嚎，安排完立马给小姜发了信息，然后拨通了老马的电话道：“现场清理完了立马收拾回市区，嘱咐你身边那两个愣头青，从现在开始所见所闻一点也不要对外透露。”

　　老马大名马桥，是刑侦大队副队，年进五十，和蔼可亲，有一个刚上大学的女儿，五年前他爱人刚调到市医院任住院医师，以前是分局队长，为了配合爱人工作，三年前抓住一个机会和林梢一起调到了市刑侦大队。
　　老马立马回到：“好，我立马吩咐下去。”

　　二人一碰头，立马就交换了信息，老马还想说些什么，林梢立马打断道：“不着急，你先总结一下，等晚上跟小姜和陈然碰头再说，局里说，已经让法医那边先过去了，局里的意思是支队太年轻了，让我们过去盯着，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没有用分局的法医，总局这边是不打算让分局尸检了，老马立马会意，对着自己带的人又下了一次封口令。

　　林梢看了一眼定位，目的地真是熟悉的不能在熟悉了。因为目的地正是A市著名的风水宝地别墅区，听说住在这里的，是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出来的非富即贵的人群中的一部分，而林梢很有幸的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几年。

　　好巧不巧，刚下车，林梢就看见吃瓜不嫌事大的林母也是众多人中的一员，林梢犹豫了一下，跟老马说道：“你先进去，我先去问点事。”
　　老马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林母，了然的点头带着人进了封锁线。

　　林梢冲着林母招了招手，两人走到一旁，她才问道：“你在这里干嘛？”
　　这是一个快60岁的老太太，看到林梢她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就压下去了。
　　老太太自然卷的头发剪短以后染成了红色，高挑的很扎眼，披肩搭在肩上，画了精致的妆容，风韵犹存，显得林梢不像是亲生的，不过一抬头看到林梢顶着一头爆炸短发，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林母不慌不忙地说道：“碰碰运气咯，听说发生了命案，我来看看能不能遇到我了无音讯的女儿。”

　　林母说话向来是不太留情面的，而且理由都很拙劣，毕竟这不是她的管辖区。很显然这是在抱怨她回家少了，不过林梢没有理她。
　　林梢进大队那年，拒绝了局里安排住所，又为了工作方便，就用自己的积蓄在工作旁边的小区首付了套小居室，公积金抵一部分贷款，剩下的用工资交，后来林母知道以后又给她付了一部分首付，现在公积金基本可以抵月供，剩下的工资林梢拿着吃喝玩乐。

　　林梢眉头一皱说道：“说正经的。”
　　就听到林母不太耐烦的声音：“这家姓赵，男的那个叫赵飞，他老婆叫陈文，有个上中学女儿和一个上小学的儿子，搬到这边快两年了，做生意发家致富的，搬过来的时候给每个邻居都送了见面礼，女儿儿子都很聪明，学习很好。”
　　“死者也姓赵？”
　　赵是大姓，可能是巧合，林梢本能的先把重要的问题拿出来，然后直接问林母：“当初你在这里买房子的时候不是听说这片风水宝地已经人满为患了嘛，怎么还有人搬进来？”
　　林母看了一眼林梢，继续补充道：“你还人民警察呢，再是风水宝地，市区一直在扩大，新的地方吃喝玩乐还是方便得多，而且什么都是新的，很多年轻人自然更愿意往新的地方走，但是这里毕竟是别墅区，住的还是有钱的那些人，不过我最近也在考虑换房子，别墅太大了，一个人住，冷清过了头。”

　　林梢终于正视了林母无声的控诉道：“要不搬过去跟我一起住？但是搬可以，你不要把你的住家保姆也带过去，我那边住不下。”
　　林母白了她一眼回道：“我好不容易摆脱你这个拖油瓶，现在过着别提有多爽，我还搬过去挨着你，我怕不是有病吧，林大警官，你自便，我回去吃午饭了。”
　　母女二人就这样分道扬镳，林梢盘算着等工作告一段落，回来陪陪她的老母亲。

　　一过警戒线，林梢出示了证件，同事就把手套脚套递给了林梢，她随手抓了一下自己的卷发，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一些。
　　一进门，林梢就迎来了副队了然的眼神，于此同时还有支队队长曹晓不太友善的目光。

　　老马说道：“初步判定死者男性，腹部被捅了很多刀，手指被刀一根一根的宰下，撒的满地都是，而且生殖器官也被宰下切成了片，这跟局长电话里面说的入室抢劫杀人案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到底是分局局长隐瞒了实情，还是局里故意的，林梢不得而知。
　　于是林梢在痕检同事的指示下将整个现场走了一遍，洒落的手指头都没有移动一下位置，显然局里跟分局打了招呼，在她看过现场之前，谁也不能轻举妄动。

　　林梢问道：“怎么发现死者的？”

　　“死者邻居，她说是死者妻子打电话给她让她来的，因为昨天是周六，他们一家都去了孩子外婆家，下午死者说有事提前回来了，他妻子没在意，但是晚上打电话没接，以为睡了，早上醒了继续打电话，还是没人接，就打给了邻居，让她按门铃看一眼是怎么回事，来了发现大门没关，进来发现里面的门一推就开了，然后就发现了死者，现在还在外面哭呢。”

　　林梢回想了一下，来的时候门口的确有一个哭哭啼啼的老太太在抹眼泪，身边围了不少人，看来就是她了。
　　林梢看了一眼回答她话的同事，说道：“你叫曾静是吧？在支队待得还习惯吗？”
　　曾静立马咧开嘴笑了，连忙点了点头，林梢带过的实习生不少，几乎只要带过的她都能叫出名字，曾静是为数不多带出去无论多大的场面都纹丝不动的实习生之一。

　　法医拿着报告递给了林梢，林梢看了一眼，死者男性，姓名赵飞，今年40岁，死因是腹部中刀引起的失血过多，十指被宰断，生殖器官被切成了十二片，跟手指一起撒在了客厅地板上，死亡时间目测超过十个小时，其它的需要进一步尸检。
　　“你老师不是说你在休假嘛，谁把你叫回来的。”林梢三下五除二的把报告看完，还抽空问候了一下法医。
　　“别说了，人都快上飞机了，一个电话老公儿子自己去了，我灰溜溜的回来当社畜。”
　　紧张的气氛终于松了一口气，林梢收起报告说道：“叫人把尸体搬回警局吧，通知死者家属直接去警局认尸。”

　　这是张法医的得意门生，刑侦大队的尸检人员夏灵，年纪跟林梢差不多，只是人家已经家庭美满幸福了，林队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响应国家号召这件事，林梢表示只能愧对国家了。

　　副队老马这才凑到林梢面前说道：“我看了，捅人的凶器应该是凶手带来的，但是宰凶手手指和生殖器官的是死者家里厨房的宰刀。”
　　“曹晓知道吗？”
　　“我没说，不过这不是什么不好发现的事，厨房刀架上少了把宰刀，我来的时候他已经安排技术人员去查监控了，想来是知道了的，凶手直接入室杀人，应该很快就能查到。林队，我觉得除了这杀人场面看起来吓人，抓到凶手应该不难，这是高档小区，有钱的人都怕死，安全防范这些基本都抓起来了，抓到人只是时间问题，局长为什么非要你跑一趟？”
　　林梢看了一眼大自己十几岁的老马，突然问了一句：“你说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为什么总有一些爆发户啊？”
　　老马被林梢这突然的一问，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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