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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沧海桑田

作者:流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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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第二章
        事实证明,半条黄瓜换来的友情十分值得珍重,即使那半条黄瓜又老又难啃。
        由于一心想让那条黄瓜长成当年最大的那一条,林枫错过了采摘它的最好时机。于是,她与舒晴分吃了一条老得足以留做瓜种的黄瓜。
        直到现在,林枫依然十分佩服舒晴的肠胃。在吃掉了大半条老黄瓜之后,她还热情地分享了林家院子里的西红柿和青苹果。最值得称赞的是,她居然没有闹肚子。
        而林枫却接连两天狂泻,几乎脱水。
        舒晴爱吃,于是爱上了林家瓜果飘香的院子。时不时串串门子,奉上瓜果无数,造就了林枫与舒晴牢不可破的友情。
        最让她扼腕的一件事,就是,她发现,白衣的漂亮哥哥舒河其实不是天使。说他是小牢头还比较合适。
          
        躺在河边青绿的草地上,林枫嘴里吊着根狗尾草,意兴阑珊地望着头顶上蔚蓝的天空。   与舒晴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她依然没有出现。
        肯定是小牢头把她困在家里了,她愤愤地想。
        舒家搬来后的两年里,林枫听得最多的唠叨莫过于“你看看你,怎么不学学隔壁舒河?”
        学舒河?说得简单,让她怎么学?
        舒河大舒晴和她三岁,搬来的第二天就以入学考第一名的成绩插班进入了初一。一个月之后的月考里,舒河成为了传说般的人物。
        他不费吹灰之力地拿走了满分。
        但传说不仅仅因为排名榜开始流传。“十一”的国庆公演上,舒河居然用小提琴将国歌演绎得慷慨激昂,当场让老校长感动得热泪盈眶。
        于是初一(1)班轻松地将公演一等奖搬回了教室,惹得自小学一年纪到高三的一干师弟师妹师兄师姐对这个天才般的漂亮少年崇拜不已。
        更有甚者,他居然在初二那年公然挑战高中部在学生会中的权威,以13岁少年的姿态竞选学生会主席。
        幸好老校长考虑到任命一个初二学生为学生会主席实在难以服众,即使他优秀到人神共愤,不然舒河的传说和林妈妈的念词又要添上一笔。
        林家妈妈总爱盯着隔开舒家和林家的那道砖墙,有些憋气地念叨:
        “傻猫呀傻猫。你说你啷个就真的哝个傻嘛?舒家娃儿也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啷个别个就琴棋书画样样来吔?”
        不是我傻,是那家伙根本不是人,好不好?
        林枫很想这么说,但碍于老妈练就了一双九阴白骨爪,不想当她练功的靶子就只好忍气吞声。
        前些日子,舒家双喜临门。舒河捧回了全国初中物理和数学奥赛的一等奖,老校长居然为舒河和他的指导老师颁发了百年不遇的特别奖。
        舒河的英雄传说自然是又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惨的却是林枫。
        因为他的指导教师是林家爸爸!舒家为了感谢林爸爸对舒河的教诲,让舒妈妈做了满满一桌地道的川菜,请来林家三口,开开心心吃了顿晚饭。
        可开心的人不包括林枫和舒晴。
        众所周知,当大人们聚集在一起,面前又有优秀程度参差不齐的小孩子时,最喜欢做的,莫过于将孩子们揪出来,一个个的细说不是了。
        自然,没人说舒河的不是。
        给舒晴的评语是没大没小没礼貌,而给林枫的评语则是没老没少没希望。
        当然,那个时候舒河是不会有什么好话的。他慢条斯理地咽下口中的鱼香肉丝,文雅地放下手中碗筷,薄唇轻启:
        “师母对林家妹妹有些太苛责了,其实只要稍加管束,林妹妹还是会变得很淑女的。”
        言下之意,就是林枫是缺乏教养的野丫头。
        气死我也!林枫张大圆圆的眼睛,偷偷与隔壁的舒晴使眼色:
        “喂!我哪点惹了你家牢头?”
        黑溜溜的眼睛咕噜一转,无声的笔划着:
        “你忘了,牢头最不喜欢我们两个在一起了,他认为我是你带坏了的!”
        孽缘却是早就结下.
        自从林家和舒家周围屡屡发生东家丢了藤上的大南瓜西家折了刚刚变红的西红柿以后,舒河就开始限制舒晴与林枫来往.
        最可气的是,那根本是舒河自作主张.
        据舒晴说,舒家家长对林枫根本没有成见,谁小时候不是调皮捣蛋的?
        可舒河一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把林枫讴得要死.再加上他长兄的特权,于是她和舒晴的友情之路上最大的障碍横空出世.
        对此,林枫撇撇嘴,有些阿Q地回忆:
        "难道他不明白买来的没有自己种的好吃,自己种的没有偷来的好吃?只有那个非人类才不参与小孩子的最大娱乐."

        林枫有些气闷地想,怎么自己当初会认为舒河是个好心肠的小哥哥呢?想她识人无数,一张利嘴打遍天下无敌手,却总栽在舒河手里.
        两个字,憋气!
        眯眼望着头顶上渐斜的夕阳,她气愤地吐掉口中的狗尾草.都这会了,舒晴再不来就没办法钓鱼了.
        圆眼打量了一下身边遮阳的大槐树,一个鲤鱼打挺式的跃起,她身手利落地爬了上去.
        拜舒河所赐,这两年她学会了游击战术.只要林妈妈一开始念叨,她就会从家里溜出去.在小镇上疯玩的结果就是学会了爬树,摸鱼,甚至鲤鱼打挺.
        站在一根高高的槐树枝上,林枫一手抱住粗大的树干,一手挡在眼前,灵动的大眼睛不断向远处张望.
        依然没有那个扎着羊角小辫的身影.刚想大声咒骂小牢头,一声清脆的鸟鸣吸引了她全副的注意力.  
        居然是一窝正在长毛的小麻雀!
        树枝搭成的鸟窝里,几个毛绒绒的小东西正张着嫩黄的小嘴叫个不停,勾起了林枫全部的怜爱之情.
        "呀,可爱的小东西,是不是饿了?来点小虫子怎么样?"
        一条不走运的毛虫正在林枫手边不远处的叶子上酣然入睡.
        就是你了,她奸笑一下,毒手就向那条可怜的小虫伸去.
        "别碰!那虫子会蜇人!"让她浑身不自在的声音却从下方传来,一回首,果然看见舒河正立在树下.
        十四岁的少年依然有些纤弱之感,但眼角眉梢已经透出隐隐的英气.黑亮的眼睛望了望树上蓬头垢面的野丫头,他颇有些无奈地说:
        "晴晴让我带话给你.她今天要在家里念书,晚上还要练琴,就不陪你玩了."
        一种被愚弄的愤怒笼罩了林枫,她稳住身形,双手叉腰,气势十足地大喊:
        "死牢头,又是你把舒晴扣在家里了吧?我和她约好了来钓鱼的,怎么,你嫉妒呀?"
        正欲离去的身影只好转身,舒河的不屑地启口:
        "嫉妒?是嫉妒你脏兮兮的衣服,还是嫉妒你晒掉一层皮的脸?就是我把舒晴扣在家里的,你想怎么样?"
        "我要扒你的皮!姑奶奶我在这里等了一个下午,你要是硬扣下舒晴也该早点来说一声呀?"
        "我不来又怎样?你想扒我的皮呀?先看看有没有那个能耐吧.不上不下的成绩,五音不全的嗓门,只有四肢还发达一点.这叫什么来着?对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林枫几乎一蹬腿撒手西归.舒河损起人来的时候从来都是毒舌派掌门风范,专挑人最不齿的弱点来攻击.
        她承认,她的成绩是有那么一点差强人意,她的音感是有那么一点先天不足.
        林妈妈为了培养她的所谓淑女气质,曾将她送到隔壁,师从教音乐的舒妈妈.遗憾的是,从小提琴练到手风琴,最后到声乐,一样比一样好学,而她的成绩总是一样烂.
        最后,却是林妈妈登门拜谢之后,将这个不开化的榆木疙瘩领回了家.
        自然,舒河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于是林枫的求学记就变成了他教育舒晴的反面教材之一.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顾不得还站在树枝上,林枫小脚用力一跺,一阵河东狮喉:
        "喂!牢头,你给我站住,姑奶奶今天一定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喝...!呀!"
        舒河的血是没有喝成,林枫却见血了.
        细细的树枝怎能承受她重重一击?终于在她的饮血誓言出笼以前应声而断.于是,林枫在接触到物理课之前就对重力加速度有了一个深刻的了解.
        舒河却傻了眼.
        本只是和她斗斗嘴,却没想到把她气得从树上跌下来.他再怎么少年老成,也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而已.所以当他看着林枫艰难地支起身子,卷起裤管检视那道长长的伤口时,只有愣在了一旁.
        "喂,牢头!转过去了啦!看我出丑有那么好玩呀?"她却处变不惊,只是看着流血的伤口发呆.
        舒河却在她非常不满的声音中回过神来.脱下身上干净的白衬衫,一言不发地向她走去.
        "喂,牢头!你想干吗?我发誓,我绝不告诉大人是你害我跌下来的,所以你饶了我吧!"
        看着面色不善的他,林枫终于感到了害怕,刚才“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勇气早飞到了九霄云外.
        一阵轻柔的触感却覆上她受伤的小腿.舒河用白衬衫细细包扎好她的伤口,黑亮的眼睛里写满愧疚.
        "对不起."一个几不可闻的声音飘进林枫的耳朵里,顿时让她目瞪口呆.
        那个舒河,那个不可一世的舒河居然向她道歉?还没从震惊中清醒,他又一次开口:
        "你可以站起来吗?"
        有些不习惯他的温柔,林枫霍然起身,随即蹦了蹦.
        "没关系,没关系.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吗?"
        漂亮眼睛却在看见她小腿上又在扩大的血渍时眯了起来.随即,瘦高的身影在她面前蹲下,他的声音闷闷地传来:
        "上来吧,我背你回去."
        

        趴在他清瘦的背上,林枫舒服得几欲睡去.
        舒河身上清新的香皂味飘进她的鼻腔,暖融融的,像一首轻快的催眠曲.
        "丫头,别睡着了!你感冒了我就更不好交待了!"他的声音却不是那么让人舒服.
        强打起精神,林枫郁郁地说:
        "牢头,要不这么着,咱们做个交易,怎么样?"
        "什么交易?"
        "我回去以后就说自己不小心从树上跌下来了,正好你路过,就学雷锋把我背回来了.这样你故意气我的事就没人知道了,还可以做个助人为乐的好榜样."
        "条件呢?"
        "嘿嘿,就是以后你别把舒晴留在家里,特别是我约她去玩的时候."
        "看来你头脑不是那么简单嘛."舒河却仍不忘讽刺她.
        气极,但想到有利可图,林枫也只有忍气吞声.
        "舒河哥哥,这样做对我们都有好处.怎么样,打个商量吧?"
        想也没想,舒河断然拒绝:"不可能."
        温情攻势失败,林枫的本来面目显露出来.
        "死牢头,臭牢头!本姑奶奶都给你个台阶下了,还那么不知趣?"大着嗓门狂喉的同时,一对小拳头不断向他肩头袭去,却在双眼接触到他手中的鱼竿和钓饵时减轻了不少力道.
        舒河背着林枫,两手上却依然提着她那枝柏木削成的鱼竿和她用来装钓饵的小筒.本来她说要自己拿,可舒河硬是逞能,于是她也乐得两手空空.
        给他捶了半天背,见他毫无反应,林枫只得放弃,于是又老老实实地趴回他背上.
        他温和的声音却自前方传来:
        "你们还有半年就毕业要升初中了吧?"
        "嗯."林枫没好气.
        "如果你在毕业考里胜过舒晴,以后你和她怎么疯玩我都不管."
        林枫张大了嘴,听着这几乎像天书一样的话.舒家小孩都聪明得要死,即使舒晴没有舒河那般优秀,却也是她们那个年级里的顶尖人物了.
        让她这样一个在中游徘徊的人在半年内追上舒晴?做白日梦还来得比较快.
        "牢头,你知道的,我爸妈很忙,都没时间辅导我,怎么可能进步得那么快?"
        "这么说你承认自己很傻了?'傻猫'这词还真和你挺配."毒舌功再次重现江湖.
        "喂!死牢头!本姑娘我聪明绝顶.这种事,哼!小菜一碟!"
        "那好,明天放学后就和舒晴一起到我家来,我来辅导你们两个.记住,你得比舒晴考得更好才算数.不过我看八成是没什么希望"
        "去就去,姑奶奶我怕你不成!走着瞧!"

        那年夏天,河谷镇的河谷学校爆出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天才少年舒河在全省中考中摘走了桂冠.虽然大家对他随意拿走榜首的事情早已见惯不怪,但在如此大考中高中状元,在河谷镇还是第一次.老校长高兴得亲自将通知单送到了舒家,就差没敲锣打鼓了.
        至于另一件,是林枫和舒晴自封的.名不见经传的林枫在小学毕业考里以一分之差赢了小学部著名才女舒晴,摘走当年榜首.虽然没人注意到这件事,但她们却着实为它高兴了许久.
        理由,当然是牢头失去了监视舒晴的权力.
        于是,林枫那鸡飞狗跳的小学生涯在一次小小的皆大欢喜中落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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