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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此时乘坐自动扶梯的安娜,忽然被两旁硕大显眼的广告给吸引——
一侧,是南城作为受世界瞩目的体育赛事飞运会承办方的宣传广告,大大写着“南城欢迎你”。
另一侧,是南城刚官宣的城市标语——“数智之城”。
在全国普遍用文化、世界、千年、商贸等词来代表一座城的时候,南城标新立异的用“数字”和“智能”,简单扼要的彰显出是互联网经济领航者的地位。
自从该标语一出,引起全国上下效仿的热潮。
但凡跟互联网相关的大小公司,都要打上“数智”二字,数智消费、数智工业、数智医疗,甚至还有数智园区。仿佛这样就能蹭上最新世界经济的风口浪尖,赚的朋满钵满。
其实提这标语的人不诚实,南城不光是数智之城,更是上榜了“中国最难生存的城市”前三。
扬长避短,转移大家关注点,聪明。
于是安娜上网一查命名该标语的品牌公司,了然笑了。
中胜集团是根红正苗的本土传媒集团,广告行业细分众多也有相应的生态鄙视链,站在最顶端的就像中胜集团,以设计起家,后靠品牌战略咨询定位业务,冲进国际4A的行列。
在全球10大广告传媒集团中,唯独中胜集团是独树一帜的中国制造,国人之光。
回国后安娜最先留意中胜集团,那可是能操盘千亿级品牌资产,最接近理想的地方。可是总部在北京,上广深都设有分公司,唯独南城没有,毕竟长三角地区已有上海布局不需要再额外设立。
安娜心灰意冷,当时国内正值兴起数字互联网经济,设计都为电商服务,不需要创意,只需要快速整合素材的美工。
这哪是名校荣誉毕业生安娜能忍受的屈辱,美工与她品牌操盘手的职业规划八竿子打不着。拒绝所有广告公司的offer,恰巧杜莫主动抛出品牌公关的橄榄枝。
安娜激动万分,虽然没有经验,起码与她的理想更近一点。
杜莫是行内有名的老牌建筑事务所,创始人是建筑师起家的徐衡生,又身为南城省建筑协会的副会长,在南城的资源扎根的很深。
至今安娜还记得坐在大班椅后面穿着Amani白衬衫的徐衡生,气质儒雅绅士,丝毫看不出是70后的年纪。
徐衡生真挚的看着安娜,有感而发道:“杜莫虽然是20多年老牌的建筑事务所,基于之前我理想的观念,认为只要专注于作品,就是杜莫最有价值的品牌资产,所以不怎么重视品宣。可惜时代变了,许多新成立的工作室,不过5个人,会营销,成天出现在各种公众号。然后我们的客户就以为他们很厉害,一口一个老师的邀请他们去合作。”说到这,忽然他无声的笑了笑,“所以啊,今年新成立品牌公关是势在必得的,这是迎合时代的一步,也是杜莫迈向新未来的一步。我需要像你这般有国际化教育背景和视野的年轻人,我们共同探索杜莫的未来。将来你的工作直接向我汇报,公司能支持的,一定会支持。”
当时安娜的心情澎湃激荡,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无比激动且兴奋。美好的理想宏图,即将唾手可得。
可是当她迈入杜莫建筑所打算大展拳脚时,万万没想到,现实有无数盆冷水淋了下来,让她寸步难行。
别说操盘,就连想要历年客户名单以便逢年过节送礼,统统被章壬以各种理由挡回。
35岁刚出月子就回公司的章壬,嗲声嗲气道:“那群老客户又不认识安娜,突然代表公司寄送礼物贺卡也很奇怪,人家会一头雾水的。最近我又忙,没时间带你去一一拜访介绍。我看呀,这次还是我来安排寄送,下次再说吧。不过你的送礼方案做的蛮全面的,我在徐总电脑上看了,等会你空了,发我一份。”
然而下次,还只是口头上的“下次再说吧”。
每到逢年过节,章壬都厚着脸皮先问安娜:“安娜,礼品方案好了吗?”
在公司架构上徐衡生将她安排在章壬的下面,算是直属领导。章壬嘴巴一张,安娜也不好不做。
于是给了两次礼品方案,前脚刚发,不过一刻钟的复查。章壬就打印了两份,转身门都不敲,直接走进徐衡生的办公室。
安娜和章壬的工位就在老板门口,离得近,自然能听见里面刻意压低的欢声笑语,章壬总有办法逗得徐衡生高兴。而安娜气得来要死,正是年少气盛的年纪,况且安娜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性子。
既然给足直属领导面子,她不要,那安娜就不给了。
于是当章壬再问安娜要礼品方案时,安娜快速地发给她一份文件。下秒,便起身朝储藏室方向走去。
到转弯角的地方,安娜侧过头看了一眼。果然,工位上已不见章壬的身影,而徐衡生的办公室门,已经合上。
当人百依百顺惯了,自然不会被质疑会耍诈。
安娜前脚翻出酒,后脚就接到徐衡生电话的传唤,声音透着严肃:“安娜,进来一下。”
安娜像没事人般走进去,只见章壬脸上藏都不藏阴阳怪气得瑟的模样,点着桌上的礼品方案,道:“这方案怎么做的?我们向来从认识的酒庄拿酒,红酒价格一直稳定,为什么今天的酒品类预算会高出平常的20%?这里加一点,那里加一点,可是多了近百万的预算。我希望你能好好的给我和徐总解释一下。”
这话里话外都在引导徐衡生误会安娜提高采购价,从中捞回扣。
安娜心里一惊,原本以为章壬只是简单的喜欢抢功,但照今天局势是想逼自己走?
虽然安娜充满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但强迫自己必须面不改色。于是她看都不看方案,仿佛了如一切淡定地解释道:“方案里新增了一款红酒,是酒庄今年的新品种。上个月他们寄来过样品,因为徐总你们出差了,碍于时间较紧,所以我邀请虞姐先一起试了下。口感比原先醇厚,糖量比较高,整体更适合女士饮用。之前听虞姐说过,今年的新客,大部分是女客户,所以我想着就把这款新酒放进方案里,最终由你们定夺。刚才我发完方案,其实是去储藏室拿新酒了,想着回来跟章总讨论下的。”
安娜故意欲言又止,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章壬,赤裸裸的挑衅。
章壬没想到平常高傲不理世事的小姑娘,竟然会有这般的心机。这话的意思,显得她都没核查,就迫不及待拿方案来邀功。
一时之间,反被人将了。登时,章壬感到有些难堪,不觉用余光打量徐衡生的神情。
不说话,不表态,却定定地看着立在那的安娜。
章壬太了解他的脾性。
虞姐是追随徐衡生从创业到现在的左膀,负责供应商管理。安娜自然知道搬出她能赢得徐衡生多大的可信度,果然徐衡生面露出赞赏的笑容,“这次方案,你考虑的很周全。”
“谢谢,”安娜道:“徐总、章总,要不我先出去醒酒了,等会拿进来给你们试试?方便定礼品方案。”
徐衡生点头,“好。”
从那以后,安娜顺利的拿到客户名单,同时做完礼品方案直接向徐衡生汇报。
至于寄送和联系客户,章壬以各种理由搪塞,还是将安娜堵死在自己的格子间里,无法与徐衡生一同去拜访客户。
安娜不理解她这样做的意图是什么,总之徐衡生没说话,安娜又不做市场自然无所谓,也便没再探究下去。
可是章壬不是这般好打发,自从这件事得罪她后,章壬明目张胆地开始给安娜穿小鞋,甚至干涉品牌相关的工作,包括张罗徐衡生出席各个活动。
有次安娜火了,直接拍着桌子吼道:“这是品牌公关的工作,关你什么事?”
章壬淡道:“我是你直属上司,你说关我什么事?况且从前徐总出席活动,都是我在筹备。”
隔天徐衡生出差回来,就知道安娜跟章壬拍桌子的事。当然是叫进办公室劈头盖脸的训了一顿,末了,说:“你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做事一根筋,不会拐弯?这是公司、办公室,你跟你直属领导拍桌子,脑子怎么想的?出去,好好冷静下想一想,想完去给章壬买个下午茶道歉。”
“我不!”
安娜脾气上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让她跟小人道歉,开什么玩笑。说完,安娜不等徐衡生指示,管自己抬屁股走了。
气得徐衡生为了责罚她,自然把协同他出席省设计研讨会的机会留给章壬。
从那以后,安娜与章壬正式开战。
正值二十四岁花样年华的安娜,正遭遇职场政治、办公室地下恋情等颠覆三观的事,好像毕生所学的知识都不及人暗地里会谄媚撒娇,从未如此感到无力和屈辱。
两天前,徐衡生提前结束了安娜外派南京的培训计划,紧急召她回来。安娜不由得浑身绷紧,感觉与章壬新的一场战斗即将打响。
高铁站里人头攒动,安娜拖着行李箱,随着人流穿梭在高铁站大厅。远远看去,任她一身雄心壮志,此时也不过是斡旋在职场斗争洪流里的一粒尘埃。
职场远不是做事那么简单。
职场,就是社会生态的缩影。有无数道隐形暗门的存在,不是人人都能求得、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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