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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一缕阳光透过窗棂,打在林玉瑾的身上,她这才捂着脑袋从地上爬了起来。
盼望天色后,又转头看向床下趴着的那只狐狸,林玉瑾才隐约想起来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天边响雷,炁堕玄池……刚把这狐狸救了回来,想去打点水清洗一下,却回了屋子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八成是和这只狐狸有关。
这正是艮土破坎水,险中求存之象。
换了件干净衣服,林玉瑾小心翼翼地从床底把它揪了出来,打算问个明白。
毕竟昨天晚上她可亲眼看见,这只狐狸是人变的!
“喂,醒醒。”林玉瑾拍了拍狐狸的身子,“昨天晚上我见你化了形,想必已经是开了灵智,不至于连话都听不懂吧?”
狐狸睁开眼睛,听话地直起身子。它明显还没清醒,歪了歪头,有些无辜地看着面前略带怒意的少女。
它感受不到少女身上属于人的真炁,一下子就认定了她的身份。
面前的少女明显不是普通人,或许在她的手里,还能抢到一线生机。
狐狸琥珀色的双眼盯着少女,眼里满是真诚。
“你要是不给我现出原形呢,我可就要把你送到我师父那里去了。”少女的低语带着明显的威胁,“我师父可是这里的掌门,要是有妖怪落到他的手上,可是会被当作教具,被贴个封条,封在小罐子里面的。”
“看你伤得这么重,更何况现在也没什么反抗能力,你要是老老实实地现出原形,我们还有的说。”林玉瑾接着吓唬道,“你想想,你要是这个样子被我扔了出去,哪怕我们岳崇山不对你做什么,外面的散人们也不会放过你的。他们可是真的会将山精野怪炼成法器的……”
狐狸扭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环视一圈,落到了自己身上。
当它看见自己孤零零的一只尾巴时,眼底不由得露出震惊之色。
“怎么?还在考虑?”林玉瑾仔细观察着面前的狐狸,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你要是实在不愿化人呢,我也不强迫你,你若是愿意以普通狐狸的模样留在我这里当一只宠物,倒也可以。”
听了这话,狐狸盯着面前的少女,抬腿往后退了几步。
接下来,林玉瑾看到了这辈子带给她最大冲击的一幕。
这只玄狐,就在她的面前,毫不掩饰地选择了化形为人。
林玉瑾长大了嘴,看着面前的人,震惊地发不出一点声音。
尽管面前的少年浑身血污,但是瑕不掩瑜,他的身形颀长,深目玄鬓,丰神迥异。一袭锦衣玉袍,真可谓是神玉为骨,有俊荣仪。
林玉瑾面对着眼前这个仪表堂堂的少年,不由得有几分惊诧,却在他的身上感受不到半分妖气。
少年强撑着人身,举手加额,向林玉瑾行礼:“昨夜多谢姑娘出手相救……”
见来人不矜不伐,一副君子之貌,林玉瑾连忙两手合拢,微屈膝向他还礼,又托住少年的双臂:“仙长快快请坐!莫要伤了身子!”
“姑娘言重了。”
两人推脱一番,最后索性一并坐到了地上。
“在下的名只有一个单字,弈。字弈琛。原跟属地之姓,后因家父继任乐官,故改姓乐。”少年缓缓道来,“我现与父母一同居于昆仑玉京,本是灵官。此番下界本是为了探查夜游神的死因。”
“我叫林瑾,师父给我取了一个表字玉瑾。”林玉瑾简单介绍道。
“夜游神为帝司野于此野,震慑四方。如今竟被抛尸于昆仑虚外,人界更是频出妖族伤人之事,帝大怒,命各路神人追凶查案,我也因此下界。”乐弈琛的声音平淡,却不失温柔,“但是没成想,刚有了点眉目,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林玉瑾似乎理解了他所说的话:“所以,你……不是妖?”
“我先天本遂有灵通。”乐弈琛看着面前的少女,故意凑近,“你莫不是认为,我是妖?”
“没有,没有!”林玉瑾连忙摆了摆手,一想起自己做的那些大逆不道之事,连这少年惊为天人的美貌都来不及欣赏,倒是被吓得直接跪俯到了地上,“是小女有眼无珠,冲撞了仙长!还请仙长宽宏大量,饶恕小女!”
“姑娘这是何必!”乐弈琛一下子就被她这如此之大的转变震惊到了,忙不迭将她扶起来,才解释自己来此的原因,“我是感受到了有玄女之气所在,就在此定位,与他人鏖战后降落在此。此番下界,更是叨扰姑娘了。”
“怎么会在这里降落呢?岳崇山今年的白茅①太多了吗……“林玉瑾听了他的话,似乎想到了什么,“仙长说的,莫非是玄池中央的玄女像?”
“玄女像?说的可是那位九天玄女?”
“正是。每次炼丹前,外丹修士都要去玄女像前烧香,祈祷炼的丹能服之得以登仙。”
岳崇山东望泑泽,那泑泽自东而出的支流和岳崇山流出的小溪结于山脚,形成湖泊。湖面无人之境的中央立着玄女像,这是炼外丹者必祭拜的女神。
因黄帝受还丹至道于玄女,故每次炼丹之前都要烧香盟誓,为此得名玄池。
玄池旁,不知是哪代掌门在这里建起了承露台。绕过玄池就到了岳崇山的丹玄门,弟子们通常在这里招待寻访求药的百士。
山腰处则是弟子们的居所,大多傍溪而建,山明水秀。再往上走,就到了平时做功课的学宫。山顶的岳崇居则是历代掌门的居所。岳崇山上的建筑都以岳崇居为中心线,两边呈中轴线状建设。
“登仙?我莫非是到了洞天福地?”
林玉瑾摇摇头:“要论洞天福地,自然是排不上号。不过是精于人间奇技淫巧而已。我师父陶安是当今掌门,专炼外丹,其余几位师叔则是以体术和练炁闻名。”
“原来是修仙啊。如今的崇仙访道之术?”乐弈琛低下头,略有所思,“那你也和那些人一样炼炁吗?”
林玉瑾的语气变得有些沮丧:“不是,因为我的内外炁无法相合。故此我专以炼体闻名。但我的同门师兄弟们都会炼炁。”
乐弈琛冲着林玉瑾侧过身来,伸出手,轻轻搭在了林玉瑾的额头上:“冒犯了。”
“什么?”林玉瑾还没反应过来,一股强大的炁就从劳宫穴冲破她的奇经八脉,好似将身体贯穿了一般,直达涌泉。
哪怕这炁对乐弈琛来说十分微弱,但落到寻常人身上倒也成了不可承受之重。
乐弈琛通过自己放出的炁去感受着她体内的源流,看着面前紧闭双眼的少女,更加印证了他心里的猜测。
“你想成仙吗?”乐弈琛开口问道。
林玉瑾想都不想就点头:“当然了。成仙可是修士的毕生所求,谁会不想成仙啊?”
她身为掌门弟子,本有一片光明美好的未来。就因修炼受阻,受尽了弟子们的冷嘲热讽。若是能修炼成仙,那就可以洗刷过往一切耻辱,名留青史。
“既有缘得遇,姑娘不如帮我一个忙。”乐弈琛谆谆善诱道,“只要你帮我查到夜游神的死因,我就会带你登仙山,给你求来仙药,以报救命之恩。”
“不说始皇时期,光是武帝时期,就有人去登仙山求药,若是有成功的,我们也不会在这里炼外丹了……”林玉瑾小声回应道。
乐弈琛摇了摇头:“若能登上昆仑,不乏其术。如今人间修士所学,无非步罡掐诀,念咒书符,皆为小法。”
“你若真能见识到这等本事,那你为何不以此术法护持自身,怎会被伤成如此模样?”林玉瑾听着这话,竟然心生疑问。
听着少女的问话,乐弈琛上前伸出手,覆上了林玉瑾的手腕。
“仙人,从不食言。”
顷刻间,林玉瑾就感受到了寒气上涌。然后,就是腕部被猛击的痛苦。
她的手腕似乎被炁固住,整条胳膊似乎都感受不到它的存在。
“啊!”林玉瑾紧紧钳住自己的手腕,倒在了地上。
这就是神仙与凡人的差距吗……
哪怕只是一具残躯,略施法术就可以对人身造成如此大的影响。
乐弈琛心头一惊,赶忙伸出双手,打算去扶,却碍于男女之别,不得已收回了手。
不多时,她的知觉恢复,紧接着就是如此真实而不可思议的疼痛。
这种感觉,正是驱雷之术,只有被雷法攻击时才会有这种效果!
而眼前这个人,竟然没用手诀也没颂持,能直接使出法术。
林玉瑾紧紧盯着面前的少年,不得不相信了他所说的一切。
“真想不到,明明身负祖脉,怎么可能会弱成这个样子,”乐弈琛看着林玉瑾激烈的反应,有些疑惑,“明明你的先祖是在天道崩摧之时扬名天下,你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到如今这番境地?”
“我……不知道。”林玉瑾压根没听懂他在说些什么,只是隐约能感受到,这少年绝非寻常。
“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了吗?”乐弈琛往前走了几步,蹲下身,目视林玉瑾的双眼,显得格外真诚。
林玉瑾点了点头,用手撑着,从地上支起身来。
“那说好了,不过是找到死因而已,我们若是真成功了,你可不要耍赖哦。”
乐弈琛承诺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再说了,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我的炁可以打通你的经脉吗?”
林玉瑾的好奇心一下子被他勾了起来:“对啊,为什么?”
“这就要你自己去想了。”乐弈琛摊了摊手,“或者自己去找你和那些师兄弟如何不一样啊。”
“当真?”林玉瑾歪着头,看向乐弈琛,“没什么不一样吧?我和我师兄自幼时就是师父带大的,整日同吃同住,分不出什么变化来。哦,对了,除了行炁。”
“现如今,在整个岳崇山里,只有我能带你修行。”乐弈琛简明扼要地告诉她,“所以我才会做出带你上仙山的承诺。”
“天尊呐。“林玉瑾捂住额头,“此等机缘竟然能降临在我身上!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乐弈琛轻笑两声:“你们的梦想不就是成仙吗?那仙药不过是几株瑶草琪花所化,若待你登上仙山,自会羽化升仙。”
听了这话,林玉瑾直起身来,沉吟片刻,面对着眼前的少年,坦白道:“我不过一介俗人,这等机缘对我来讲,实在是有些不真实。”
凡间修士穷尽一生所摸索的长生之术,对仙人来说不过寻常,换个人估计都要道心破裂了吧。
“有何不真实?”乐弈琛听着这番话,故作嗔怒,“喂,你要是不答应,我可就走了。”
话毕,乐弈琛竟然站起身来,支开窗子,打算强撑着他那副残躯破窗而出。
“等等!等等!”林玉瑾一把拽住他的外袍,力道却使大了,一不小心撕扯下来。
乐弈琛有些无奈地看着她手里的衣服碎片,叹了口气,索性将外袍脱了下来:“反悔了?”
“嗯,嗯。”林玉瑾连忙点了点头:“就先不去想你要带我成仙这件事。本来我的炁就相合不了,但你既然有办法能让我感受到炁,那我也不是不可以冒险一试。万一成功了呢?成功的话我自然是也可以修仙了,对吧?”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答应你。”
“那好。”乐弈琛盘腿而坐,故意摆谱,打算探探她的真心,“但是你要知道,神仙在人间是不可显现神通的。若是影响了人间,就会被天道责罚。也就是说——要是我们遇到了危险,你要挺身而出,这,你可愿意吗?”
“只要有一线修炼的希望,无论做什么,我都愿意!”林玉瑾咬着牙,斩钉截铁地保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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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古人认为,白茅可以通天地,故常作为禋祀之物,用来沟通天地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