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与春花共戏阳

　　杨春三月，万物复苏之景，生机盎然。
　　“倾琏，我记得你说过他会来这……你又嗅错了？这是第几回了？”一道男声在教师办公室响起，他在跟一只……鸟说话……
　　“怎么可能！这次一定是真的！你是在怀疑我的嗅觉吗？”也是奇怪，这鸟竟能口吐人言，但这是在这位“仙者大人”身边，倒也能算作正常。没错，这位仙者，便是许随秋了。
　　许随秋现在，是历史老师许韵，是尽职尽责的高一16班班主任。许随秋打着不能落后于时代的谎子，早就在几年前考了教师资格证，进了这所高中当老师，其中真是原因，是为了再见一位故人——柳长晔。柳长晔的离去，已经过去了数不清的春夏秋冬。那倾琏也不是凡鸟，是一只青鸾。这只青鸾融了一缕柳长晔的魂，能嗅柳长晔灵魂的踪迹。
　　“吱呀”办公室门开了，打断了一仙一鸟的谈话。
　　“哟，刘主任，这么早来，是有什么事吗？”来者正是此高中高二的年级主任，此人平时虽和善，但有一个缺点，懒。所以他早上6点来办公室，绝对有问题。
　　“那个，小许阿，有个人可能要转到你们班去，你看看可以吗，可以的话我就插进去了。”
　　“这么突然？”许随秋影影感到不对劲。
　　“咳咳，那是个好学生，只不过……身体有些差，有点小毛病，之前因病休学了一两年，现在应该已经成年了……”刘主任越说许随秋越觉得不对劲。
　　“敢问这个‘小毛病’是那种病阿？”
　　“……呃……心脏病……小许你看……可行吗？”
　　“……”许随秋思索了一阵，愈发觉得还是不要摊上这位有心脏病的小朋友好，毕竟如果出了事，那就难办了。“那个刘主任，我也不是说不想要，只不过你看我班人已经那么多了，以前一来人就插到我班上，我实在是顾及不了了，实在抱歉阿……”
　　“……行吧行吧，哎……我再看看哪个班有空位吧……”
　　“是他……”青鸾突然发话了，“那个有心脏病的人，是柳长晔。”她用只有许随秋听得到的声音说。
　　“等等刘主任！想了想，那人还是□□班上吧……”
　　正是春晨，阳光透过一层纱帘打进教室里。讲台上正站着一位长相俊美的少年，带了丝病态，脸色苍白。晨光打在他身上，那是于他有些违和的生机。黑板上写着他的名字：柳倾安。
　　许随秋站在教室后墙边，不禁有些呆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露出一个的笑。
　　这，是一场跨千年的，只于许随秋的而言的重逢。虽然他们还“互不相识”。
　　柳倾安坐在教室边上靠窗的位置，从这刚好可以看到楼下开的正好的杏花。班上同学似乎对这位有心脏病的新同学很好奇，一下课就都围到他周围，问东问西。柳倾安对这场面倒是见怪不怪了，还能开点小玩笑。许随秋不动声色的看了会儿，见到柳倾安的反应后，这才回了办公室。
　　“他，一点没变……”许随秋想到这一点之后，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倒是意料之中。”他心道。是啊，毕竟是同一个人的魂魄，再怎么变，都还是他，对吗？对的吧……一定……
　　许随秋下午都没课，所以他看了一下午柳倾安。期间好几次他俩都差点四目相对，许随秋硬是错开了视线，装作是在看花。
　　“像个变态偷窥狂一样……”倾琏是这样说的。
　　“你懂什么，我是在赏花。”许随秋尝试为自己辩解。
　　“我又懂了，那柳倾安小名叫‘花’，是吧？”
　　“……”许随秋辩解失败。许随秋不想说话。许随秋认真反思自己为什么要和鸟说话。
　　黄昏时分，正是学生们活跃的时候。高二的学习压力压力还没那么大，13班教室里只有几个聚在一起聊八卦的女生，和柳倾安。他的身体不支持他在外面疯，所以他在看书，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看书，颇有一番“岁月静好”的滋味。
　　可是，这书看着看着，柳倾安就趴下了。“咚”的一声，他脑袋就撞到了桌子上。那几个女生吓了一跳，还没搞清状况。但目睹了全过程的许随秋就没那么“悠闲”了，他拍桌就起，拿起桌上的手机就拨120，随即立刻跑去教室。开玩笑，心脏病严重了可要出人命的？！
　　办公室那几个老师可懵了。“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许老师这是？学生出事了？”“学生出事了他怎么知道的？整天趴在窗边看教室？”倾琏叫了两声，心道：“恭喜你朋友，猜对了！”
　　据柳裕所说的，柳长晔入宫时前大理寺卿刚被查出贪污“愉快下岗”，于是他在皇上面前夸柳长晔夸的天花乱坠，皇上又看柳长晔是恩臣的后代，出于信任，柳长晔这才一入宫就当了个这么好的官，引的当时一众人的不满。不过过了一段时间，柳长晔的才华显出了来，这些声音自然就消失了。
　　深冬时节，还有四五天就过年了，不过最近柳长晔接到了一桩案子，怎么给犯人定罪，大理寺一众人吵的不可开交。这案子详情是这样的：有一对夫妻，原本是十分恩爱的，至少男方以为是这样。可有一天，男方突然发现女方出轨了。一气之下，把女方一家都叫到了自己老家，打算“好好”谈谈。结果女方打死都不承认自己出轨，说自己和那人只是朋友。男方听这话就一激动，坐不住了，就要对女方动手。结果女方母亲跳出来护女儿，男方一推，竟失手将她推到地上摔死了。于是两家人就打了起来，刚好桌上有刀，男方母亲拿了起来，乱挥之间又捅死了女方父亲。这女方当场就“疯”了，大叫着跑出男方家，结果那天晚上，女方就回来杀了男方一家。
　　大理寺内部对着起案子有很大争议，有人认为这女人应处死刑，毕竟她先是出轨又是杀了男方一家的，罪无可恕。也有人认为这女人罪不致死，毕竟先是男方失手杀了她父母，出轨这事也还没证实，不该这么早就下定论。然后这两波人就吵起来了，再然后，就因为要过年了，全跑了，留下一大摊事给柳长晔，根本干不完。
　　现在是夜，柳长晔房里的油灯还亮着，他在批公文。忽的吹来一阵风，吹灭了灯，屋里陷入了黑暗。柳长晔正准备拿火折子去重新点灯 ，却听身后传来一声轻笑，随后就被披上了一件狐裘大衣。柳长晔向后望去，他身后果然站了一人，借着朦胧的月光看着，是许随秋。许随秋用手在油灯上一晃，灯就忽的亮了。柳长晔对于来人毫不意外。
　　“这么冷的天，柳大人还穿那么薄，身体真好啊。”许随秋看着柳长晔大衣下的衣服，挑了挑眉。
　　柳长晔一脸莫名其妙，你还好意思说我的表情，“不及许大人，才穿了一件单衣。”许随秋轻咳两声，望向柳长晔桌上的公文。
　　“我就说大理寺的人都是一堆吃干饭的吧，只会说说，实际的什么都不做。你看看，这案子刚传到的时候聊的热火朝天，最后还不是全堆给你，回家安安稳稳过年了吧。”许随秋这一通话阴阳怪气的，简直恨不得去他口中“那堆人”家里骂了去。“这案子里那男人家暴，他妻子不偷情就怪了。直接去那女人身上查就对了，哪要得到这么麻烦？”
　　柳长晔揉了揉太阳穴，“我也想查她身上啊，她刚被抓到就要查的，可她死活不让，一说要查她就要死要活的，说只要查了，就一头撞死在狱里，根本无从下手。”
　　“这样，她的事先不提了，我改天给你支个招，先陪陪我，如何？”许随秋自来熟在柳长晔床上坐下，歪着脑袋等柳长晔的回答。“看来许大人是存心不想让我过个好年啊……”柳长晔摇了摇头，“罢了罢了，酒在那边桌上，自己拿吧。”他放下笔，起身走到许随秋身边。“还不从我床上起来？许大人是看今夜这么冷，想给我暖床不是？”许随秋低笑了声，对上柳长晔的目光，“也不是不行……”
　　“……”
　　“你，想都别想，快起来。”
　　许随秋忽的抬手扶上了柳长晔的脸，指尖微动了下，“你这儿，沾了墨。柳大人真是，写些字都能把墨弄上脸，这是不是该夸你一句可爱呢？”许随秋手是微热的，就算是在大冷天，也是能在指尖所触之处留下温度的，比如柳长晔脸上。柳长晔耳根悄悄红了，却还是若无其事道：“关你屁事……”
　　或许是疯了吧，柳长晔才会同意许随秋把酒拿到后院喝的提议，毕竟这么冷的天呢，还下着雪。柳长晔望着身前那人雪中的面容，发起了呆。许随秋今天一席雪色的白衣，却又不会隐于雪中，他是不同于雪的，独一无二的人。情不自禁问到：“你真的不冷吗？”
　　许随秋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良久，才回了一句：“我可是仙者啊，怎么会冷呢？”
　　“仙者为什么不入红尘？”
　　“因为我们已经看破了红尘，入红尘于我们而言，没有意义。”
　　“那，你为什么又入了？”
　　“因为，”许随秋顿了顿，“有了约定，有了仙者的约定，于是我，就被卷入了红尘。”
　　杏花树上早已堆满了雪，不过它很快就会开花的，它会开出比柳长晔与许随秋相见时，更美，更盛的花。
　　“柳长晔，你知道吗？仙者的约定，是一定会实现的。”就算已经过去了很久，就算所有人都已经忘却，就算当时之人都已经不在了，冥冥之中，也会有种力量，引你去实现你的诺言……
　　第二天早上，柳长晔起来，发现自己在床上，地上是睡得正香的许随秋。柳长晔昨晚醉了，醉的不省人事，不然不可能不记得昨晚的事。他把许随秋叫了起来。许随秋愣了一会，随即目光一聚焦，盯着柳长晔就开始大笑，趴在地上笑。柳长晔脸色一沉，问他昨晚上发生了什么。结果许随秋笑的更厉害了，但好歹站起来了。他把柳长晔带到了后院，指着石桌叫柳长晔自己看。柳长晔一眼就看见了桌上那两个极显眼的丑到不忍直视的小人，随后就是满桌的狂草，写的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
　　柳长晔指着桌上的画，问：“我画的？”
　　“不是，但差不多。”
　　原来昨晚柳长晔喝醉后，从房里拿出一支毛笔，拉着许随秋就让他画画，甩都甩不掉。许随秋不给画，他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于是许随秋只好勉勉强强画了两个小人，柳长晔这才罢休。（以上皆为事实，因经许随秋口，所以有“些许”改动）
　　柳长晔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起来，“那这些字呢？也是我求你写的？”
　　“哦，那倒不是，那是你自己写的。”
　　昨晚柳长晔“求”许随秋画完画后，有“心血来潮”要给许随秋看看自己写的字。但那是他喝醉了，笔都拿不稳，所以就有了这么一桌“狂草”。
　　柳长晔脸黑了又黑，“我今天就去换张桌子，这东西，绝对不能留。”
　　“别啊，这桌子多好，留着吧，这绝对是一出美好的回忆。嗯？你打我干嘛？！诶诶诶，别别别，柳大人做人要和善！好啦，我不说了，你丢吧，你丢吧，我不拦你了！别打了！诶，诶！别打脸啊……！”
　　医院里，医生护士在走廊里忙着，许随秋坐在长椅上，不觉回忆起了从前。他们相约赏花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千年，就这样过去了，好快啊……
　　“谁是病人家属？”有护士问，那是柳倾安所在的病房。许随秋站起来，边走边给护士说：“他父母在外省，现在还赶不回来，其他亲戚也联系不上。找我吧，我是他班主任。”护士叫许随秋进去，给他细细说柳倾安的情况。
　　“病人现在已无大碍，让他在床上修养一两天就行了。别让他剧烈运动，别熬夜，让他按时吃药……”
　　护士接着说了些注意事项，许随秋一一记下。护士走了，让他有什么事就按铃。
　　许随秋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柳倾安，情不自禁抚上他的脸，冰凉。
　　千年，足以让很多事情改变，但总会在这世上，寻到那些不变的痕迹。
　　（本章完）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