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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门
莫晚烟被带到一个大牢中还算得上干净的房间里,一进去手脚便被拷上,不多时,只听得环佩叮当的响声。
率先进来的,是铺地毯的两个小太监,他们仔仔细细地将柔软的毯子铺平在地面上,而后跪在地毯的两侧。
杏儿紧接着进来,上好的绸缎做成的鞋子踩在地毯上,她瞥了一眼莫晚烟,面露讥讽,转头时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朗声道:“恭迎贵妃娘娘!”
几个宫女太监拥簇着沈柔进来,莫晚烟一眼望去,只觉得金光闪闪,刺眼得很,她不禁眯了眯眼睛。
沈柔嫌恶地看了看周遭的环境,捏着手中的丝帕子捂在口鼻前。她走到一处凳子前,早有宫女铺好了软垫,沈柔看了好几眼才坐下去。
就是这几眼,杏儿意会,上前对那宫女脸上就是一个巴掌。
那宫女挨了打,顾不上自己火辣辣的脸,连忙跪趴在地,连连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杏儿瞪着眼狠狠道:“没用的东西,连个垫子都铺不好,来人,把她拖出去!”说完邀功似的看向座上的沈柔,沈柔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那宫女被几个小太监拖了下去,嘴里还呼喊着:“娘娘饶命,娘娘饶命!”许是觉得她太聒噪,小太监用力地捂住了她的嘴,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几句“唔唔”声。
沈柔这副做派,明显就是做给莫晚烟看的,莫晚烟把眼睛耷拉着,看着地面,没有理会。
“杏儿留下,其他人到门外去候着。”沈柔发完话,下人们道“是”后都退下了,杏儿拿走了一个下人手中的盘子,在沈柔边站着。
随着一声门响,房间只剩下她们三人。
“若不是父亲说要我快些,以免夜长梦多,本宫真想好好折磨你一番,也好出了这些年的一口恶气。”沈柔如丹朱红润的嘴说出来的话,让莫晚烟抬起头来。
她看着沈柔,平静地说:“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很疑惑,我似乎没有招惹过你,为何你总是和我过不去?”
沈柔眼中满是恨意,咬牙切齿地说:“你没有招惹本宫?你那盛国第一美人的称号可是从本宫手里抢走的!自从你来了京中,处处便压本宫一头,京中谁人不知我与皇上情投意合,你竟先本宫一步嫁给皇上做妃子,让本宫成了全京城的笑柄!若不是本宫与皇上两情相悦,恐怕就是生生被你拆散了!”
莫晚烟自嘲地一笑,原来是这样。
那一年边界安稳无事,父亲受赏,十五岁的她随父亲入京,皇上亲临将军府,御驾上的惊鸿一瞥,让她芳心暗许,本向往自由不愿入宫的她,毅然决然地跟父亲说,要嫁给皇上。父亲那时很高兴,晚上还喝了酒,对着母亲的牌位说:“咱们的烟儿有了个好着落。”
嫁给皇上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她学了很久很繁复的礼仪,也正是那时,她的“美名”传了出去。
那时的沈道正不过是个五品官员,在满地达官贵人的京城根本不算什么,让旁人津津乐道的,不过是有个貌美如花的女儿,以及皇上对沈柔明里暗里的情意。这些事情,刚入京的莫晚烟当然无从知晓。
莫晚烟一门心思想嫁给皇帝,出席了众多女儿们的宴会,无论诗、书、乐,皆能拔得头筹,这些都是她那知书达理的娘亲,自小教会她的。
她天仙般的美貌,傲人的家世,很快就成了京城贵女圈的香饽饽。只是她那性子古怪,私底下从不与他人来往,多少人拉拢她,她和父亲一般将这些贵女拒之门外,心里想着不给自己的父亲招惹麻烦。所以自然也没人与她分享皇上与沈柔的“八卦”。
她想,若是早些知道他们二人的纠葛,是不是结局会有所不同……
因着初入京城后出众的表现,太后也知晓了她,将她召进宫去,第二天便赐了婚。莫晚烟如愿以偿。
新婚入宫的那一夜,莫晚烟紧张得手攥在一起,心里推演着待会要如何与心上人搭上话。
但皇帝并未现身,莫晚烟那时安慰自己,做皇上一定是很忙的。
而后的一个月,他都不曾来。几次去御书房,都被门口皇上的心腹刘公公以皇上有要事为由劝了回去。她那时并不知道为什么。
等到宫中选秀,沈柔被送入宫中,虽然只封了个才人,但听闻皇上夜夜留宿沈柔所居的梧桐苑,莫晚烟才知道,皇帝早有了心尖上的人……
进宫后第一次见到叶承苍,还是他带着一身怒气,来到万和宫,质问她:“你在母后面前说了什么?”
那时她一头雾水,解释都不知从何说起,只被迫承受他的怒火。后来才知道,太后不喜沈柔,沈柔几次问安都被太后挡了回去,太后是在为莫晚烟出气。莫晚烟想,与自己确实脱不了干系,便想着息事宁人。
而后沈柔却多次故意算计她,惹得皇上对她彻底厌弃,连带着父亲也吃排头。
眼见着沈柔受专宠,还顺利诞下了皇上的第一个皇子,皇上力排众议,给她封上了贵妃,位份压了莫晚烟一头,沈柔的父亲沈道正连带着水涨船高,在朝堂左右逢源,如鱼得水,一路做到了相国的位置。
莫晚烟曾回家省亲,父亲听说了后宫的情况,担忧地问她,她只说:“一切都好。”
父亲那时叹了口气,说:“若是有子嗣便好了。”莫晚烟不敢说,进宫十载,她还是完璧。
说到底,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惹了沈柔嫉妒,害了父亲。
“你还不知道吧?莫远成今晨被本宫的哥哥找着了,在路上自戕了。”沈柔笑着说道。
莫晚烟闻言浑身震住,止不住地颤抖,瞪着沈柔道:“你胡说!我父亲怎会自戕?”
沈柔捂着嘴讥笑:“古语有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莫远成还算识时务,也算是解了本宫父亲的一个心头大患。”
莫晚烟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死心地问道:“皇上南巡去了,你们从哪里得来的命令?”
“哎,反正你要死了,要死就死个明白吧!这些年天下太平,皇上想着收回兵权,可惜啊,皇上派了使臣去你们那边关之地,那些小民小兵,认莫远成不认皇上,你说可笑不可笑?”沈柔面露嘲讽。
原来如此,父亲的功绩惹了皇上的猜忌。莫晚烟原本强忍着不相信的泪,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沈柔面上仿佛和软了一些,道:“本宫今天便好人做到底,皇上本是赏你一条白绫,我为你准备了一杯酒,喝了不会很痛苦的。”
看莫晚烟兀自流泪,她又说道:“若你能自己喝下,那牢里的李妈妈本宫便放她回家。”
杏儿把那毒酒端到莫晚烟面前,想到李妈妈在牢里的情形,莫晚烟拿起酒杯,最后眼神灼灼地问了沈柔一句:“当真?”
那眼神似是要把沈柔看穿,沈柔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扭过头去,难得和善地点了下头。
莫晚烟抬头一饮而尽。
沈柔用余光看她完全咽下,才把头转回来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们父女两个,怎么都这么天真!本宫哥哥说,找到莫远成时,跟莫远成说若他自己死了便饶你一命,那老匹夫死得叫一个干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你放心,那李妈妈本宫马上送去见你们父女,让你们在地底下有个照应!”
沈柔那笑声笼罩在莫晚烟的耳边,她气急,没想到沈柔心肠竟如此毒辣!她想说些什么,却只觉得腹中一阵剧痛,搅肠刮肚,她的喉咙过了毒酒发不出声,手脚上的锁链因挣扎而发出阵阵声响。
失去意识之前,眼睁睁看见沈柔离去的背影,莫晚烟想:若是当年,没有见过叶承苍便好了。如果能重来,她想一辈子和父亲留在边关,绝对不会进京,更不会进宫做皇妃……
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团光影,那光影中是娘亲和爹爹……她的一滴泪潸然落下,终是阖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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