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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情缘
悠扬的旋律响起。
少年的手搭在公主腰间,带着不确定的力度,像是怕碰碎一件稀世珍宝,索菲亚甚至能透过厚实的塔夫绸感受到他的紧张。
他舞步有些僵硬生涩,动作紧绷。
“抱歉殿下,我……不常跳这种舞。”
——其实根本不会跳宫廷舞蹈,完全是凭借绝佳的视觉和听觉现场学习。
“别怕,放松,跟着我就好。”她的声音像羽毛拂过耳畔,索菲亚非但没有不满,眼底反而漾开一丝新奇的笑意。
带领少年几个旋转之后,索菲亚流畅的舞步突然一顿。
“你踩到我的裙摆了。”
细微的织物撕裂声在少年耳边清晰炸响,“殿下!我……万分抱歉!”
他眼中满是惊慌自责,语无伦次,下意识想躬身去看那处破损,手足无措。
索菲亚巧妙地挪动脚步,动作流畅自然,掩饰了少年的失误。
“继续跳,比起一条完美的裙子,我更喜欢这个意外。而且,你学的很快。”
公主没有责怪,只有鼓励。
少年几乎要被索菲亚湛蓝眼眸中的光芒迷晕过去,心中涌入一股巨大的暖流。
“……是您教得好。”他终于积聚了一点点与公主对话的勇气,脸颊迅速染上晚霞般的红晕。
视线不知所措地落在她的额头、发髻,或任何她眼睛之外的地方——他不敢直视那过于璀璨的眼睛。
在华尔兹的旋律中,两人的逐渐合拍同步,跳了一支又一支舞。
目送几位外国贵客离开王宫,索菲亚回到自己的寝宫。
卸下华服珠宝,侍女灵巧的双手松散开发髻,浅金色长发如瀑布般披泻在肩头,流光熠熠。
索菲亚换上舒适宽松的丝绸睡袍,熄灭灯烛倚在窗边,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冲散发闷的心绪。
夜风带着花园里泥土与露水的清新气息涌入,她抬抬手,口中轻念咒语,一股温热的能量向整个花园扩散。
玫瑰、矢车菊、郁金香、黄水仙次第开放,在生命魔法的感召下,绽放到极致。
这就是索菲亚从桑菲尔德魔法学院学成的生命魔法,也是她对抗反对者的最大资本。
——她能够使粮食丰收,治疗百姓的疾病,带领国家走向富饶,这是其他贵族们无法做到的。
黑暗中,索菲亚静静欣赏夜色里的繁花,周身萦绕着芬芳。
这时,厚重的雕花门传来“吱呀”声,它不是被侍女恭敬地推开,也不是被夜风悄然吹动,而是被一个失控的重量踉跄地撞开了。
一个身影,带着浓烈甜腻的酒香,跌跌撞撞闯入。
竟然是他,那个在舞会上踩了她裙摆的羞怯少年。
她第一时间推测:这少年看似单纯,背后不知是哪个家族派来的,竟能闯进我的寝宫。
“是公主殿下啊……太好了。”
少年的夜视能力好得让索菲亚吃惊,夜色如此昏暗,他居然能认出自己。
“我,我迷路了,您能送我回家吗?”
少年眨眨眼,绽放出毫无防备、甚至有些傻气的笑容。
见跳舞时还温柔可亲的公主沉默不语,少年十分困惑,眼神里充满了孩童般的无助。
“他们一直灌我酒,我没办法飞回家了,长老们知道我夜不归宿,一定会生气的。”
索菲亚觉得好笑:那些愚蠢的贵族们,也不选个聪明人勾引自己,选了个最傻里傻气的。
不过既然送上门来,她也不介意玩玩这个有趣的小东西。
少年踉跄着,几乎要跌倒在地毯上,索菲亚伸出手,抬起他的下巴。
“看着我。” 她命令道,声音很轻,却不容抗拒。
少年的心灵再一次被猛烈触动,他追随自己的本能,轻轻亲吻公主的手心。
“从现在开始,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索菲亚把少年推倒在帷帐里,清冽悦耳的声音让少年甘愿沉迷。
“听话。”
“唔……”
公主冷脸,居高临下的眼神带有一丝玩味。
她贴近少年耳畔,每一个音节都让他灵魂战栗:“你做错了,不乖啊……”
少年樱唇更红了,鬈发凌乱地搭在额前,清澈的金色眼眸蒙上了一层水汽氤氲的迷雾,蓝色血管在白皙皮肤下跳动。
万籁,俱寂……
时针指到七点,司寝女官德·阿瓦涅男爵夫人衣冠严整,准时带领宫女鱼贯而入。
索菲亚醒来,身边的床榻空空如也,那个少年已如幻梦般消失无踪。
少年身上有种难以言喻的野性,卷曲的银发是野马飘逸的鬃毛,兴奋时微微收缩的金眸是鹰隼俯冲掠食,呼吸是春风吹过旷野干草垛,空气被阳光炙烤得噼啪作响。
他有时候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有时候又像找到水源的野兽,脖颈弯曲,安静而疲惫。
索菲亚细细回味,莫名觉得少年身体里住着一整个大自然。
她伸了个懒腰,迟迟不愿起身,还沉浸在昨夜的飨足。
与此同时,北部森林里掠过一道遮天蔽日的白影。
一头黑龙立刻飞进白龙的巢穴,斥责道:“伊泽尔,你怎么才回家?森林外面很危险,你刚成年……”
龙巢内安静得过分,黑龙塞西莉觉得不对劲,冲到白龙伊泽尔身边。
舞会上的俊美少年浑身烧得滚烫,他蜷缩在金床上,一点点褪去人形,变成了一头银白巨龙……
索菲亚被两位夫人搀扶着离开床榻,盥洗、晨浴、更衣、梳妆,繁琐的晨起礼仪才结束。
男爵夫人终于把索菲亚装扮停当,满怀骄傲地欣赏她的小殿下:她庄重、优雅、高贵,简直是最完美的淑女!
僵硬的宫廷礼仪让索菲亚有些胸闷:“请黛安小姐过来,让她随侍。”
三年前,在去往桑菲尔德魔法学院的路上,索菲亚救下重病的黛安,黛安也一直在桑菲尔德陪伴索菲亚,两人度过了一段难忘的时光。
阿瓦涅皱眉:“只有经过册封的贵妇才能出入王宫,黛安小姐只是平民,我看还是请德贝格伯爵夫人陪同,才符合您的身份。”
索菲亚深吸一口气,妥协道:“好吧。”
王宫广场早已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
索菲亚在高高的阶梯上对百姓挥手致意,却不想仅仅局限于此,越过卫兵和内务官径直走向人群。
玛丽紧张地提起自己的小布裙行礼:“殿下,这束花送给您。”
她接过小女孩怀里的野玫瑰,弯腰抱起女孩,摘下一朵郁金香回赠给她。
索菲亚一一与民众握手:“这些花是我用生命魔法催生的,今日各位可摘一朵带回家,算是我赠予大家的礼物。”
百姓们都没想到,高贵的公主竟然如此平易近人,欢呼围绕着公主,争抢这份恩泽。
“天哪!那些贱民居然敢触摸公主的裙子!”
几位年长的宫廷女官吓得险些晕过去,首席女总管德贝格夫人冷静一些,对女王说:“陛下,您看……”
女王微笑对小姑子安妮王后说:“我看这样挺好,您说呢?”
安妮是爱德华的妹妹,她一向十分敬仰这位出身平民但果敢坚毅的嫂子,自然表示支持。
安妮的丈夫,邻国国王弗朗索瓦宠溺地看向妻子,对索菲亚的叛逆行为只有纵容:
“索菲亚真是太优秀了,她的仁慈获得了人民的爱戴和支持,昨天面对巨龙又是那么勇敢。说起来,那只白色巨龙可真是罕见呢。”
三位陛下的支持暂时压下了反对的声音,然而谒见结束回到自家城堡,各种反对声猛然冒出来。
“公主回国,第一天既不召开御前会议,也不接见封臣,偏偏打开王宫大门,让那些平民百姓自由出入王宫!”
“太不成体统了,这样的女人怎么能称王!”
“”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角落里的青年却说:“父亲,接见百姓是仁政爱民之举,您怎么能这样斥责公主。”
“好啊,朱利安!现在连你也敢反对我了?”
克雷顿公爵冲他大吼。
枢机主教朱利安今天早上才匆忙赶回家,他身着黑丝绒法衣,胸前的钻石十字架由于呼吸的起伏而忽明忽暗,迸射出锐利冰冷的闪光。
“父亲,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对殿下有这么大的成见,她勇敢、有担当,会成为一位英明的君主,你却苦心孤诣找出格里兹取代她。”
公爵冷冷道:“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总给索菲亚说好话,她可是我们家族的敌人。”
朱利安浓密卷翘的睫毛轻微颤抖,他的心思在父亲锐利如鹰的目光下无所遁形。
“我,只是……”
公爵挥挥手,不想看见这个怯懦的儿子,他相信无论朱利安有什么心思,都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去把格里兹叫到书房,我有事和他商量。”
九月的初秋,天气已经开始转凉。
绿茵茵的草地有了几分深色,不再像春夏那般嫩绿,忍冬和常青藤开出黄色小花。
这是一片奢华的古典宫廷花园,每一株花草都沿中轴线对称分布,所有植物被修剪成工工整整的球形、锥形,或是剪成高墙似的树篱,呈现出王权对自然的掌控。
索菲亚穿过正在修理树枝的仆人们,亲自推开房门,迫不及待扑进母亲的怀抱。
“妈妈!”
“索菲,我的小宝贝!”
埃莉诺身穿浅紫丝绒便裙,把女儿抱在怀里,双手捧起索菲亚的脸颊。
索菲亚的胳膊勾住母亲的脖子,细细嗅闻母亲身上淡淡馨香,这种香气不属于任何一种花朵,像是把各种香花杂糅在一起,形成一种只有索菲亚能闻到的,馥郁奇妙的香气。
她在埃莉诺怀里不断变换姿势,最终乖乖躺在她的大腿上,双脚搭在长椅扶手,活泼地上下晃动。
女王政务繁忙,这还是她回国以来第一次母女俩私下说话。
她朝母亲抱怨:“阿瓦涅夫人总是有那么多规矩要我遵守。”
埃莉诺捏捏女儿撅起来的小嘴,假意逗她:“那么我让夫人回家养老,给你换一个女官?”
“算了算了,夫人就是唠叨了些,对我还是真心关爱的。”
索菲亚做不到把勤恳付出了十多年的阿瓦涅夫人赶回家,特别是几年前她生了重病,男爵夫人衣不解带、亲力亲为照顾她之后。
她教导女儿:“改变规矩要付出的代价,比遵守它要少得多,慢慢来吧。”
随后,埃莉诺像变戏法一样,变出一把钥匙。
“送你的毕业礼物,夏宫。”
索菲亚兴奋地亲吻妈妈的脸颊:夏宫是父亲最钟爱的行宫,那儿有绵延不绝的高山、湖泊、森林,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度假之地!
“妈妈,我给您画了一副肖像画,工匠们正在装裱,待会儿你就能看见了。”
……
母女两人亲密了不到两刻钟,贴身秘书前来报告。
“陛下,枢密院大臣递交了奏章,请您处理。”
“陛下,维尔玛伦公国大使请求觐见。”
“陛下,御前会议将在明天召开,请您出席。”
“陛下,利奥波德元帅请求立刻觐见。”
……
埃莉诺有条不紊地下令:“先让利奥波德来见我,维尔玛伦大使的会面推迟到四点,他们总不至于连陪伴孩子的时间都不留给一位母亲吧。”
利奥波德走进女王的书房,他是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正值壮年,举手投足都展现出久经沙场的沉稳气质。
他无比恭敬地向女王和公主屈膝行礼,呈上一份文件。
“维尔玛伦公国近三个月调动大军,对我国南部边境虎视眈眈,前不久,他们派出小股部队骚扰边境居民。而且……”
“还递交了国书,要求与陛下您当面进行会谈,商讨南部边境如何划分。”
索菲亚一下子瞪大眼睛望向母亲,众人都在等待埃莉诺女王的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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