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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晚上十点零五分，许知然站在便利店门口，盯着玻璃门上贴的“营业至23:00”，迟疑了两秒。
她下班时，视觉组又拖了一版素材，她替思思把客户需求重新整理完，邮件发出去的时候已经九点四十七。
路过公司旁的小广场时，她突然想起楼下那只流浪猫。
昨晚窝边的香蕉皮她没放心上，但今天傍晚，猫窝竟然空了。
她猜可能是被人带走了，也可能只是搬了个窝。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便利店，打算买包猫粮顺便找点吃的。
“欢迎光临。”店员用机械的语调打了招呼，没抬头。
许知然拿了一瓶常温牛奶、一个关东煮便当，还有一包8块钱的成猫粮，排到收银台前时，前面正有一个男人翻着零钱袋，一副完全不熟悉现代支付系统的模样。
“……俺身上没带这个什么二什么码。”他皱眉盯着付款二维码看，“不能拿金子抵账？”
店员已经明显不耐：“先生您要是不付款，就请先放下东西。”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眼神亮了亮，正好对上许知然的目光。
他似乎认真看了她一秒，忽然笑了下，语气诚恳得像做错事的小孩：“姑娘，你能不能帮俺先垫一下？俺保证，明儿就还你。”
许知然微微皱眉。
眼前这男人……长得不丑，甚至可以说有种让人难以忽视的锋利感，但头发乱得像一只炸毛的猫，衣服是深灰色长风衣，明显旧款，袖口还有点泥土印子，脚上一双布鞋，像刚从什么剧组逃出来的群演。
“你买了什么？”
“水，一瓶。”他把手上的纯净水举起来，“猫粮，一包。”
她低头一看，正是自己拿的那款。
“你有猫？”她问。
“没有。”他想了想，“俺……认识一只。”
“……”
店员已经开始驱赶：“先生，请你先把东西放下，不付款不能拿走。”
男人看起来有点迷茫地望着商品，又望了望她。
许知然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机一递：“一起扫吧，我的。”
男人眼睛一亮：“谢谢你啊，姑娘，你这心肠真是……比观音菩萨还善。”
“行了，别抬举我。”她语气平静，“下次记得带钱。”
男人点头如捣蒜。
许知然结完账，提着东西往外走，男人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保持半米距离。
“你跟着我干嘛？”
“俺没跟你。”他看起来挺委屈，“俺只是……走一条路。”
“你要去哪？”
“俺也不知道。”
“你住哪？”
“俺刚下来，还没找地儿住。”
“……”
“俺可以蹲桥洞，也不想麻烦你。”
她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打量他几眼：“你到底哪来的？”
男人认真地看着她，眼里清清亮亮的。
“天上。”
“……”她想骂人。
“俺是认真的。”他叹气，“只是现在没人信了。”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你信不信都行，俺记得你。”
“你认错人了。”
“不。”他摇头，语气很肯定，“你是前天晚上，给俺窝那只猫垫毛巾、喂牛奶的那个人，对吧？”
她愣了一下。
“俺……不太记得别的，但那时候，俺觉得你是个好人。”
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个小小的金属圆环，递给她：“这个给你当回礼。”
那东西看起来像是一种古旧的钥匙圈，表面有微微的云纹图案，沉沉的。
她没接，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你这不是诈骗新招数吧？从搭讪，到卖工艺品？”
“你真聪明。”他忽然笑了一下，阳光得有点出乎意料。
“不过俺不是骗你。你要不想要，俺收回去就是。”
她犹豫了一下，接过来研究了两秒，冷冷道：“挺沉的，倒像真金。”
“是真的。”他说。
“……谢谢你啊，齐天先生。”
他一愣，眼睛瞪得比猫还圆：“你咋知道俺叫齐天？”
“你自己说的。”她斜睨他一眼，“不是吗？”
男人咧嘴一笑，眉眼里有点孩子气的得意：“对，俺就叫齐天。”
他们在街角分开时，他还朝她挥了挥手，一副“俺还会来找你”的模样。
许知然走了一会儿，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已经不见了。
夜风吹过来，手机震了一下。
是项目群的消息——思思发的。
【思思】：各位辛苦啦！艾瑞项目客户回复说，对脚本文案的方向“感性但有深度”，很满意！太感谢大家支持了～?
许知然看着这句“感性但有深度”，忽然觉得有点讽刺。
她最早提这个方向时，被打回五次；现在不过是换了个人说，就成了“方向对了”。
她没回复，直接关了群提示。
回到家时，小猫果然回窝了。
它窝在角落打瞌睡，窝旁边整齐地摆着两包新开的猫粮，一包罐头，还有一个小小的猫用热垫。
她皱了皱眉，蹲下身仔细检查，猫粮是她熟悉的那款，罐头却是从没见过的牌子，包装上写着繁体字，看起来不是国内渠道的货。
旁边压着一个小纸条，歪歪斜斜地写着两行字：
【姑娘，俺暂时住这附近，有事可以喊俺——齐天】
她盯着那张纸看了很久。
风又吹起来，猫窝旁的小热垫亮了一下，是智能感温启动的型号。
市面上没怎么卖。
她没说话，把纸条收进兜里，轻轻摸了摸猫的头。
“齐天……？”
第二天一早，许知然刚到公司，就看到吕冬梅站在会议室门口，脸色难得有些不自然。
“客户回信了，”她递过来手机，“你看看。”
许知然扫了一眼，是艾瑞那边的品牌总监亲自回复的邮件，话语温和却措辞明确：
【我们内部核查了创意版本的溯源记录，发现第一阶段脚本思路与当前版本高度一致，感谢贵方对方向的持续坚持，希望后续能保持这种稳定风格。】
邮件末尾，甚至还加了一句：“请转达我们对许小姐在内容创作上的肯定。”
吕冬梅把手机收回来，脸上的笑勉强得有点僵：“客户那边……可能还没适应思思的表达方式。”
“没事，我可以继续辅助。”
她笑着说，语气不卑不亢。
旁边的宋一鸣装作若无其事地喝水，但眼神还是偷偷扫了过来。
气氛短暂凝固了一秒。
中午，她从外卖架上取餐时，碰见了刚刚递文件的思思。
思思一身粉色针织裙，语气诚恳，眼神无辜：“知然姐，客户那封邮件我也看了，真的挺感谢你之前的思路铺垫。吕姐也是想让我多学学，才让我接的。”
“我明白。”
“你不会生气吧？”思思低头，“我知道大家可能都觉得我靠关系，但我也是真的很努力……”
许知然淡淡一笑：“你没错。”
思思松了口气。
“但我会记得这件事。”
她顿了顿，语气温柔却带着点刀锋，“也希望你也记得——你现在脚下站着的，是别人花时间一点点铺出来的路。”
思思脸色微变。
晚上七点，她下班比平时早了一点。
路过那家便利店时，她犹豫了一下，推门进去，发现齐天正站在泡面区前，一脸认真地看着一排桶装辣火锅。
“你真的要吃这个？”她站在他身后问。
齐天吓了一跳，回头，看到是她，立刻笑得像个孩子：“哎哟，你还真来了！”
“我不是来看你，我是来看你有没有被辣死。”
“俺吃过，更辣的都吃过。”他理直气壮地说，“不过这玩意儿也真香。”
“你之前说你刚‘下来’……你到底什么来头？”
“俺是齐天。”
“你除了这个名字，还有别的介绍方式吗？”
“……”齐天想了想，认真答，“俺是被贬下来的。”
“被谁贬的？”
“……不好说。”
她看着他一脸认真，又像在说谎的样子，忽然笑了。
“那你现在住哪？”
“……桥洞。”
“我给你找个宾馆吧，你看着倒也不像真的神经病。”
齐天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俺也不是赖地儿住，只是还没想好要去哪。”
“你每天干嘛？”
“找猫，找吃的，找地方睡，然后……找你。”
“找我？”
“俺记得你。你对那只猫好，俺欠你个情。”
“那猫也不是我的。”
“但你把它照顾得很好。”他看着她，“你做的很多事，都没人看见。”
她怔了一下。
“可俺看见了。”
那一刻，她有点说不出话。
晚上十一点，许知然正在编辑一份内部培训材料，微信跳出一条陌生人添加信息：
【齐天：俺找到地方住了！是个挺亮堂的小阁楼，楼上是花店，老板娘很喜欢俺，说俺长得像她前夫（？）】
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半天，忽然笑了一下。
然后她回复：【恭喜你，重新做人成功。】
齐天：【俺不做人。】
她：……
她：【你到底哪儿来的？】
齐天：【俺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但你早晚会知道的。】
齐天：【等你想问的时候，俺就告诉你。】
她看着手机屏幕，窗外月光照进来，猫窝里那只猫缩成一团，窝边的热垫还在安安静静地工作。
她低声自语：“到底哪儿冒出来的怪人……”
可心里，却意外地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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