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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和许多其他初到上海的应届生一样,陈茉选择和大学同学合租了一套上海的老破小二居室。
陈茉住主卧带阳台,承担的租金比例高些倒也无妨,最开始的两个月和室友相处得也算融洽。
从来到上海的第三个月起,室友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和她刚刚在公司认识了不到两个月的新同事搞到了一起,还没几天就吵着嚷着要搬出去和新男友一起住。
就算顶着和陈茉闹掰的风险也始终恋爱脑上头不管不顾,那份签了一年的租赁合同还剩下九个月,整套房子的房租突然就全部转嫁到了陈茉一个人身上。
起初陈茉也想过快些找个新室友把窟窿补上,奈何房东实在催得过急。
眼见她过去两周都没找到新室友,就把房子再次挂到了中介名下,每天带着络绎不绝的新顾客来看房子,陈茉自己的卧室也被不知多少陌生人瞧了个仔细。
那天在温寻病房里的电话就是房东下的最后通牒。
从医院匆匆跑出来,陈茉躲在肯德基厕所想给房东阿姨打个电话再求求情,绞尽脑汁最后也只争取到一周时间宽限,七天一到,她就得打包行李走人。
游戏大厂的工作不算轻松,每天加班到晚上九点算是家常便饭。
尤其是像她们这样初来乍到的应届生,更是危机感十足,听说有私企已经辞退了好几波应届生,连试用期六个月都没到就让人卷铺盖走人。
一副资本家嘴脸气得这群年轻人牙痒痒却也无能为力,只能被动接受个人命运在时代车轮的碾压下如同蝼蚁。
陈茉每天九点下班,约了中介紧赶慢赶赶在十点之前看一、两套房,三天下来也没找到特别满意的房子,她估摸着还有四天时间,满打满算包含周末应当够用。
拖着疲倦到极点的身体站在小区楼下时,陈茉看了眼手机上的电子表,正好十一点零五分。
闭了闭眼再深呼吸,陈茉吊着最后一口气爬上五楼,想着到家就倒在床上闭眼入睡,洗澡的事情就先推迟到明天早上吧。
五楼楼道的声控灯感应一直不是很好,陈茉走到四楼拐角再走上两级台阶,用力拍拍手掌才把灯光叫亮。
狭窄的楼道被昏暗的灯光点亮,陈茉站在半截楼梯上半天没反应过来——
她的两个黑色大行李箱此时就被人扔在门外,棉被和枕头连带床单都被人折叠后丢在行李箱上,防盗门上原先的钥匙锁已经被换成了智能密码锁。
陈茉不傻,她这是被房东提前扫地出门了。
算了算银行卡里刚刚攒下的两个月工资,还够她在宾馆凑活几天,陈茉蹲在行李箱旁准备把东西规整规整就往楼下搬。
还没来得及行动,就被身后幽幽传来的声音吓得魂都飞走半个。
“阿茉……”
“卧槽!”
陈茉猛地回头望去,一个坐在水泥楼梯上,半个身子靠着灰墙的人影在阴暗的拐角里晦暗不明。
那人听见陈茉惊恐的咒骂声赶紧摇晃着起身走到她面前,颀长的身形被一件卡其色风衣包裹得严严实实,一只手撑着墙面走得缓慢,另一只手抵在腹腔像是有些身体不适。
熟悉的五官暴露在灯光下时,陈茉也已经认出那是温寻的脸,比上周末在病房时的脸色少了几分病气。
恐惧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较之更甚的愤怒和羞怯。
她才来上海三个月而已,为什么最倒霉的两次都正好叫他碰见?
是她流年不利,还是二人八字不合?
陈茉立刻转身继续收拾行李,语气下意识地夹枪带棍:“你闲得没事干吗?来这儿干什么?”
“我……我问陈叔叔要了你的地址,那天你从医院离开,我有点不放心,就想着来看看。”
温寻学着陈茉的样子也想蹲下帮忙收拾行李,双腿才弯曲到一半,腹部的刀口就被挤压变形,疼得他脸色瞬间发白,只能咬紧后槽牙生生忍住。
“那你看完了,可以走了吗?”
温寻没说话,陈茉余光看见他一寸都没挪开的脚步昭示着主人的态度。
“你不走是吧?那我走了!”
行李箱上摞着的被褥和枕头被陈茉暴力塞进剩余的空间内,一条腿压在行李箱盖上用体重将箱子合起,最后再费力地把拉链拉到顶头。
规整好的行李箱被挨个从地上扶起,陈茉拉开拉杆就准备一个一个往楼下搬,温寻眼疾手快地伸手拦住:“阿茉,我帮你搬。”
“不用。”
陈茉微微侧身躲过温寻伸出的手臂,两只胳膊同时用力,就这么搬着一个十几公斤重的行李箱吭哧吭哧地走下台阶。
在校寄宿的时间长了,谁还没练出一身力气?比这再重几公斤的箱子陈茉也从宿舍一层搬去过四层。
学不会娇滴滴地去找学长帮忙,只能自己咬牙坚持;就算再重,在楼梯上歇息几个来回也总能自己扛上去。
另外一个行李箱还留在原地,温寻轻轻揉了揉上腹的伤口祈祷它别添乱,右手使力将剩下的行李箱从地上提起,跟在陈茉后面慢慢下楼。
走在前面的陈茉听见了楼上的响动,她知道温寻在干什么。
其实按照自己不爱欠人情的性格,她大可以出言拒绝。
走到三楼楼梯口时她稍微停下几秒,对着头顶的方向犹豫片刻,制止温寻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
她不认为这代表她对温寻的好意感到受用,她只是喜欢看他受苦受累罢了。
仅此而已。
对,仅此而已。
陈茉从单元门出来时累得够呛,两只手撑在行李箱上呼呼喘气,从楼上的声音判断温寻应该才搬到二楼。
她撇了撇嘴,心想这人怎么现在力气这么差,好像比记忆中退步不少。
实际上温寻力气倒没有退步,只是手术的刀口总在隐隐作痛,担心伤口迸裂,他不得不每到一个楼层就停下缓缓。
等温寻也到达一层,陈茉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就头也不回地朝小区大门的方向走。
温寻来不及喘口气就紧跟上去,拉住其中一个行李箱的拉杆企图让她停下脚步:“阿茉,阿茉,你一个小姑娘大晚上在外面住不安全,还是跟我去我家吧……”
“怎么?你对上海的治安这么不信任吗?不过不好意思,我本人倒不觉得有什么危险。”
陈茉转头将行李箱用力向前再拖出一截,把拉杆从温寻手中猛地拽了出来。
还没等她再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一声痛呼。
紧紧咬了咬唇,陈茉一边暗骂自己心不够硬,一边忍不住悄悄回头偷看。
在她身后落下几步的温寻正佝偻着背,一只手扶在膝盖上,另一只手还像刚才一样搭在上腹。
他垂着头,昏暗的路灯下叫人看不清神色,可身上的风衣领口正在微微发颤。
陈茉知道,他在疼,可能是胃病还没康复,也可能是……
也可能是被自己拉扯到了伤口。
认命地闭上双眼深呼吸一口,陈茉心里暗自感叹,果然九年义务教育下培养出的人才还是觉悟太高了,人性和良知让她做不出抛下病人兀自走掉的行径。
把两个大箱子扔在原地,陈茉退回到距离温寻还有半米的位置:“你……你怎么啦?”
担心这句话听起来过分温柔,陈茉紧接着有些心虚地开始数落起眼前人:“我说病没好就不要到处跑,医生生气,家里人也着急,这下好了,你自己疼也没办法,可不能赖在我头上,我……”
陈茉口中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
温寻突然松开自己搭在上腹的那只手,抓着她垂在身侧的手腕轻轻摇晃:“去我家,好吗?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这次我保证,阿茉。”
这次他保证……
他的保证有多不靠谱陈茉早有领略。
把温寻的手从自己手腕上拨开,这次她用力有意放轻了些:“我不信。”
少女倔强的眼神对上男人温润的双眸,一阵叹息被秋风吹散。
“那阿茉……”温寻微微停顿斟酌一遍措辞:“就去我家住一晚,就当送我这个人病号回家,行吗?”
即便再是讨厌,她也不得不承认温寻不愧是去国外镀了七年金的人,过分优越的骨相和被知识熏陶后的气质让他看起来比七年前更加漂亮矜贵,与她对视时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再次提速。
陈茉怀疑温寻早就掌握了自己的软肋。
送他这个病号回家……
听听,听听这是人话吗?
把她架在“好人”的位置上,想找个梯子下来都找不着,她现在拒绝不就等于变相承认自己心若磐石,冷酷无情吗?
讨厌!
果然七年过去,温寻还是那么讨厌!
陈茉对着空气无声地翻了个大白眼。
“那你快带路啊!打车走还是你开车,提前说好啊,打车的路费我可不负责,你全部报销……”
“好,我报销。”
温寻微微扬起唇角,习惯性抬高手臂想要揉揉陈茉柔软的发顶,一如从前那样。
他细微的动作被站在对面的陈茉立刻察觉,敏锐地向后撤退一步提前躲开快要碰到她脑袋的大手。
让悬在半空中的手掌突兀又尴尬。
“咳咳,”晚风中是温寻先清咳两声打破沉默:“走吧,今天打车。”
“嗯……”
陈茉走在温寻身后心口无端有些憋闷。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说不清刚才躲开的刹那,是对温寻的讨厌多些,还是反感他总这样把自己当作妹妹来对待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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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宝这个时候还有点幼稚哈哈哈哈,心软嘴硬罢了
但是阿寻这个时候确实还把她当妹妹,起码在他自己看来,就是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