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生活

　　楼层布局是为，顶层老师，也就是绝对禁止入内的一层；往下暂称负二，是部队人物的楼层，原本闲置；负三，实验室；正一，研究员的休息区；正二，实验区。

　　据目前所知道，部队的人是不住在这栋楼，每天轮番，五回为一轮。

　　实验区与实验室，前者公用，后者分组使用，他们的老师，实际上也不住在这栋，顶层的禁区，或许可以去看一看。

　　庭茂湿答的脚印留在地板上，房间属于私人区域，虽然他也不知道是否真的具有隐私。

　　房间定时有人打扫，说是打扫，实际搜索，以免私藏，不真实的事件发生。

　　庭茂不知道这个实验什么时候是个结束，只是以吴宪为代表的加入，让庭茂确信，难。

　　不过吴宪没有来。

　　“组长？”居霄奇怪地开口，“你发什么呆？”

　　“……哦，”庭茂熄灭烟，透明水晶的烟灰缸俗气又老套，是个便宜货，和他天仙似的相貌不匹配，但庭茂喜欢，“没事。”

　　居霄说他的审美糟蹋了他那张脸。

　　庭茂笑着说谁说不是呢。

　　“我告诉老师你做出了实验进展。”居霄低着头整理实验器材。

　　“嗯？”庭茂没想到，“我不是跟你说了我亲自告诉他，你老毛病又犯了？”

　　“你不想离开？”居霄沉默一会问，“你还没待够，再怎么贪钱连命也不想要了？”

　　庭茂讽刺地呵笑了一声：“你这么相信老师说的话？”

　　“相信。”居霄说，“至少比没有希望好。”

　　“希望？”庭茂已经不知道这词在他的脑海里距离他有多遥远了，“你真单纯。”

　　“别骂人。”居霄知道单纯在他口里的意思就是蠢，“老师敢说，这就是一个把柄，只要我们能够在其他组之前做出来最终结果，我们就能拿着筹码去和老师谈……不是吗？”

　　“谈？”庭茂说，“你知道王中赋快40岁了吧？”

　　“知道。”居霄说。

　　“再过十年，他就不顶用了。”庭茂手指中间夹着烟，眯眼吐雾，指着居霄说，“你知道吗，到时候顶替他的位置，就是我们，年轻，脑子转得够快，不会像王中赋那么生锈。”

　　庭茂在烟灰缸边抖了抖灰：“虽然王中赋好控制，但是比起我们，性价比低了点，能带来效果的产品才是真正值得老师挑选……你以为，我们能顶着荣耀功成身退吗？”

　　“……如果我们不愿意呢？”

　　“我们算屁。”庭茂说，“在他们眼里。”

　　“你太消极了。”居霄说。

　　“消极是件好事。”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庭茂猛然沉默，临走之前回头说道：“那是以前。”

　　“如果……”

　　“假设建立在事实基础之上才会成立。”庭茂说，“居霄，安分点，我不需要你为了我牺牲什么。”

　　“可你原本可以像平常人那么生活。”居霄说，“你不也是为了我。”

　　“……不完全。”庭茂笑了一下，“我没那么好心，各取所需。”

　　“抱歉。”

　　居霄在庭茂打开实验室门时猛地开口：“既然你那么说了，那我也没有必要征询你的意见。”

　　“……”庭茂似乎哑口无言，轻飘飘地扔下一句话，“随便你吧，如果你做了，我也不会感激你。”

　　“我不需要你感激我。”

　　居霄的声音消没在门后，他说：“我只希望你能记住我……”

　　不可能的。

　　庭茂心想——除了吴宪，我不想再对不起任何人。

　　每天每天仿佛直线，单调枯燥，巡逻是，实验也是，自从那天之后，吴宪再也没有找过他。
　　难不成他们又一次结束了吗？

　　庭茂莫名失笑，顶层天台的餐厅不错，只不过一般实验人员都没有那个闲心来吃饭，大多泡在实验室内。

　　老师告诉他们，实验不是无穷无尽的，有期限，有丰额的奖金，有为你准备好的地位，只要做出成果来，就可以离开。

　　可以离开吗？庭茂已经在这被关了三年了。

　　源源不断的天才，优秀生，被送进来，离开的时候却谁也看不着，只是这进行时或者发生过例子能足够让新手相信——这一切是有尽头的。

　　“牛排要几分熟，先生？”

　　“七分。”庭茂碾灭烟，黑色大理石台面光滑又美丽，难得这么美好的一个下午，餐厅里面却一个人也没有，都在埋头苦干那枯燥无味的实验。

　　鲜少有实验人员来顶楼餐厅那么悠闲地用餐，居霄和庭茂是为数不多的奇葩。

　　兴许前几天话说太重了，居霄一连好几天除了工作上的事都没有理过他。

　　怎么办，庭茂也很烦，居霄也算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了。

　　为数不多，独一无二。

　　“需要来一点葡萄酒吗，先生？”

　　“一点就行。”庭茂不像居霄似的特别能喝酒，居霄喝酒干事，他喝酒误事。

　　厨师身兼数职，毕竟大多时间做三明治的多。

　　居然还特别讲究的用了高脚杯，庭茂一身邋遢突然感觉配不上这么好的格调。

　　无声笑了一下，庭茂举起酒杯略微倾斜，仿佛和谁隔空撞杯，送到唇边浅口抿着。

　　他不太懂赏酒，所以也喝不出来多美味。

　　牛排很不错，老师倒是不亏待自己。

　　“先生，你需要点什么？”厨师抬起头突然问道。

　　“和他一样。”熟悉的声音传来。

　　庭茂略略挑眉，死板的面孔上总算多了些活气。

　　“好的。”厨师说，“请稍等。”

　　吴宪在庭茂身边坐下。

　　庭茂没出声，叉起一块送进嘴里慢慢咀嚼着，看样子是要磨对方的耐心。

　　吴宪就是一条傻狗，长大了也是傻狗。

　　果真憋不住的吴宪说：“工作日还喝酒？”

　　“哼。”庭茂果然得意地从鼻腔哼出轻轻的声调来，包含太多嘚瑟以及愉悦，“你不也是。”

　　“……”吴宪立即被堵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庭茂颇有意味地问：“最近有恐怖袭击？”

　　“……没有。”吴宪顿了下才回应，莫名的心虚。

　　“哦。”庭茂说，“那今天有时间吗？”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庭茂要干什么。

　　吴宪没法拒绝。

　　微醺的酒意加上多天来积攒的欲望喷涌而发，庭茂体瘦身轻的极轻松的被吴宪托勒大腿悬空而抱，吴宪的确没有想到庭茂近些年来过得并不如意，本来从前还具有一个成年男子应该具备的正常体重。

　　现在却轻得不像话。

　　庭茂双腿缠在吴宪腰间，职便服也惹眼正经得不行，穿在吴宪身上衬得挺拔又板正，从来没有想过从前那个吊儿郎当又懒散的傻狗会套上军装。

　　也算是他们两个得偿所愿了是不是？毕竟是年少时候的梦想，庭茂借此还讽刺过他不少次。

　　混战的舌尖相互舔舐，来回拥挤的舌头更加锋芒不让，庭茂似乎还是像以前一样，在一场□□中掌控指挥权力，吴宪虽然干得狠，但从来不敢做出逾矩的行为。

　　只不过现在看来，庭茂放松了规则很多，他可以放任吴宪不经过他的允许扯开他的裤子。

　　从下午一点多陆陆续续折腾到快四点，再回头醒来时，外面早降下夕阳，深冬来的不及时，但送来的礼物庭茂很喜欢。

　　“你下午没有实验吗？”吴宪倒一杯水送到床前。

　　庭茂赤裸后背，形销的肩胛骨好像癌症病人那样单薄骨立，吴宪略一皱眉，他只知道庭茂消瘦不少，但没有想象到这种地步。

　　“不去没关系。”庭茂笑道，“那群老家伙都做不到的结果已经被我遥遥领先了，没必要那么拼命。”

　　没必要那么拼命——这句话简直耳熟得很，是吴宪曾经用来冷讽庭茂的自视清高。

　　吴宪曾经很讨厌庭茂，因为他穷，很看不起人，没礼貌，但是很聪明，聪明到完全不用上课，书本知识略看一遍就能够全部掌握运用，吴宪上高中的时候听说，学校花了大价钱把庭茂从一所普通的公立初中抢过来。

　　吴宪上的私立，一学期的学杂费用都是庭茂这个穷鬼半辈子挣不来的，学校为了提高名誉以及地位，和所谓的高校率挂钩，把庭茂从贫民窟挖出来，据他所知，庭茂压根没有来上过几天学，除了各种重要考试出席一两面，第一考场的第一个位置永远是为他留着的，即使小考里面没有他的排名。

　　而打听来，初中也是如此过来，庭茂确实是个具有天赋的天才。

　　上大学不便宜，庭茂一直在为此筹钱打工，这也是吴宪和他矛盾的开始，虽然在学校时吴宪已经对这个天才具有很强烈的不满，所以见面时才会那么的出言挖苦，因为根本什么不知道。

　　或许因为强烈的嫉妒心。

　　但吴宪被庭茂打压得很惨，也许后来久了，是因为惺惺相惜，两人竟然睡上了，吴宪对此感到很晦气，庭茂却嘲讽他嘲得极度从善如流，极难听刺耳的话，惹毛了吴宪，把人摁着又□□了一遍。

　　……庭茂说的果真不错，吴宪就是一个没头脑的傻逼。

　　紧接着后，俩人似乎有了隐晦的默契，相互不搭理，有时候相互恶心两句，庭茂照旧过他的苦日子，只是时不时敲诈吴宪。

　　吴宪真正改变心境的时候，是庭茂送酒来，看见他们包厢一窝男男女女，脱得精光，玩得很烈，热火朝天。

　　——吴宪裤子已经脱了。

　　不知道怎么的，莫名其妙的心虚，庭茂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声“酒放在这里了，有什么请再找我”。

　　而那些色迷心窍的嗑药混蛋，屁股还光着，上去摸庭茂脸，一边胡言乱语地问庭茂要不要一块玩。

　　咸猪嘴刚凑上去，庭茂还没怎么看清人是怎么飞的，吴宪就已经脸黑透了，拽着他去车上干了一炮。

　　第二天面不改色的继续来夜总会打卡，还是昨天那一班人，玩着几十万的一场赌约，充当荷官角色的猪头是昨天被揍的。

　　嗑药嗑嗨了，压根记不清是谁对他下了手，和吴宪勾肩搭背的哥俩好，还拿庭茂开荤腔调，庭茂倒是无所谓，就是看吴宪表情不自在得很。

　　猪头问他要不要一起玩玩，庭茂说好，吴宪瞪着他说你疯了？

　　庭茂难得露出挑眉那种轻佻不羁的神情：“我会输？”

　　事实证明不会，在庭茂眼里，顶多是数字的把戏，庭茂压了吴宪的筹码，赚了个盆满钵满，语气轻松地说分你一半，算是谢谢你借我筹码。

　　吴宪却问如果输了怎么办。

　　很蠢的问题。

　　庭茂笑说：“你会让我还吗？这点零花钱对你来说算什么？”

　　吴宪抿着嘴偏头不讲话。

　　庭茂轻飘飘扔下一句：“而且你不是喜欢我吗？真心这种东西卖钱最贵了。”

　　吴宪僵硬，庭茂倒好，说完揣好卡走人，一点都不影响心情。

　　吴宪好几天没见人，庭茂也不问。

　　直到学校期中考再次碰面，这种对于庭茂来说简直是小儿科的东西。

　　上午考试完，庭茂才把人堵在厕所里，问道怎么好几天不来。

　　吴宪支支吾吾地裤链还没拉起来。

　　庭茂向下瞟一眼，忽的就扬起嘴角。

　　下午的考试两个人都没来，少见的庭茂排名直掉榜下，卡在人群名字当中被淹没，不起眼却掀起轩然大波。

　　庭茂借口说帮助同学——吴宪突发急症，他必须助人为乐，送同学去医院。

　　这扯淡的理由。

　　“你要走了？”庭茂哑着声音问。

　　实际上确实要离开的吴宪：“没有。”

　　“不如睡一觉再走？”庭茂建议。

　　“……嗯。”吴宪说。

　　比起前几年，庭茂现在确实软了不少。

　　但吴宪宁愿希望庭茂那股藐视天王地老子清高的气劲依然存活下来，他知道当年是他的错。

　　率先爱的人会归咎于自己的缺憾很多。

　　有些事是命中注定的，假使你不要，也逃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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