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头人

　　我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医院里，看望我的是老张，他告诉我已经过了一天了。

　　我颤抖的问他女人还活着吗，老张却只是沉默的抽完了那根烟。

　　我闭上眼睛，前后不过十分钟的时间，柜子就成功了杀死了一个活生生的人。我开始后怕了，她最后的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看我，为什么！！

　　我开始止不住的焦虑，恐惧。任何一个普通人看到那样的死亡方式，都会留下一些心理阴影。

　　我是个孤儿，从小吃着百家饭长大，之后混了个大学上，如今毕业半年也才找到第一份工作，我和警局的同事也没混熟，住院的三天，也只有贾实习生来看过我一次。

　　我仍在担惊受怕，贾实习生似乎看出了我的抗拒，只过来和我讲了一通意味深长的话。“..你说什么?”

　　实习生又重复了下:“被寄生的人都是自愿成为柜子的。”

　　我立马否认:“不可能!你没看到她挣扎成那样了吗?你哪只眼睛看到她自愿了？”

　　实习生只是重复:“柜子只会选择自愿成为柜子的，我不会骗你。”

　　他告诉我，人从出生起就待在柜子里了，人是小型的柜子，是自我之柜，人的一生会待在各种各样的柜子里，逃出了小的柜子，还有更多，更大的柜子在等待你，更多的时候，人并不是完全无知，甚至是知道自己在柜子里的前提下，沉沦下去。只有少数人坚定着冲破柜子的信念。

　　“往往打开柜子的钥匙，也是最适合柜子的钥匙。”

　　实习生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再次见到他，是在我出院后到灵异局总部做笔录的时候，他正在应付女人的父母。我看着瞪着熊猫眼的实习生把一叠文件给了她爸妈，夫妻俩就兴高采烈的走了，我问了下前台，才知道女人的父母已经来闹事好几天了，整个总部不堪其扰，装在文件里的，是死亡赔偿金。

　　好像人的一生都与利益挂钩，所有事物都为了利益存在。

　　女人的死亡就这么被一笔揭过了，好像除了我，没有任何人在意这件事情，属于她存在的最后一缕灰烟，也随着风的呼啸而散去。

　　在警局的生活是枯燥无味的，后面也没再有灵异局的人过来。我的工作都是麻烦又无味的档案审查，日复一日的查稿检稿，半个月下来，差不多把我的精力消耗殆尽，我的头发都要掉光了，整个人豪无生气。

　　林医生和我开玩笑说像回到了高三备考，我还调侃她，起码我们现在有钱拿。

　　然而现实往往比小说更荒诞不经，在一个普通的下午，我拿到了上级给我的调离书。半个月以来，我的表情第一次维持不住，我甚至怀疑我幻听了。

　　我不得不承认的是，即使我在这里干的天昏地老，没日没夜，也还是会被扫地出门。

　　走之前，我受贾实习生所托把柜子带回了警局，这还是我半个月以来第一次看见它。甚至在触摸它的时候，我的心里不自觉浮现出一丝怪异的感觉。

　　在看到新来的实习生桌子上堆起参天的文件后，我头一次真切的想哭。我立在那里，仿佛与世界格格不入。今后，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一个普通二本大学的毕业生，要钱没钱，要学历没学历，刚找到工作，干了半个月就被打包踢走，想到这里，我脸上一阵苦涩，自嘲的扯了扯嘴角。

　　老张把柜子锁在了他的柜子里。

　　往往风平浪静的不是明天，谁也说不清意外和惊喜谁先到来。

　　当我半夜回到警局里拿资料的时候，我发现老张的办公室里灯光大开，我推开半掩的房门，只看到乱七八糟被扔在地上的文件。

　　那在我脑海里回响了半个月的蠕动声，再次钻入我的耳朵。

　　我冷汗直流，正不知所措的时候，一只手从桌子底下钻出，一把抓住了我的脚踝！我条件反射性挣开，连滚带爬躲到一边，这才看清了原貌:老张整个人趴在地上，他已经浮肿的手在地上胡乱抓着什么，嘴里还在不停呻吟，口水顺着他大张的嘴巴落在头发上，衣服上，地上。

　　半天没见，他的头发更加肮脏不堪，比流浪汉更过之而无不及。

　　我停了一会儿，抓起他的手，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尽管被我压住，他还是在颤抖。

　　他脸上慢慢浮现出那种恍然大悟和惊悚的表情，老张慢慢回头，在他脖子旁边找到了他一直在寻找的，一颗彻底成型的老张的头颅。

　　老张的身体上，有两颗头颅。

　　老张浑浊的眼里闪过泪花，他闭了眼，好一会儿才颤声道:“拿把斧子。”他的声音好像是大哭过后的那种沙哑，却也带着无奈和痛苦，更多的是绝望。

　　我摸索了一下，才从混乱的纸堆里拿出了一把沾满血迹，已经暗沉的斧子。我无意扫过那堆废纸，竟也是份调离书。

　　我复杂的看着老张，瞬间明白了贾实习生的意思。

　　老张疯了般的开始大笑，嘴里不停的嘀咕着，他的手已经摸上了脸，用长长的指甲不停扣动着，我再抬眼看时，泪水已经从他脸上夺眶而出，血和泪模糊了他整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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