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露谷物语]别在垃圾桶里翻吃的

作者:鹈鹕镇一等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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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巴斯蒂安在失眠


      塞巴斯身上的低气压实在显而易见,结束乐队训练的山姆没有留人去星之果实餐吧享用晚餐,道别后便去收拾弄脏的地板。

      走出山姆家,已经是晚上6点。路灯亮起,眼前河堤上黄水仙开得正好,生机勃勃的令人生厌。春天总是这样,毫不在意某些住在地底的阴暗蠕虫,肆意地挥洒着花粉,塞巴斯打了一个凶猛的喷嚏,这次出门消耗的能量比他预想的要大很多,他却没什么胃口。

      冰箱里有披萨他可以考虑垫垫肚子,如果是德米特里厄斯那家伙喜欢的豆类火锅,还有全家人都不喜欢的鸡蛋……那就免谈!他的电脑桌边还有半杯冷掉的咖啡,可以稍微欺骗一下空空的肠胃,支撑他再回顾精心收藏的漫画。

      塞巴斯往家赶去,口袋里的烟盒只剩寥寥几根,点火,再放空思绪吐息,白色轻盈的烟雾在家门前的灯光照耀下才显出模样,他伸手压住门把,遥遥望矿洞湖的方向,那里一片漆黑,看不出光亮,看来今天住在农场的那位没钓鱼。

      他最近总想你,难以运行的代码中间夹几只你名字的首字母,这不是个好兆头。

      不会有甲方喜欢雇佣情感上头的乙方,何况他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IT精英——或许大概是。

      塞巴斯推门进屋,里面静悄悄的,罗宾女士默认了他会和山姆一行人享用晚餐,冰箱里没什么他中意的果腹品,塞巴斯任命地穿过走廊,回到阴暗的地下室“享用”自己简单的咖啡晚餐。

      等到甲方的消息回复完毕,疲惫的身躯甩在床上,他合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

      可恶!他在心中怒骂。

      那杯不算美味的咖啡让他在应当昏睡的时候清醒万分,他翻了个身,又想起你,思绪像飘散的烟雾,慢慢填满整个房间。

      鹈鹕镇的居民人数少的离谱,一位年轻的农民姑娘来临,简直像死水里滑进了一尾鱼。

      你甚至是祖祖城来的,那个遥远的,于宁静夜色覆盖流光霓虹的城市。

      塞巴斯蒂安有一辆陪了他很久的摩托车,星露谷唯一知晓他梦想与境遇的朋友,它不算便宜的汽油费和星露谷到祖祖城遥远的距离,需要塞巴斯压下烟瘾,从零工赚取的钱扣除相当一部分才能交换几场迷人夜幕下充满希冀的惊鸿一瞥。

      而你来自那里,为什么会想着到鹈鹕镇?

      尽管与你无关,但听起来像他的梦想被随意丢掉了,他从罗宾女士的口中得知你的消息,心情微妙复杂——你为什么会想来到鹈鹕镇?

      “真可惜,那座包围在森林中的农场,看起来就适合探险,可惜现在不能去了。”

      阿比盖尔说起过西边属于你爷爷的农场,坐落在森林里,灌木碎石丛生,要想农庄变得规整得花大功夫,至于改造农场建筑,据他从罗宾那知晓的建筑价格,也是一笔不俗的开销,除非你腰缠万贯,可从祖祖城返回乡下的人手边会有什么钱?

      当你自大巴的台阶跳下,穿着一个农民应当穿着的朴素衣裳,与你有关的信息像蝙蝠一样飞过整个镇落,他蜗居在自己的地下室过属于自己的生活,假装你从未来过。他依旧敲代码,和山姆在星之果实打台球,站在夜色笼罩的湖岸抽烟放松。

      他本就不常出门,哪怕你每天都来,也常与你的行程错开,春天过去快三分之一,复活节正在前方招手,他如往常在厨房的冰箱翻找食物,返回地下室时第一次见到你。

      “罗宾小姐,今天还是同往常一样美丽!”

      油嘴滑舌的姑娘,他端着咖啡远远听见你的声音,很不凑巧,德米特厄里斯刚好也从实验室出门,他大叹倒霉。另一侧,方才还像雀鸟般欢快的交谈声转瞬低落,塞巴斯听见你嘟囔着,声音像阴暗矿洞下粘稠的史莱姆:

      “你好。”

      鲜明的冷落态度有些好笑,他手里的咖啡撒出了点,罗宾注意到他这里的动静,热情地向那位农场姑娘介绍他:

      “这是我的儿子,塞巴斯蒂安,住在那边的地下室,他有点害羞,相处久了会发现他是个不错的人……”

      “你好!我是新搬来农场的农夫!”

      你视线转向他,语调轻快友好。他知道你是前些天在矿洞湖边钓鱼的家伙,那时的你和他没多少亲切的交流。毕竟没人希望寻常躲避现实的抽烟角落堵上一只散着鱼腥味的木箱,从社区中心赶来的你也同理,对一脚踢爆钓鱼箱的他也没什么好印象。

      箱子的主人自社区中心的方向赶来,为碎裂的木箱发出剧烈爆鸣,那声音像在微波炉里爆掉的鸡蛋——宿鸟惊飞,他低声道歉。

      夜色朦胧,在路灯照不到的矿洞湖,只有他指尖烟头一点橙色星火。在这个孤独的阴暗角落,不用看见彼此的面庞,只能听见彼此声音,和坐在电脑前交流无比相似。

      你甩动钓竿抱怨烟味难闻却不挪窝,说这个位置钓到的鱼品质高,能卖出好价钱。他听你碎碎念,为总是送出镇民讨厌的礼物灰心丧气,还有村民收到不合心的礼物后不近人情的答复。

      话题兜兜转转,落在山顶的小屋女主人——他的母亲——罗宾身上,适合送礼的黄水仙并非所有居民的好感通行券,至少在你口中“那位如同夏日甜橙般清爽动人的木匠小姐”就对这种花兴致寥寥。他当时在你接连不断的肉麻话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塞巴斯蒂安肯定,以罗宾女士的个性,听到你的夸赞大抵会爽朗地大笑,至于德米特里厄斯那家伙……他不好说,在这样猛烈的攻势下,他那位说话不算好听的继父,脸色大概会臭上加臭。

      不出意外,你应该每天都会去他家,和罗宾女士打招呼,而那家伙的实验室就在罗宾女士常待的柜台隔壁。塞巴斯几乎要幸灾乐祸地笑出来,即便没有亲眼见证,俗常日子中出人意料的波折总会让他感到欣喜。钓竿猛地一沉,不是你期盼的任何一尾鱼,而是绿藻。粘液发出令人作呕的声音,更令人反胃的是你咀嚼吞咽的声响——你的生活比他想象的还要潦倒,他在心中腹诽,这样半斤八两的糟糕家伙有什么资格来批评抽烟的他。

      塞巴斯借湖水熄灭手中的烟头,他的放风时间已经结束,想来作息良好的室友们已经在房间归位,浑身烟味的他的晚归应该不会叫任何人抱怨,毕竟地下室和温馨的卧房本身就在相反的方位。

      你在这时往木箱里放钓到的战利品,木箱开合的咯吱响后,他听见你说“感谢您没打断我的抱怨,我刚到这个镇子,和所有人都不熟悉,我有段时间没这么畅快轻松地说话了。”

      “额,额!”你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始找补,“您可以当刚才的事没发生过,就当这里是一场梦。”

      “……先生,晚安。”

      无厘头的对话在那一刻终止,他在夜色中脚步轻轻一顿,与你的对话他当然不会随意说出口,鹈鹕镇死板的民风似乎不会接纳你超出常理的喜欢。

      这些都不重要,那天他站在地下室的入口,真正与你四目相对的第一时间,他见你笑容洋溢,感觉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蜂拥而上,铆足了劲狠狠抽了他一耳光。

      他回复“你好”,声音低低的。

      你笑容一顿,继而找补般在那只背包里到处翻找,翻出一大捧黄水仙,放在他的手心。

      属于春天的花,如今他也收到,可是你之前说过,你几乎给镇上的每个人都送过了。

      好嘛,给他的礼物还是送剩下的……?

      罗宾女士在某些方面确实和他一脉相承,比如在不怎么感兴趣的花上——他一言不发,皱眉,视线移向别处,将那朵沾着晨露,极易衰败的花带进地下室。

      真是啼笑皆非的再相遇,关上大门,塞巴斯依靠门板无声地笑,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一切都是只有你与他知晓的暗号,循规蹈矩的日常像他揭露了不寻常的一面——你僵住的嘴角,还有他颤动的下撇眉毛。

      从开口的瞬间,你就知晓他就是站在湖边的陌生人,听取你屡屡碰壁,糟糕得像粘稠绿藻一样的生活,最后又像收敛一个梦一般藏起你在无月之夜的抱怨。

      他真幼稚。

      塞巴斯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行径,和戏耍女生的男孩并无差别。可他总归没把你的抱怨公之于众,更何况是你放木箱堵路,又嫌弃他的烟味在先,这样勉强算是彼此扯平。

      自“初遇”那天后,你和他没见过几次面,春天本就是适合劳作的季节,罗宾女士提过,为了打造更趁手的农作工具,你最近在矿洞忙碌。你照旧每天前来拜访,富饶的矿洞产出不少精美的礼物,罗宾女士的柜台放满了各种矿石装饰物,有普通的铜矿石、石英,甚至还有成色很棒的紫水晶。

      “那位嘴很甜的小姐带来了很多礼物。”

      罗宾女士捂着嘴轻笑,笑容让塞巴斯想起她年轻的时候。

      “习性像乌鸦一样,叼来亮晶晶的石头。”

      木匠满脸无语地看自己的丈夫,一旁的德米特厄里斯皱眉看手心的石英,看起来你又不小心踩到别人的雷区。

      那株枯萎的黄水仙作为你送他的唯一礼物被他毫不留情地丢入垃圾桶,他或许也被你讨厌着,就像他过往不受喜爱的人生。

      熟悉的角落,你的钓鱼箱早早挪了位置,现在像陪着塞巴斯一起抽烟一样。

      天上的弦月快要变成薄煎饼一样的形状,不速之客的长靴踏过草地“沙啦沙啦”,只有你会从那个危险的矿洞方向跑来,又专门靠近这个地方。

      他有些意外自己不会从脚步声想到凶狠的石蟹怪兽,你的声音骤响,打断他的假设:

      “啊哈,被我抓到在点蚊香了!我得告诉罗宾小姐!”

      世界上幼稚的人不止他一个,时隔多日,你与他交流的语气变得很恶劣,比他和镇上唯一朋友山姆间开玩笑的语气还要熟稔的恶劣。这并没有刺激到他,这是种另类的亲切,不,他是说,在抽烟这方面谁都不能管束他,除非他本人甘愿终止。

      在你吵闹的声音里,他深深呼吸,视线瞥向身旁的木箱,熟悉的鱼腥味,他感叹,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把它们做成生鱼片,

      “塞巴斯,塞巴斯。”

      你的声音忽得又像诱哄一个孩子,他手指微微一颤,橙红的火星裹挟着灰烬下坠,烫到他的小指。

      “会发光的戒指!我在矿洞二十层拿到的!”

      嵌在你食指的光辉戒指劈开周身的黑暗,毛茸茸的光芒把你脸上的笑涡,眼睫与鼻尖垂落的阴影,还有尘埃与汗水混合的脏污描摹得真实又细腻。

      而你伸手,掌心躺了一枚黄水晶,像从天上掬了一捧月色送他。

      “如果连宝石都不喜欢……那你也太难搞了,”你嘟嘟囔囔的,把黄水晶向他的方向递得更近一点,“这次,别皱眉毛了……我总不会是被人讨厌的命吧?”

      那一定是你千辛万苦找到的宝藏。

      你身上背着一把破旧生锈的剑,浑身脏兮兮的,这里是史莱姆的粘液,那里又是蠕虫的碎肉,你残破的衣服下有石蟹划开的伤口,而你漫不经心地擦去鲜血,撕下干净的布料随意包扎,浑身狼狈不堪,可他偏偏觉得你很美。

      太阳升起,你干净整洁,充满热情地带着缀着晨露的春日采集品拜访每一个居民——在这样明媚时刻的更早之前,你坦然地在光辉戒指映照的一隅,向他展示了未被阳光照耀的背面。

      “谢谢,”塞巴斯蒂安听见自己的声音,很轻,“我很喜欢。”

      戒指和宝石在发光,你也是。

      蜷缩在小床的塞巴斯捂住眼睛,抓心挠肺。

      这世界上他不理解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母亲现在是否得到真正的幸福,再比如他为什么不受人重视,为什么他不喜欢玛鲁、鸡蛋、黄水仙,却偏偏会喜欢你。

      你明明是个喜欢吃绿藻,嘴上总是念叨着罗宾女士,看起来要和他继父一争高低的怪人……!

      了解自己很困难,他无法对此刻满脸通红的自己下一个确切的定义,只能模模糊糊地为自己辩解,尽管你的热情和坚持会将你带到像玛鲁一样,“每个人都喜欢你”的,他绝对不会喜欢的境地。

      他钟爱的是明亮月球的背面,你的存在像在他耳边轻语世界的一种真实——这世上从不存在绝对的完美。就像温馨的大宅拥有一个住着人的阴暗地下室是正常的,是能被包容的,可能是会被钟爱的。

      一见钟情的借口他终于找到,山姆那边的情况他暂且不想深究,毕竟你总是那样热切地奉上你找到的一切宝藏——虽然如今,你还从未亲手带着礼物走进他的房间,额,你和他的关系也算不上好朋友。

      这让人低落,塞巴斯想,尝试转移思路,却悲哀的发现一切都乱了套。

      他明明最厌恶阳光热烈的夏天,可是他现在开始期待夏日末尾的月光水母节,那时鹈鹕镇所有的人都在,发光的水生动物顺着波涛游动,他可以趁着所有人惊叹自然造物美丽的时刻,越过人群看你被柔光映亮的侧脸,再听一次比摩托车启动还要吵闹的心跳。

      如此可怕,你让他期待他讨厌的季节。

      不知他现在开始祈祷,让这种磨人的悸动快从他的身心逃离是否来得及?

      今天晚上的塞巴斯蒂安睡不着,他翻来覆去,脑海中的一切都与你有关。

      而你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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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章 塞巴斯蒂安在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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