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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写的婚约
你叫她什么?
少少几字,字字千斤。
谢司书脚步停住,两眼定在谢芸身边的男人,看那只撑伞手腕戴的黑表盘,保持仰视。
真没想到,年轻堂妹有本事搭上的圈内优质资源,是连他都没机会接触的。
他找人查过堂妹大学的恋爱史,知道她眼光高人冷淡难追,一般追她的人都追不上,唯独有一回,保镖拍到一张背影,醉醺醺的堂妹被人从车里抱出,但对象身份根本查不到。
大概不是什么头脸人物。
但今天这人不同,那只黑盘腕表是高奢限量定制,钱多也买不来。谢司书曾为了送父亲生日礼物亲自找设计师,还是被婉拒。
可能这人运气好。
谢司书继续上爬,迎着对方冷眼,主动伸出手。
“你好!我是谢芸堂哥,谢司——”
不等谢司书介绍完,也不等谢司书靠近,旁边齐家司机上来用身体挡住谢司书的路。
脚下一晃,人往后退,谢司书踉跄站稳,还想开口套近乎,胳膊被司机一扯,整个掉头转向。
到台阶下,司机一米九的大壮个,微微点头歉意,同时毫不让步。
谢司书拍拍衣服褶皱,强忍不耐,“请教,你们是哪家的?”这么嚣张。
司机不搭话,但牢牢挡住谢司书的目光,不给他打探的可能。
自讨没趣,谢司书轻笑,掏手机给谢芸发消息。
【今天你有约,回家的事算了,明天我到你楼下接你。】
白色宾利启动离开。
谢芸看完谢司书的消息,暂时不必去谢家对峙,让她松口气。
只是面前还站着一位难送的佛,她打个喷嚏搓搓鼻子,正要收起手机,又震动一下。
白昼拍照片发来,为她备了庆生蛋糕,‘皮卡丘’做着十万伏特的wink,可爱爆表。
谢芸笑出声,打着喷嚏发语音谢白昼。
再一抬头,终于对上齐颂徽的眉眼,心头一跳。
他有一双精致的瑞凤眼,饱满,含情,总带笑意看她,似乎能洞穿她的所有心思。
曾经十八岁第一次近距离见他,她就不自知地凝望他的眼睛,超过两分钟。
也因这双眼睛,她见他一面就说服自己,如果要勾搭的对象是他,她愿意试一试。
谢芸低下头,他正好把雪片莲塞到她怀中,花香馥郁,占满她全部思绪。
她捧起花闻,听他说完刚才被打断的祝福,“生辰快乐,阿芸。”
阿芸……
世上叫她阿芸的只有三人,过世的奶奶,白昼,还有曾经温存爱慕的‘齐先生’。
“谢谢,听说先生和周小姐订婚了,具体什么时候成婚?”
谢芸抱花下台阶,齐颂徽撑伞走在她旁边。
雪纺衣料摩挲他的西装,响动由雨声掩盖,不被察觉,就像她不想承认心底的难过。
“看了网上的新闻?”
他不正面回答,反问她消息来源,又有什么意义。
谢芸弯唇笑,尝试侧头看他一眼,“嗯,铺天盖地,想无视都不行。”
齐颂徽也笑,大提琴般低磁悦耳,“那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之间的婚约?”
已经来到黑车边,下一步该坐上齐颂徽的豪车。
然后,跟他回家,再然后,与他重修旧情,在他的正常婚姻之外,做他不上台面的情人……
“不记得了,都是醉酒后的胡话。我没当真,齐先生不是也没当真吗?”
谢芸直视齐颂徽的深眸,眼底没来由地酸胀,可她并没说错半个字,两人地位悬殊,此后他走阳关道,她走独木桥,不能再有纠缠。
后车门被司机打开。
齐颂徽看向车内,又看向原地不动的谢芸。
“阿芸,婚约还在,你可不能抵赖。”
说着时,他的手举到她耳边,没碰她,拨了拨她发上的祭祀白花,整理被雨淋湿的瓣蕊。
谢芸无法接受如此暧昧,拂开他,后撤到雨伞外。
水滴很快刮到脸上,这时才发觉雨势变大。
眼前递来一张纸质字据,字迹潦草,是一个月前的夜里他手写给她的。
他许诺次日去民政局,许诺娶她进门,许诺她做‘齐太太’。
谢芸从头到尾看一遍,连最底下她和齐颂徽的签名都没落下。
而后抬头看他,“齐先生今天找我,就为兑现这些胡话?你要和我结婚?”
齐颂徽点头。
他的嘴唇开合说了什么,谢芸没听清,被忽然刮起的风吹散。
这阵风来得奇怪,刮翻了两人头顶的伞,谢芸在摇晃中抓紧齐颂徽的西装袖,十指圈握。
松开手的谢芸错过向齐颂徽确认答案的时机。
她不知如何继续和他相处,满心尴尬难言,干脆转过身,抱着雪片莲快步走开。
齐家司机追上她,给她一柄新的雨伞,伞柄上刻着‘齐’,清晰,烫手。
“帮我说声谢谢,生日花,还有雨伞。”
司机默默应下。
齐颂徽目送谢芸跑向最近的公交站台,等她上车离开。
回车上换了备用衣服,头发无法擦干,水滴在手机屏上,他用输入法打‘si’,逐字查看。
刚才找谢芸麻烦的男人,叫‘谢si…’,齐颂徽对这个音敏感。
“齐总,他是谢家长孙,谢司书。”司机打好名字,把自己手机递给齐颂徽。
齐颂徽叹气,“就是他?”
司机愣了瞬,“应该不是,他和谢小姐是堂兄妹。si这个音很常见,咱家老爷子名讳也有si。”
爷爷是齐嗣寻。
齐颂徽沉默片刻,又问谢家做什么生意。
司机:“私学教育寡头,祖上立规矩,不参与其他资本投资,家产不到百亿。”
齐颂徽了然,再想就不对。
他去过谢芸和同学的合租房,老旧狭小,谢芸平时花钱节俭,一点不像百亿家族的女眷,倒像缺衣少食的贫困学生。
从前相处的时候,齐颂徽没想过深入了解谢芸。
如谢芸所说,那张手写婚约就是醉后胡言,是玩笑。
他的婚姻不由自己作主,要听家里安排,周西玥就是安排给他的结婚对象。
但为什么他今天拿出那张玩笑婚纸,要求谢芸履行承诺?
出租房很老旧,谢芸回家雨势滂沱,还没敲门就见门缝里汩汩的污水。
开门,她把雨伞和雪片莲放在鞋柜上,拿拖把加入白昼的抢救。
结束时两个女孩大汗淋漓,白昼看客厅三只半满的塑料盆,哭笑不得。
谢芸拿人字拖给她,倒两杯温水,拉她喝感冒冲剂预防起来。
“阿芸,天象汽车录用你了吗?”
白昼重新摆出庆生皮卡丘蛋糕,关灯,点满二十二根小蜡烛。
谢芸已经忙忘了这事儿,在墓园她收到通知邮件,她被录用安排到研发一部,岗位是初级工程师,下周一报道入职,加入新车项目组。
但她没直接说,观察白昼的表情。这次面试竞争有三个男生,白昼实力强,当时太紧张影响发挥。
“我没收到消息,不知怎样。”
白昼嗓音低哑,也许在哭。
谢芸把她轻轻揽过来抱紧。
今年就业难,天象汽车是她们最后的入职机会,错过就不是应届毕业生,形势更难。
“哪天回江城?”斟酌半天谢芸想到白昼先前的决定,找不到工作要回家结婚。
“下周一。到时我送你去公司,沾沾喜气,”白昼说完捂住眼睛。
吹蜡烛时,谢芸替白昼许愿:如果回家结婚,祝找个良人。
白昼红着眼笑,“你也一样!”
谢芸不说话,咬掉皮卡丘的闪电尾巴。
说到‘良人’,她眼前浮现出……齐颂徽的瑞凤眼。
他今天在墓园外究竟什么意思?真要和她结婚?
吃完蛋糕,谢芸想送白昼一件礼物,从钱包内袋取出褪色小福袋,背面绣‘嗣’和‘平安’字样。
白昼端详,“嗣。祝我早生贵子?好精致,齐先生送的?”
“不是齐先生,是另一个重要的人。”
谢芸无意提及谢家奶奶,简短带过继续吃蛋糕。
入夜,雨终于停。
两人窝着看完一部国外电影,雷声隆隆,各自睡下。
谢芸在床上辗转,想起鞋柜上的雪片莲,起身剪了只塑料瓶插花,换到床头柜摆放。
窗外天晴,虫鸣阵阵,小花苞浸在月色里,莹白玲珑。
眼前又出现了齐颂徽。
场景却不在墓园,在江城疗养院。
十八岁高考完,她用零花钱搭高铁去陪中风的谢奶奶过暑假。
记得那天日光灿烂,她推奶奶停在人工湖边,齐颂徽坐在游船里,身边女伴吃一只冰淇凌,两人笑容亲密,惹眼。
忽然,奶奶指着湖中的齐颂徽,支支吾吾喊起来,“嗣……嗣……”
喊声过大,引起湖中人注意,谢芸替奶奶道歉,但被打扰的齐颂徽出乎她的意料。他上了岸,蹲在奶奶脚边,任凭奶奶的手捧住他的脸,唇瓣开合,嗫嚅无声,一遍遍念叨‘嗣’。
幸好当时齐颂徽什么都没听清。
从江城回家,谢芸找谢家乳母打听‘嗣’的来龙去脉。
年代久远,乳母只告诉谢芸,‘嗣’是奶奶二十岁喜欢的人,但谢家没人见过这个神秘的‘嗣’。
谢芸得到一本发黄的日记,里面有两篇提到‘嗣’。
6月22日是奶奶为谢芸定的出生日,也是奶奶遇见‘嗣’的日期。
后来谢芸向养老院打听齐颂徽的身份,这才发展出了她和齐颂徽的所有故事。
四年,她没怀疑过‘嗣’的真实,接近齐颂徽的每一天都自我催眠,要在奶奶有生之年嫁给他,让奶奶常常能见他。
“阿芸,明天去民政局?”
“我怕你不敢!”
“记得带户口本,不见不散。”
“等等,你把手给我一下。”
“嘶——”
“标记好了,齐先生今夜好梦。”
5月20日,她没去民政局。
5月21日,她在网上看到他和周西玥订婚的新闻,原来周西玥是人工湖上吃冰淇淋的女人。
5月22日,谢奶奶咽气,临终前给她一只遗嘱信封。她送老人出殡,搭唐律师的车逃离,得知奶奶和律师约好,满二十二岁才能打开信封。
该怎么分配谢奶奶留下的几十亿遗产?
杀伐果决的齐先生,你能不能教教我?
谢芸次日梦醒,先给床头的雪片莲换水。
大堂哥打来电话,说在楼下等着带她回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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