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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之后
十年后。
江枫,永京,秦淮基座。
铁路车站与太空港集成在一起,太空电梯居于数个功能区的圆心。距离上一次大修至今,二十年过去,这里似乎永远一尘不染,哪怕当年群星会战打的星辰无光,也没有半点灰尘落在地表整洁的街道上——战舰残骸上挂满的向来是穷苦人的战友与亲人,而勋章,荣耀,大多数只会挂在不属于他们的专员,执政官身上——旧时代如此,而今亦如是。
苏云沐不想谈论这个问题。
她安静的坐在一间餐厅的玻璃窗前,脸上是永京的公务系统中最常见的表情——疲惫,情绪匮乏而呈现的冷漠淡然。她到底原本是不是这个样子毫无意义——任何人不管曾经是什么样子,当他降落在这颗北辰之环南部最耀眼的首都星之后,便会以最快的速度融入这片面瘫的人海中。
太空电梯下配备有每个行星都会有的入境海关,喧闹声此起彼伏。一节轿厢从高空下落,仿佛顺着管道沉入深海。一圈又一圈的圆形平台在设计上层层下陷,如同重物坠海砸出的层叠涟漪具象在如玉般的琉璃大地上——简洁又不失动感。
优美的造物。每一个看到太空电梯基座的人都会发出如此感慨——事实也正是如此,作为外海辉煌文明延续的一支的江枫,虽与真正的外海文明仍有极大差距,但其美学理念与设计理念却近乎完整的沿袭了下来——简洁与繁杂并驾齐驱,重檐叠翠下几何线条的优雅——这点他们反而与同宗同源的江陵不同。
苏云沐点了一杯咖啡,由一台小机器人送了过来——这台小机器人也是近乎标准的立方体,除了其棱的边缘做了圆润处理外——它的外壳从中间裂开,将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托举上桌。
“谢谢,”苏云沐接过杯子,习惯性的道了谢。她穿着一件白衬衫打底的深蓝色西服,平驳领镀着白边;系一条粉白相间的条纹领带,胸口别着永京总务司的盾徽。如果有一个不了解江枫徽记的人乍一看她,大概会以为她是某个中级学府的学生。她抿了一口咖啡,抬眼望向半空中的信息窗口,伸出手指敲了敲另一只手的手腕。窗口会意,显示出当前的时间,随即消失,太空电梯管道上的巨型屏幕一直亮着,此刻正在交替滚动着时事新闻。
《江夏帝国绥远科学院重大发现——曲望舒客卿发表技术论文》
《永京财政司司长发表文章——我们正处于九年来最好的时刻》
《诺汐行省联合邦对江陵集团就谢洛斯坦新共和国货船被扣押一事发表看法——战败国仅仅是个身份,不应因此被剥夺生存权》
《永京国立学府教授路易·安纳托里·张发表讲话,呼吁各国警惕群星会战战败国复仇主义思潮——我们都失去了一代人》
《江岚联省共和国;江枫联省共和国;诺汐行省联合邦与江陵集团结成军事互助同盟,共同遏制共联主义势力在核心世界东部的扩张》
《渔火学府教授常洵发表讲话,呼吁警惕格式塔意识形态——“为自由意志与真正人类而战”》
……
“都是些无聊的新闻,不看也罢。”苏云沐收回视线,她的手边弹起了一个绿色的窗口,显示她提交的专利申请已经通过。与此同时,一笔专利使用费也转入了她的个人账户。她只是看了一眼,随手划掉,与此同时,一条不起眼的新闻顺着她的指尖浮了上来——
《江枫联省共和国国防军少将江乾月近期完成实训演习,将乘太空电梯返回地表》
这倒不是什么秘密——这种临时提拔上来的将校其实水分很大,而且在摘星阁愈演愈烈的争权夺利中,军队已经被挤到了边缘地带。没有人在乎这些战后调上来填补空缺的,很多甚至没有经过正式军事训练的“永和世代”军官,而这些人恰恰是媒体最大的摇钱树——通过对他们的报道和采访,大部分“速成一代”得以了解那场促使他们诞生的惨烈战争,也给这些记录了一切的媒体人带来了巨大的热度和声望。
这种将校大都是些酒囊饭袋,实在没人了才提拔上来充门面用的。军事大权仍掌握在老一辈人手中,永和世代也颇有些自知之明,老老实实的当起了军方的花瓶,充起门面来。
江乾月却是个例外。
苏云沐外套垫肩上闪过一道青色的流光,转瞬即逝,那是参与过群星会战,并受封过暂行校官的印记,不定时的会发出标识记号——可以自主关闭,但大部分人并不会关掉。一来参加过群星会战是一个比较好的标注年龄的方式——现代社会,一百多年的少年期让一个人从十六七岁到一百五六十岁的样子并不会有多少变化,很多人会通过这种有明确时间的印记在社交场合显示自己的年龄以图方便;二来暂行校官这个军衔印记确实是一个相当不得了的成就,在江枫社会里已经隐隐约约的属于上层了。
江枫国防军在太空战斗中使用两套并行的军衔体制:常设和暂行。在太空战斗中,若出现舰只被俘,舰长失联,上级长官阵亡等一系列意外情况,则会授予顺位指挥者暂行的军衔以便指挥战斗——以舰种划分,按职位顺序调动。待返回驻地,则由军务部统一核算,折合功勋,转回原军衔——简单来说便是临时提级,方便指挥。六百年前的洛川战争尚未脱离军事贵族为主题的军官战争主旋律,对普通士兵肆意屠杀的情形仍然时有发生。为了最大程度保证存活率,也为了最大效率的运转舰只,江枫搞起了两套并行的军衔体制,实战证明它意外的好用,还提高了士兵的积极性。苏云沐受封的便是列兵转的暂行中校,水分极大,但考虑到她乘坐的那艘船几乎一个人也没活下来,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相比之下,江乾月显得猛许多。
此人战前长期潜伏在雅尔达α的情报系统中,开战后被急召入太空参与战斗,战舰负伤被俘,自己被投入谢洛斯坦的战地监狱中,就地承接所在舰船的指挥官席位与暂行大校衔。后设法越狱,转战半年后再次入狱,并在战后由暂行大校转为正式大校。
他能直接升为大校,固然有其母亲因战争导致实验事故失踪的抚恤原因,但主要原因则是他的战绩——
转战七个月,他以一己之力,在敌后拉起了一支相当有分量的舰队与根据地打游击,击毁敌方一艘旗舰,三艘母舰,四艘战列舰与十八艘星际巡洋舰。并在谢洛斯坦的战线后方生生撕开了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一时成为国防军内活着的传奇。
他头顶的光环一直到今天都没有褪色。战争结束后,时任的元帅克莱尔托将他收入门下,编制上脱离了一线,转为了战略分析师——文职军官。此后他的地位一路水涨船高,隐隐有军部太子的意思——这也让他成为了永和世代为数不多的几个真正的将星,成了媒体关注的焦点。
媒体不会公布将官的行程详细信息,也不会有跟拍者与追随者跟着军官下到地表——泄露军事行动日程的重罪没有一个媒体与个人担得起——因此江乾月最正常的落地方式应该是一个人混在人海中,不引人注意的随着太空电梯缓缓下降。
“之前是谁跟我说落地的方式是在地表放一桶水来着?”苏云沐嘴角露出一抹笑,耸了耸肩。她面前的桌子上弹出一个对话栏,对方简单给她发了一条讯息:快到了。
“三个小时……不快不慢,差不多。”
窗外一个军方的显示屏滚动播放着来自太空的实况,其下间或夹杂着些军事评论和时政新闻——大部分都是关于江乾月的,包括但不限于那场传奇的战斗,对驻军改制的方案看法,对格式塔共联者的警惕等等。他被当作战争英雄来看待,而非简单的军方传声筒。这种身份给予了他极大的便利,比如能够发表一些自己的见解——当然在克莱尔托允许之下。而在这种身份的掩护之下,他的个人威望也跟着水涨船高。
一座巨大的胶囊仓缓缓下降,落在接驳口底座的平台上。形形色色的人从运载仓中鱼贯而出,一个一个通过海关。喧哗声此起彼伏的响了起来。苏云沐收回视线,重新端起咖啡杯。一个身高与她相仿,披着斗篷的少年走进了咖啡厅。斗篷盖着大半张脸,看不清他的长相,但举手投足间属于少年人的青涩明显未褪干。少年没有理会机器人的招呼,径直走向苏云沐坐的长桌另一侧。屈光力场无声地展开,少年解下头上的斗篷,肩上金色的流光逸散开来,清秀而稍显稚嫩的脸与投影里的将军重合在了一起——正是江乾月本人。
苏云沐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伟大的时代,连人的心理成长期都跟着放缓了。”她随口说着,一边从托盘里端上另一杯咖啡,递到江乾月的手边,“尝尝,秦淮最好的咖啡——虽然是连锁的。”
江乾月眼角弯了弯,拉过椅子坐下,“我没想到你真的会来。”
“又扯淡——你还请不动我?你觉得我是什么卧龙先生吗?是不是还得三拜三请跟偏远星系请神那样请我出山?”苏云沐好笑道,抿了一口咖啡,微微皱起眉头,“这磨的还是差点意思。哪的咖啡豆。”
“你问我?长平?还是东晓?应该不会出北辰范围,咖啡豆就那几个星系长得好,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黑洞辐能有关系,”江乾月也抿了一口,顺口答道,“你来永京也快十年了,这里的月光感觉如何?”
“不怎么样,颜色比地球要红些,而且你们管那玩意叫月亮?我看那更像个月环。”苏云沐笑了起来,放下杯子,“该说不说永京人心真大,黑洞吸积盘当月亮赏——不过我估计你找我来不是为了赏月。”
江乾月脸上的笑意明显起来,“这话说的,我可去不了地球,一年公假就那么几天,还想出国到大夏,梦里想想就好——长话短说吧,我们写的那本书,你有新一步的想法吗?”
苏云沐搅动着杯中的咖啡,“什么想法?”
“我个人希望继续做下去——它的价值非常大。但依照约定,我没有剩下的那一部分原稿,我的想法也需要人来完善。老帅给我这个任务,我就想到了你。”江乾月放下杯子,神色严肃下来,“这是来自军方的合作邀约,而非强制命令,你可以拒绝,云沐。”
苏云沐垂下眼睫,沉思起来,搅拌的动作缓慢下来。片刻后,她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直视着江乾月,“抱歉,乾月,但是……不行。”
面对这种情景,江乾月也没有丝毫意外,只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不过你也不算是一无所获,”苏云沐低头戳了戳自己的手腕,一个信息窗口弹了出来,经过了一系列操作之后,江乾月的手上闪过一道白色的流光。“给你吧,剩下的半部资料——权当我个人赠与你的。”
江乾月有些不解:“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很简单,”苏云沐叹了口气,“我以前也跟你一样,满脑子想法,觉得我们有责任为这个地方流血,牺牲。但是没办法,人是会变的。群星会战,星河战争,或者用大夏的术语——重华之乱。你怎么叫它都没有问题。我们都在这场绞肉机里待过,在这场战争里我们为这个国家坐了五年牢——那种根本不是人待的牢。你在后方打过游击,我们在牢里写过书。但是结果呢?这十几年零零散散的破事一件接着一件,腐败的政府做不出任何实事。三个党派彼此混战,江枫的发展居然要靠‘最腐败,最低效’的公务员体系来维持。战争结束了十年,这个共和国就撕裂了十年。你常在军中,也许不知道,两年时间里,摘星阁的政权就换了十六任,这实在是太惊世骇俗——至少我不觉得这个江枫是我想要的江枫。”
江乾月点了点头,想把话题引向轻松一点的方向,“……你……最近在干什么?”
“教书,培养那些速成的芯片人——没办法,人口太缺了,只能调国民DNA出来统一培育,社会化抚养。你是不知道,东晓β那边随便个活都能开出几万信用点——用人成本高啊,”苏云沐苦笑一声,“我反正就是给这些年轻人们教点思考世界的方式,顺便接点倒腾文物和计算机的活。安度余生是没有问题的——说起这个,文棠回来了吗?”
“他还在诺汐,不过应该很快会回来的——他说他在曜京整了个大活。”
“他还在京岚大学?”
“不完全算吧,他前几天跟我说他这件事成了就会被开除。”
“他加入你了吗?”
江乾月摇了摇头,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他只说他忠于江枫,不过按我的看法,是的。”
“确实……因为你的那个‘预言会社’,整个国防军都惊动了。老帅不是还因为这个把你禁足了嘛——因为这事,媒体追着你口诛笔伐,说你是个神经过敏的战狂,一心想着把国家往战争的深渊里带。我倒是觉得你说的没错。”苏云沐点了点头,“所以说,小瑶,文棠。我。你已经招揽到两个了?”
“理论如此。但是如果你加入,我们的成功率会更高。”江乾月坐直了身子。
苏云沐这次没有拒绝,而是略带兴趣的看着他。
她挥挥手,召来一个机器人,示意它取走温凉的咖啡。
“这咖啡馆,也有几样精致的菜肴。你我今日难得一聚,我倒也不至于只准备两杯咖啡待客。江乾月,你说呢?”一个服务机器人走进来,端上一个银盘子,里面摆着两碟小蛋糕。
“只带一份邀请,而不开出实际的价码。这不是你的风格——至少这不是你在我面前的风格。”苏云沐脸上带着笑意,眼瞳中四散的光点带出了谨慎的好奇,“所以——你给我准备了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江乾月笑了。他敲了敲手中的窗口,几份资料传送到了苏云沐那侧。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告诉过我,你是佩舍尔人。对么?”
“……那个地方已经被毁了。”苏云沐难得沉默了片刻。
“是的。但人的记忆不会消失。”
苏云沐把窗口的不透明度调到了最大,它们铺陈在她的面前,遮住了她此刻的神情。
“我们都知道佩舍尔的毁灭是一次意外。”
“但是我现在有证据证明它不是意外。”江乾月逼近了,
苏云沐继续把自己埋在窗口后面。
永京轨道外环,巴士底Ⅳ
这是一座太空监狱。
曾经有个好事的媒体做过评选,在世界最严密监狱中,巴士底排名第三,第二和第一分别是大夏刑部天牢和江陵□□Ⅶ。
但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监狱,这座监狱单论建筑还算是整洁美观的,只不过也许是由于年久失修的原因,监狱各处钢制的衔架上落着一层薄薄的灰。
它最里面的一层——全称精神疾病患者监禁收容中心,则是巴士底内最高等级的安保区域。它的房间门是全透明的单向玻璃,透过其中一扇门,可以看到完备的拘束装置和铁架床。红色的指示灯亮起,显示陪护人员准许进入。铁架床微微抬起,被重重锁链与拘束带牢牢固定在床上的一名少女睁开了眼睛。
护士抬头看了一眼,用没什么感情的平板声音说道:“囚犯编号173854,栎海瑶,对么?”
少女被强制唤醒,瞳孔还有些涣散。她的头微微转动,似乎是在确认眼前发生的一切。听到护士的问话,本能反应道:“是。”
“十一年前因培植反政府武装,故意伤害罪判处终身监禁,目前仍在服刑中,没错吧?”
“是。”
“再次确认名字:栎海瑶,没错吧?”
“是,”少女有些不耐烦,“大人还有什么指示?没什么指示我接着睡了,反正我这辈子就是被链子拴在床上了,还想让我干什么尽管说吧。”
“有一项任务要求你去完成。”
锁链挣动了几下,栎海瑶试图坐起来,又被拉回原处,“啥?”
“出狱手续还在办理,明天会有人接你走。文件和证明,还有介绍信到时会一并给你。”
“啊?”
“还有几样东西也会给到你……”
“……停停停你等等我缓缓,”栎海瑶用力挣了挣锁链,眼神清亮了许多。她直视着护士,“谁下的命令?”
“军事委员会逐级下达的通知,负责人和典狱长都在场。”
“负责人说什么了?”
“他只托我转告你一句话:永和之乱将洒满星辰。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想知道。”
“江乾月派你来的?”栎海瑶愣了愣神。
护士显然没有与这个疯子继续交流的意思。她退出房间,锁上门。栎海瑶似乎很想伸一个懒腰,但是最后也没有成功。她只是低低的说了一句话。
“好嘛,我的假期看来结束了……”
“苏云沐小姐,您看看这枚芯片……”对面的古董商人取出包装盒。
“内部镌刻有加速阵列,H-77架构,初步判断生产于后洛川时代。量子结略微偏离标准点,像是天涯出产的,看型号是家用级中央处理器。当时不算先进,现在嘛……如果是我收购,我可能会打个折。”苏云沐接过盒子,简单对照了一下脑海中的信息,“参考价大概在四十万到四十五万国家信用。如果是极灿星海产地的话,价格还能翻上几番,可惜了……”
“苏小姐,您看看这次大夏的分析数据……”身旁坐的研究员递来一份观测报告。
“钦天监他们用的是‘科洛尼亚透镜’,精度没有问题。”苏云沐草草地扫了一眼,随手把它递还回去。
“发明它的那位学者已经死在佩舍尔了。”
“可惜了……”
“本台消息:枫丹白露亚星省首府佩舍尔遭流窜黑洞诱发的次生脉冲风暴袭击,五亿四千万人死亡,二十三亿六千七百万人失踪。枫丹白露亚星省临时议会宣布:佩舍尔星系实质上毁灭。星省首府次日将迁至新伊夫林……”
“……国防军舰队正在前往佩舍尔星系,尽一切力量搜救生还者……”
“……这片区域只找到一个小女孩吗?”
“这伤势……啧,还有气也是个奇迹……先查查ID吧。”
“是个历史学家的孩子,她家里人好像都没了。”
“……可惜了……”
苏云沐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颈侧,那里曾经有一道极长的伤口,在白衬衫与深色外套下螺旋着前进,几乎将她的上半身斜着切开。数十年过去了,伤口已然愈合,但还是留下了一道隐隐约约看不出来的痕迹。
那是黑洞之灾的“馈赠”,是这个国家无法愈合的创伤在一个十二岁女孩身上的投影。
重华83年,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型灾难席卷了佩舍尔。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黑洞在佩舍尔γ爆发,吞噬了整个行星,随后向恒星移动并最终撞向恒星,引发的连锁反应导致了行星轨道错位,星系解体。国防军迅速搭建起控星体结构,控制住了黑洞的扩张与运动轨迹,并缓慢的将其抛离江枫的范围。这场灾难彻底毁灭了枫丹白露亚的首府,累世的繁华化作了漆黑的空洞。也让大量的居民们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苏云沐成长在书生世家,父母都是佩舍尔的学者,本应平凡的长大,按部就班的就这么度过三百年的一生,平凡却自在,不辜负那位老人的期望……
到头来,一枚黑洞,猝不及防地绞碎了她的家庭,命运。以最不留情面的方式将她卷入了一个激烈的时代。
她心中没有芥蒂,没有怀疑,那是不可能的。
“你有点说动我了,”苏云沐犹豫着,将窗口透明度调高了一点,“继续吧。”
“我最近正在查佩舍尔的天文记录,有消息表明原先的那次爆发只是一场‘试射’,试射者正是谢洛斯坦军政部门。”
苏云沐隐藏在半透明信息窗口后的手攥的有些发白。
“他们绕开国防军监视,将一枚黑洞藏进了佩舍尔γ的中央广场。那是一次‘星河钟’的试射,”江乾月步步紧逼,“他们在尝试复原‘星河钟’。”
苏云沐沉默着。
“我无意再讨论国家,公民与其他议题,但是我想问问你,云沐,”少年将军抬起头,直视着窗口后的少女,“就算你不为了国民,为了江枫,哪怕只是为了佩舍尔的人们,为了你的家人,你难道就不想为他们讨一个公道吗?”
“咚”的一声,苏云沐的一只手重重砸向桌面。
然后,良久的沉默。
江乾月闭上眼睛,调整着呼吸的节奏。作为“狱友”,他了解她的痛点在哪。因此才抛出这份对他而言亦是重磅炸弹的消息。只不过这消息的冲击力毕竟过高,与他亦有颇深的牵扯,因此也难免动了情绪。
此后,他便耐心等待着。
沉默持续了更久,久到江乾月也不再抱希望。当他准备起身离开时,对面的窗口无声地消散,苏云沐面无表情的对着他。她的手腕上溢出一道金色的流光,流向江乾月的终端。
“……我的个人档案,你可以随意调用,此外我已经向学府递交了辞呈,”苏云沐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加入。”
江乾月叹了口气,起身拍了拍她的肩。
“……顺便一提,落地水是个玩笑。”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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