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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踏进淳华宫,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赵羲和有些闻不惯,强忍着立在林穆远身边行了礼。
“快起……”皇后才开了个口,就咳嗽起来,旁边的宫女有人奉茶有人顺气,一番手忙脚乱。
“我这病恹恹的身子,让晋王妃见笑了。”
赵羲和有些心惊,她幼时随着父亲入宫,也曾见过皇后,那时她容貌昳丽,是京中一顶一的大美人,待人又和善,总是一副笑模样。
如今瞧见她面色苍白,全然没了当日风采,心里蓦然有些难受:“娘娘说的哪里话,娘娘洪福齐天,不日定能康健。”
林穆远回过头去瞧着她,眼中颇有些意外,她这会儿温言软语的,相较昨夜的横眉冷对,简直判若两人。
“哪里还敢祈求康健,捱一日算一日吧。”
她听得凄然,正欲说什么,却见林穆远往前迈了一小步:“皇嫂往日不是隆冬腊月才会咳个不停?怎么眼下酷暑时节,也这般难受?”
皇后低头理了理衣裙:“酷暑也难熬……”
“怕是先前的药又不管用了。”他微微皱着眉:“御医们用药小心,药效上怕是要打折扣,臣弟日前听闻南安有位名医,在治疗咳疾上颇有心得,待我禀明皇兄,着人请他来给皇嫂瞧瞧。”
“你有心了。”皇后说着又咳了一阵儿:“只是南安山高路远,怕是平白叫人跑一趟。”
“皇嫂说哪里话,便是我过南安亲自去请,也是应当的。”
赵羲和安静地坐在一旁,听他叔嫂二人的对话,不免有些诧异,在皇后面前,他那混不吝的性子,竟全然收着。
几句寒暄过后,林穆远匆匆告辞,回府的路上,她反复摩挲着腕间,思来想去,褪下镯子递给他:“你收好,我拿着不合适。”
他乜了一眼,认出是方才皇后为她戴上的,挑了挑眉:“你不必暗示我。”
“本王家大业大,天下想做晋王妃的女子如过江之鲫,我还不至于吊死在你这棵树上。”
过江之鲫?赵羲和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
他也不恼,脸上闪过一丝忧色:“皇嫂待我不错,她这个样子,我说不出口。”
在淳华宫看到皇后时她便猜到了,甚至还暗暗祈求,和离的事可以再想办法,若林穆远还有几分良心,就不该拿此事去烦扰皇后。
没想到他对自己的皇嫂颇为尊重,对和离的事从头到尾竟真的一个字都没提。
“冤有头债有主,这红线是皇兄搭的,我自然还是要找他。”
她心里一阵踏实,摘下镯子硬塞到他手里:“堂堂晋王,还能办不成这点事?我等你的好消息。”
林穆远紧紧捏着玉镯,咬牙切齿地说:“我可从不吃回头草,赵羲和,等一纸和离书奉到你面前时,你可别后悔。”
“后悔?”她轻笑一声:“王爷有什么本事,能让我后悔?”
“狂妄!”他瞥了她一眼,不防马车猝然停了下来,他身子一斜,险些砸到车壁上。
“怎么驾的车!”他怒喝一声,刚坐定,便听车外传来一声娇滴滴的“王爷”,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声音软绵绵的,听得人心痒痒……赵羲和毫不犹豫掀开车帘,车旁果然立着一位佳人,一双剪水瞳风情万种,真是我见犹怜。
林穆远立时黑了脸,一把拦开她就跳了下去,离那女子还有半丈远就停住,语气生硬:“你怎么来了?”
“我……”女子小心翼翼地往前进了一步,低着头,双手奉上一个木盒:“昨日王爷大婚,妾身不曾过来,今日特备了薄礼,来恭贺王爷。”
他瞧都没瞧一眼:“拿回去。”
“王爷”,女子眼中隐隐含着泪,依旧软言软语:“这是细娘的一点心意,还请王爷不要推辞。”
“凭什么你的心意本王就要收下?”
女子脸上有些难堪,赵羲和看得生气,又见四下里百姓们渐渐围了过来,从马车上下来:“这位妹妹是谁?不若去府里坐坐?”
“坐什么坐?”林穆远呛了她一句:“你道她是谁,就往府里请?”
过路人停下脚步,对着女子指指点点。
“王爷心虚什么?”她白了他一眼,挽起女子的胳膊就往里走:“能找上门来的,多半与王爷有些渊源……”
他一个闪身挡在她身前:“你莫要管我的闲事!”
赵羲和眼神冷了下来:“你定要让她如此难堪?”
两人目光对峙,谁也不让谁,谁料那女子却偷偷抽出自己的胳膊,把木盒放在地上,依次朝二人行过礼,看向林穆远:“王爷,细娘此番来,还有句话要对王爷讲。”
“细娘已经赎了身,从今日起,便不再是红绡馆的人。”
人群中不知谁发出一声惊呼:“原来是红绡馆的柳细娘!”
赎身?红绡馆?赵羲和看向他,脸上浮起一丝讥诮,柳细娘一笑倾城色,晋王爷千金为红颜,满京城里还有谁不知这个话本。
她转身拂袖而去。
“说了让你不要多管闲事。”林穆远门外追进来:“眼下到底是谁难堪?”
赵羲和冷笑一声:“我难堪?我有什么难堪?青楼不是我去的,流连花丛的又不是我。”
“你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她……”
“她怎么?你当初一掷千金的时候没嫌弃她是青楼女子,如今倒觉得她的身份拿不出手了?”
“不是……”他还想解释,转身却见人已经走出了几丈远。
赵羲和越想越气,方才在马车上她还觉得他尚有几分良知,如今看来真是自己瞎了眼,青楼女子又如何,不过是一群可怜人。
有几分奈何,谁愿意抛头露面去卖笑,可恨林穆远这些个男人,尝尽了甜头,还要自诩清高,越想越觉得他面目可憎,坊间传闻真是一句都没冤枉了他。
文心院里,如意见她脸色不善,便知和离的事大抵是没成。
“姑娘。”如意递了一杯茶过去:“明日回门,王爷是否要跟着咱们去?”
“随他去不去。”
“今日我在街上听着些风言风语,不知会不会传到老爷和夫人那里去。”
赵羲和放下茶杯:“什么风言风语?”
“说您洞房花烛夜为难王爷,两人在婚房大打出手……还有的说……”如意面色有些犹豫。
“说什么?”
“说您不得王爷喜欢,新婚之夜便被厌弃。”
她撇撇嘴:“传得好,倒省得我回头向父亲母亲解释了。”
“奴婢只是担心,万一……”如意偷偷观察着她的脸色:“万一和离之事不成,您日后还要待在晋王府,这样会不会……平白和王爷生了嫌隙。”
“事在人为。”朱唇离开杯沿,眼神中透出一股坚定:“况且,我说什么都不会和他往下过的。”
赵府门前,赵明德和沈芸早就翘首以盼,直到巳时,才远远看见一队车马过来。
“儿啊”,赵羲和刚下马车,沈芸就迎了上来:“这几日你可还好?”
她朝着母亲粲然一笑:“母亲放心,女儿很好。”
“可我听说……”沈芸环视一圈,不见林穆远的身影:“王爷呢?”
“他进宫了。”
“回门的日子,进宫做什么?”
赵羲和挽上母亲的手臂:“咱们进去说。”
“你说什么?”致远堂内,听了她的话,沈芸手上一松,帕子掉到了地上。
望着父母询问的目光,她沉了一口气,缓缓说:“女儿和他相看两厌,过不到一处去。”
“这才成婚第三日,怎的就……”沈芸急切地往下追问,赵明德朝她使了个眼色,她立马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羲儿可是在晋王府受了什么委屈?”赵明德眼神中透着关切,毕竟从接到赐婚的圣旨到上花轿,女儿没说过一个“不”字。
“父亲,晋王是怎样的人,我不说您也清楚,您觉得我和他,除了家世背景,还有哪样是可以匹配的?”
赵明德缄默不语,他不是卖女求荣之辈,自己的女儿是何秉性,他一清二楚,晋王是什么人,他也不是一无所知,当初应下这桩婚事,自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可如今……他望着一脸倔强的女儿,实在不知该如何劝,该不该劝。
“那……你打算如何?”
“离,必须离!”赵羲和斩钉截铁地说:“女儿便是上山做姑子,也比和他硬凑一对儿强。”
赵明德和沈芸对视一眼,心里“咯噔”一声,明白她既生了这个心思,怕是八头驴都拉不回来,看来晋王定然踩在了她的尾巴上。
“父亲母亲不必为难,晋王也看不上女儿,眼下已经进宫去求陛下了。”
“唉……”夫妻二人双双叹了一口气,看着倔强的女儿不知该如何开口。
管家小跑着进来,赵羲和瞧见崇明殿的刘公公也跟着过来,心跳到了嗓子眼儿。
“太傅。”刘公公自然瞧见了她,缓缓施了一礼,眼中情绪不明:“太傅,陛下请您立即进宫一趟。”
进宫?莫不是……她心里隐隐升起一丝期待,难不成林穆远见到陛下了?
崇明殿内,林昭看着不由分说闯进来,扑通跪在地上的幼弟一阵头痛,晋王府闹出的动静他当天晚上就知道了,所以昨日才把他支到皇后那里去,谁知……
“皇兄”,林穆远抱着他的腿:“还求皇兄可怜可怜我。”
“又惹了什么乱子?”
“臣弟要和赵羲和和离!”
“这才刚成婚,胡闹什么!”林昭手里的奏章不轻不重地落在他头上:“你清醒点,她可是赵太傅的千金!”
“臣弟没有胡闹,臣弟很清醒。”林穆远昂起头:“臣弟和她,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为何?”林昭把人扶起来,耐心劝着:“赵家门风正,纵有些过错,怕也是无心,你比她年长,凡事要多让一让。”
他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他让?他还要怎样让?哪是他让不让的事?赵羲和分明就瞧不上他!可临要脱口解释,又怕说出实情惹得林昭不满。
自己纵然不成器,多少也是个王爷,万一皇兄听了这话气急了,治她一个蔑视皇家之罪,她一个女子又如何担得起?
“皇兄不要多问了,左右是我与她之间的事,过不下去就是过不下去。”
“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我待会儿怎么同太傅解释?”
“太傅?”林穆远脸色一变:“皇兄传了太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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