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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奇怪的自主意识
谢绮星睁眼，脑袋里昏沉一片，眼前先是闪过零碎斑驳的光影，接着自己的四肢开始顺应着想法而动，抬腿去厨房帮妈妈端菜，得空端详起周围的环境，这是我家吗？他想着。
四肢支配着他去拿水杯，可是他好冷，并不渴，只想盖被子，于是，反抗思维的想法第一次在他脑海里产生了。
他努力挪动脚步朝反方向的卧室走去，身后的堂弟并没有发现他举止的怪异，只是询问他：“哥，这个自饮水机要按童锁吗？”
谢绮星没空理，终于抽动灌铅似的脚，去卧室取了件外套穿上才暖和起来。而当他返回餐厅，堂弟依然杵在原地，重复着刚才的话，就像发条木偶一样。
谢绮星万分惊异，但他很聪明，没有直接上前问堂弟怎么了，反倒是绕着他转了一圈，过程中，堂弟一直重复着同一个动作：“像是……NPC？”
谢绮星默默抹汗，余光里，屋子里其他人的动作也怪异的不得了。
妈妈上下颠着勺，爸爸往烟灰缸里弹烟灰，叔父扶着爷爷去里屋，走在拐角处像卡住了，姐姐给外公拿草莓，外公因草莓掉地上表情惊讶又回归惊讶前，奶奶和叔母在聊天，却像永远被困在其中只不停重复“星儿啊……星儿啊……星儿啊”。
“星儿啊……星儿啊……星儿啊。”
声调悠扬而远阔，显得格外阴森，明明声音很小却极其刺耳。
谢绮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思考着，这是发生了什么怪事？
大家这都是怎么了？
难道要我读档？
这样想着，便接近堂弟，拍了拍他的肩，脑袋在惯性思维引导下回答出：“我帮你接，我们帮长辈把茶水泡好吧。”
这是怎么了？谢绮星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动作，听着自己的话语，不知为何竟然有一种住在他人躯壳里的感觉。
这是我吗？
这是谁？
难道是灵魂出窍了？
不对啊。
此时，谢绮星回想起来：【写生回来后正赶上中元节，家人们喊他回家聚餐，吃完饭要出门给过世的先辈祭奠，作为家里的年轻一辈，他当然跟着去祭祖了。画展操办的事情在手机上联系了工人师傅后，把监督的任务交给了学生。】
等等！刚刚说今天是什么时候？
“中元节……”
“中元节上个周就过完了呀。”
突然，好似醍醐灌顶一般。
反应过来时，他低头看去……
自己竟然飘在了空中！！！
我何时上来的？谢绮星想。
高高飘在屋顶，一种想法强势地想要钻进他的脑子里，而主动的思维却把这部分想法排斥在外。
两者互相拉锯。
不一会儿，他的思维便被两种声音占据，虽然都是他自己的内心，却似分裂一样，一种他能主导，另一种和旁白似的他无法主导，仍然不懈地接着刚才的那些话在介绍，像是一种……
背景叙述。
只听那个声音继续说：【学生们反馈过来，展品有一些放在阳光下曝晒后裂开了，发了消息过来道歉，并询问有没有更多的展品可以放进展厅，自己让他们去办公室画架上找那幅特殊的画拿去凑数……】
特殊的画？有这回事吗？
噢，好像有，那幅不允许任何人碰的画……怎么又让人碰了？
自己这是忘记了什么？
好像特别特别特别重要，对他来说。
背景叙述执着地复述情节，而他能够主导的那部分意识，在背景介绍的提醒下，想起了全部的经历。
原来，中元节那天，也就是开展的头天晚上，笨蛋学生打电话说没找到那幅画，他还亲自开车回了趟学校，找到画后……
等等。
找到后发生什么了？？？
哇超！
怎么又忘掉了，我得健忘症了？？？
算了，先不管这些，谢绮星飘累了。
他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屋子里，没有再像幽魂一样飘在空中，像那样用俯视者的神态面对世界了。
他慢慢适应了自动行驶的那一份思维，跟着那份思维而反应，像住在自己身体里的旁观者一样。
而且他还看不见自己的身体，只能通过反光物或者镜子。
慢慢地，他发现家人的反应和实际上那天晚上聚餐时，略有出入。
应该是自己记错了，又或是自动被修改过，让所有行为变得不合理了起来，目的好像是为了省略细节，快进到吃饭的时候。
比如堂弟耍怪把筷子插进碗里，被他妈揍一顿哭了，但其实现实里，堂弟并没有做出这个举动，就好似如今变化的情节，在为后续发展做铺垫。
谢绮星隐隐有了一种……女人的第六感一样的东西，他总觉不管现在重塑发生的事情是因为什么，都或许会往更诡异的方向发展。
果然，当情节快进到谢绮星帮妈妈洗完碗之后，接到了那几个傻学生的电话，他接起来。
按照现实发生过的，他本以为对方会说“没找到那幅画”之类的话，实际听到的却是开了诡异变声器的声音，说道：“谢绮星，快别胡思乱想了！深呼吸，夺回你自己的灵魂，成为你自己！”
“啪！”
他以为脑门被一颗子弹击中了，实际却没有，他在那阵推力下，光晕重叠中向后倒去，一切景致变得不可思议。
反正现实中肯定看不到这样的场景。
他身处的房子升起到万山之巅，三千尺瀑布飞流直下挂在窗帘上，巨大的野鹤煽动翅膀停在窗前，将大眼珠子贴近玻璃，一颗祥云被它踩在脚下，长了尖刺的树枝拂过，吹起阵阵阴风……
和特么梦似的。
但此时的谢绮星并不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不过……
谢绮星越看越眼熟，总觉得……
这些都是自己画过的山水画里的景物。
没错，这些、全部、都有关于谢绮星。
他自己的想法、他自己的记忆、他自己的思想，来源于他的事物。所以，他理所当然拥有控制的权力，完完全全可以主导这些场景。
那颗击中脑门的子弹在慢动作之后射穿了窗玻璃，就像打破了电影里的第四面墙。
谢绮星终于觉醒了过来。
闭眼之后，场景又倒退回接电话之前。
姐姐在擦桌子，提醒他：“把扫帚拿开！别挡路。还有，快点接电话，响了好几声儿了。”
谢绮星眨了眨眼，不再能听到那个既定思维的声音，他慢慢挪动扫帚，将扫帚扔在地上，改变了那晚本该发生的剧情。
果然，姐姐就像恢复自主意识一般，开口骂他：“你癫了？不扫地就去阳台待着，别碍事。”
真好，姐还是这个亲姐，虽然也和那晚不一样，却变得不卡bug了。
谢绮星怀着犹疑不定和劫后余生的怦怦心跳去阳台接电话，接之前想起方才的声音，深呼吸一口，按了通话：“咳咳，喂？”
“谢老师你快来啊！不对你别来了！”是他的傻学生，没错了。
“你在说什么胡话？”
“你还没看新闻吗？你们那一块爆发丧尸病毒了，老师你可千万不要出门啊，我们这就开车来救你。”这学生还挺仗义。
谢绮星感觉不是他自己疯了，而是世界疯了：“？？？”
谢绮星回头看电视，他爷爷拿着遥控器目瞪口呆，新闻联播插入一条紧急警告，提醒广大市民不要出门，在家避险。
这是辟邪吧？就算是梦也不要这么离谱吧？
“喂？你们不要过来，看来是以我家小区为圆心爆发的，你们注意安全，找个地方躲起来。”谢绮星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但他这算是反应过来了，方才的经历并非他得了神经病，而是他在做梦。
突发急性低血糖头晕，躺在地上休息的时候睡着了，虽然不知道为何在梦中会产生自我意识，就像真切地活在梦境中一样。
那一通奇怪却令他安心的电话打来，让谢绮星产生的自主意识慢慢稳定了下来。他感到全身上下涌现着力量，驱散了前几天的所有疲惫，甚至让他的意识更加清晰地觉得——自己正在活着。
可惜，梦是他做的，剧情以他为圆心展开，那些傻学生自然是必须要来小区救他的，尽管爆发了离谱到太姥姥家的丧尸病毒，学生们也舍不得让自己去送死，搞得他这个老师当的多伟大似的。
谢绮星以手遮面，踱步进卧室，关灯拉窗帘，躺好盖被子，双手交叠在胸前，很安详。
阿弥陀佛，晚安世界。
“丧尸爆发了，快出来想想办法，你又在发什么癫？”堂弟站在门口，学他姐姐说话。
“我试试能不能睡回去，兴许我睡着了就醒过来了。”
“？”堂弟大喊，“叔母！姐！快来看啊，我哥变成丧尸了！他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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