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扇

作者:月上纸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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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2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爽爽夏风吹暖江南诸域,环香江的捕鱼商船日夜运作,一筐筐鲜肥艳美的大草鱼运向商贩,再经酒楼转手,最富南方特色的水煮鱼片腾着热气端了上来,吃得北方远来赶考的游子赞不绝口。

      其中盛名远扬的饭店当属德隆酒楼,这不,才早六点,鱼贩就拖着一大箩筐鲜鱼赶了过来。

      “祥子,这是你家预订的鱼,共三十条,你数数看!”一身披蓑衣,头戴雨笠的老头粗声道,他点起一管卷烟,呼呼呼地抽起来。

      “我还信不过大爷?”德隆酒楼的杀鱼仔祥子一拍手,拉着鱼筐倒入石池,两手往袖子上一抹,从口袋拿出几块碎银递给老头:“大爷,你也数数?”

      闻声,老头也是一笑,抽两口烟把烟管堵上,提起空荡荡的箩筐又向码头走去,准备下一批鲜鱼。

      “慢走!”祥子吼了一嗓子,拿出明亮亮的尖刀蹲在磨刀石上磨了几下,痛快地杀起鱼来。

      水煮鱼片讲究薄滑嫩,杀鱼这一步丝毫不比做鱼轻松,祥子竖刀在鱼肚上轻轻一划,片出一道通长的口子,用三指勾住内脏狠劲一拉,接着浸水甩去脏器便丢进木桶,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到一个钟头,半箩筐的鱼就处理干净,抬头看天,七点的太阳正透着冰凉的日光。

      暂作休息远望,只见东街大路上走来一书生,祥子甩下鱼磨起刀仔细打量那人,面皮白净,身背竹篓,腰间别着把长剑。

      他闲暇之余也耍剑,一看便知书生配剑失当,若是打起架来,一拔剑就会先把自己屁.股捅了,忍不住好心提醒一声:“呆子,剑不是这么配的!”

      那书生倒有读书人的大气,生疏地拔出剑撑在地上,拱手问好道:“多谢大哥,你身后这家酒楼可是德馨酒楼?”

      “亏你这身打扮,连字都不认识了?”祥子继续杀着鱼:“我是德隆酒楼专杀鱼的,大伙都叫我祥子,你哪里来的,可是上玉剑峰?”

      “正是了!”书生名唤沈清,从南北分界的云岭一路乘船赶往江南,正是为了十年一届的玉峰论剑。

      “我猜就是,每年这个点北方都会来一拨人,老弟,有信心吗?”祥子咧嘴一笑。

      “大哥说笑了,南北两域人才济济,我一个读圣贤书的,本是应付家里人来凑数罢了。”

      “你倒是实诚,几年没去北方,近年来可有什么新鲜事发生?”祥子原名谢祥,祖籍也在北方一带。

      谈起八卦,沈清立即来了兴致,他从竹篓拿出一片干布垫在石台上,坐了下来,娓娓道:“大哥可听说过北凉王吕野?”

      “天下人尽知!”祥子边杀着鱼边接话。

      沈清点点头,继续道:“话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自吕野一统北凉后,北域铁骑一直对南国虎视眈眈,南国皇帝骨子软,面对施压,不是割地就是赔钱,终于一日,国库空虚,他竟打起联姻的主意,把自己亲妹妹宁公主嫁给北凉王,提起那宁公主,我虽没见过,但也猜花容月貌如同天上的仙子般!”

      “这我早就知道,不算什么新鲜事。”

      “大哥莫急。”沈清灌了口水,滋滋咂舌道:“红颜薄命,宁公主嫁过去不到两年就死了,只留下一个男婴,名叫宁桃。”

      “不信吕?”祥子问道。

      “嘿,奇就奇在这,相传那男婴出生就含着一片桃花,论起眉目,简直和宁公主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想那宁公主深得宠爱,北凉王为了纪念妻子,将单字宁和单字桃拼在一起,遂取名宁桃!”

      “真是奇事,古书记载那些开天辟地的大人物,每逢出生,必定降下七彩祥光,更有天龙仙凤盘绕,倒是从没听说过口含桃花的!”

      “更神的还在后面呢!”沈清舔舔嘴唇,眉飞色舞道:“由于没有亲娘,北凉王找了个奶水充足的蒙古妈子照料儿子,两人形影不离,没有血缘却胜似母子。”

      “九岁那年,奶娘意外被狼咬死,自此,小王爷仿佛中了邪般,整日躺在床上念些‘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还说‘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这类古诗,吵着要回天上,你说奇不奇?”

      听到这,祥子嬉笑的颜色却是收了回来,见状,沈清连忙问道:“难不成大哥知道其中缘故?”

      “略懂一些。”祥子神情严肃,放下杀鱼刀道:“我少时跟着爷爷生活,他老人家也是个读书人,不过读的尽是些奇门遁甲,妖魔鬼怪之类的古书,那时日子过得紧,别人家小孩结伴玩耍时,我就坐在爷爷腿上听故事,故事讲仙界每年都会有神仙下凡,或渡劫,或了缘,刚才你描述一番,我估计北凉王的儿子可能是天上的神仙,主管桃花!”

      “主管桃花,真有这样的神仙?”

      “那是自然,当年孙大圣还当过弼马温呢!”

      “神仙?”沈清低下头略有所思,片刻后恍然大悟拍手道:“那就对的上了!”

      “不瞒大哥,这宁桃还有一段故事,自发疯后,那北凉王也疯了,张榜招纳北域良医,成功医治者,赏黄金万两,可医来医去,反反复复如此一年,儿子没治好,反而病情加重了,那副神情,简直就跟宁公主死前一模一样!”

      “幸亏上天有好生之德,病发九百九十九天后,一位游医四方的西域道人找到北凉王,说他有医治之法,不过又要九百九十九天。”

      “北凉王心想:别说九百九十九天,只怕九天后儿子就要死了,遂不肯答应。”

      “谁知那道人不知从哪弄来些祭奠死者的纸钱,日日夜夜在草原上烧着,边烧边哭:小仙君,人间可辛,人间可酸,人间可苦,人间又可辣?”

      “北凉王问道人为什么哭,他回答什么三界众生都要被他害死了,纸钱烧光的那刻小仙君就要归天了!”

      “死马当活马医,纸钱烧至最后七张时,北凉王慌了,拦住道人,叫他治好儿子,否则提头来见。”

      “那老头果真神人,留下一把桃花扇和一封锦囊便乘着云扬长而去,交代北凉王九日后打开。”

      “九日后,小王爷只吊着一口气,北凉王打开锦囊,发现里面装着一颗种子和一张纸条,叮嘱他这是桃树种子,待桃树九百九十九日开花,之后收集九百九十九滴清晨桃露,喂给他便能痊愈,而且......”

      祥子听得入迷,连鱼都不杀了,急问道:“然后呢,而且什么?”

      “而且道人指定一人种树,养树,集露,只说那人是黑瞳之人。”

      “黑......瞳?”

      “最神的地方来了,不出十分钟,北凉王就找到了道人纸上的黑瞳之人,原来十八年前,宁公主下葬的那天,北凉王被蒙面人刺杀,刺客自称倾心于宁公主,今天特地为心上人报仇,北凉王听完沉默不语,竟把刺客放了回去,第二日就传来刺客留下一根独苗后殉情的消息,北凉王把那孩子收为义子,你猜怎么着,一对墨黑的瞳子,皮肤比扑了粉的女人还白,遂取名墨白,就是黑瞳之人!”

      “天下之大,竟无奇不有,想来也是因果循环,倘若那天北凉王斩草除根,怕不是连自家儿子的性命也一同葬送。”祥子俯头看着开膛破肚的鱼,想着今世为人,若下世为鱼定逃不过这番命运,不禁愁上眉梢,漫不经心道:“小王爷真好了吗?”

      “可不是嘛,北凉王在北域寻了块好土,祭祀上天后便把种子种了下去,起初,他派遣百来号人日夜守护桃树,谁料整日不是刮风就是下雨,别说开花了,能不能从土里冒出都难说,一日,刺客之子墨白独身守着桃种,竟真的发出苗来,自此,他便一人护着种子,不论春夏秋冬,风霜雨雪,直至九百九十九天桃树开花,直至收集九百九十九滴桃露,小王爷终是醒了过来。”

      一阵沉默,祥子开口道:“大差不差了,料想二人前世定有一段瓜葛,今生今世下凡投胎彻底了却仙缘,仔细算算,小王爷今年应该十八岁了,不知比北凉王如何?”

      “论起心狠手辣肯定不及,但射箭骑马却是更胜一筹!”

      “有这回事?”祥子惊得咂舌,“北凉王武功高强世人皆知,没想到生出个儿子竟青出于蓝胜于蓝,真是天佑北凉,我大南有难了。”

      “依我看,南国怕不是更安全了些。”沈清摆手道:“大哥不知,宁公主乃是水生水长的南国人,小王爷也流着南国的血液,据传闻,不论相貌品相,兴趣志向,他却是比南国人还南国人!”

      “哦,怎么说?”

      “自小王爷渡过此劫,他像是觉醒了南国血脉般,缠着北凉王从南国找来几个老师,整日学的不是唐诗宋词,就是茶艺戏曲,今天学学这个,明天学学那个,一身牛劲使不完!”

      “一天,北凉王问他长大了想干吗,你猜这小王爷说什么?”

      “什么,难不成是征服南国,统一天下?”

      “错,那小王爷摇着桃花扇说,若是来日他当上了大王,定在北凉,不,乃至全天下都种满红艳艳的桃树,没有战争,没有灾难,百姓安居乐业,弹琴鼓瑟,一片盛景,正是天上人间!”

      “北凉王听后气得胡子都歪了,他堂堂北域战神,手下十万铁骑,竟生出个反战头子,当即叫人打了小王爷五十大棍,小王爷倒硬气,打完后说,再颁布一条法令,把刀枪棍棒削去尖端,只留一根木棍去摘桃子,你说怪不怪?”说完,沈清自觉荒唐,忍俊不禁。

      “其它亲王没有异议?”祥子长舒一口气,又问道。

      “当然有啊,北域多是蒙古人,常以骑马射箭比武功,别说五大亲王的儿子,就连那些纵横沙场的老将军也比不过小王爷,每每碰到挑刺的,小王爷就在百米外的蒙古包插上一根羽毛,弯弓起箭,一箭必中羽毛尖尖,做到这一步,旁人都是无话可说,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对了,那刺客之子墨......白呢,肯定富贵加身吧?”祥子突然想起。

      “哈哈,提起他来,二人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关系呢!”沈清四下看了看,坐近几分,微声道:“我听一个蒙古女人说小王爷和墨白可能是断袖之交!”

      “断袖?”祥子眉头一挑:“可是龙阳之好?”

      “正是了!”说完,沈清抬眼望日,明晃晃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已觉八九点了,纵使心中掀起万丈波澜,也只得起身拱手道:“江湖路远,不见不散,大哥若是有空,可来玉剑峰山脚下的民居找我!”

      “一定,一定!”祥子也站了起来:“我虽是个杀鱼的,倒也会几门拿手好菜,有机会烧给你吃!”

      两人又叙旧一会,一个背着竹楼赶考,一个提着尖刀杀鱼,日光拉得二者影子愈来愈远,直至消失在山的另一头,祥子拍拍手,提起木桶向着后厨走去。

      “好汉,这里可是德隆酒楼?”

      祥子闻声回头,见东街上又走来两人,皆是一条通长黑袍笼着身体,只露出两对明闪闪的眸子,颇有江洋大盗的风味,于是警惕点点头,问道:“二位有何贵干?”

      其中稍矮一人站出来道:“我们兄弟俩从云岭赶来,一路上风尘仆仆,正想找一处歇脚的地方,听闻德隆酒楼烧鱼天下第一,故慕名而来,望好汉明示。”

      “客官有福了,这不,我手上提的就是今早杀的鱼,属最新鲜一批,我看你们不像本地人,怕是不知德隆酒楼的规矩?”祥子解释道:“每逢旺季,预约酒楼的客人数不胜数,我们烧鱼的大厨了了五位,一天最多烧三十条鱼,除去残次品,从早上到晚,也只能上十道菜,这才有了比武选菜的特色。”

      闻言,稍矮之人笑道:“听说过比武招亲,却是不知比武招鱼,南国人果然有趣!”

      “哦,二位还是外国人?”

      刚要开口,那瘦高之人拉了一下前者的衣袖,伏在耳边嘀咕一声,矮点的自知说漏嘴,又跟祥子胡扯了几句便朝酒楼走去。

      祥子一怔,愣在原地,直到酒楼的小二招呼他才回过神来,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分明看到某一瞬,那瘦高之人阳光下的一对眸子漆黑如墨,从中渗出的杀机更是寒彻透骨。

      “祥子,天下宴提前了,老板娘中午就回来!”小二翻开一本单子,上面记录着近百种需要筹备的材料。

      “提前?”祥子问道:“剑会还有一个月,咋就提前了?”

      “不知道,咱们跟着上头走就行。”

      祥子轻轻点头,突然眼前一灰,抬头望去,只见飘来一片黑漆漆的云遮住圆日,清晨的光被灰云收拢,茫茫大地显得阴暗无比,见状,不免浑身抖了个寒颤,有感而发道:“南国的天......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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