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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器兄
排列完星辰,造物者回到大地的中心——那座人间最高峰,昆仑山缥缈峰。他随手造出一间茅屋,却并不到屋里去,而是懒懒卧于屋顶,惬意地听着那令人愉悦的山涛流泉,鸟鸣兽吼。
不过这些声音听久了毕竟有些单调,于是造物者轻轻弹指,茅屋之侧的那丛修竹就起了微妙的变化。
只见竹子色深近黛,质坚如玉,茎叶之上布满小孔,清风吹过,便自动奏出美妙的音乐,且变化万端,绝无重复,端的是妙趣横生,令人百听不厌。——因为每时每刻的风向和风力都是不完全相同的。
造物者在美妙的天籁声中疲倦地睡去。他的竹笛却因为刚刚获得的本领而雀跃不已,要知道它并不止是一件乐器那么简单,人家可还是造物者的法器呢!
它在整个山头上招招摇摇地飞了一圈,然后便栖在那丛玉竹的竹枝上,和它的“母亲”聊起天来——当然,主要还是炫耀。
人们总是认为草木是无知觉的,其实不然。
禽-兽面临死亡时会哀嚎挣扎,草木遭受戕害时也会呻-吟流泪的,只不过没有人能够体会它的痛苦罢了。正是因为如此,人们杀起禽兽来往往心有不忍,可是割草砍树的时候却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动物有着与人类相似的肉-体,能发出类似人类的声音,表达出可被人类理解的情绪,在一定程度上来说是人的同类,容易引起同情罢了,而植物们无论身体构造和情感表达,都与人类没有丝毫相似之处,于人类而言是完全的异类,自然也就无法引起同情。
但,一种生物的智慧并不会因为不被了解便不存在。
植物和动物,在许多方面都不如人类,可是在有些方面,却是远比人类高明的。比如,动物的第六感就远比人类强大,而植物对于道的感悟能力,也普遍高出人类很多。
植物的轮回通常为一年。一岁一枯荣。
一颗小草或许都能历数冬而不死,一颗大树一生之中又该经历多少兴衰?
而人的一生又能经历几次由兴旺到衰败的过程?最精彩的人生也不过“几经起伏”而已!很多人甚至一生都不曾经历过明显的起伏,只是在漫不经心的情况下经历了一次由生到死的过程。等到下一个轮回,却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所以很多人都“看不透”。
看不透什么?
看不透兴衰荣辱。
植物们就不会。它们早在一次次的轮回中,懂得了如何看待兴衰,懂得了如何顺应自然,从而领悟到自然的规律,即“道”理。
草木无口,无眼,无心,然而它们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能言、能看、能感知。
更何况法器兄不仅和墨竹同种同源,还是同根所生,聊起来当然也就更加顺畅了。
大家都是新生儿,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不免要交流一下所见所感,但法器兄明显的要比墨竹见多识广,所以虽然面对的是自身母体,法器兄仍是不住地炫耀。
它告诉墨竹天空是如何的浩瀚,星辰是如何的璀璨,大地是如何的广袤,山川是如何的壮丽,但最主要还是对造物主神奇的能力大加赞叹,当中不时插上一句“当时我被就在造物主的唇边,仿佛一瞬间就飞遍整个世界。”,“当时我被造物主持于手中,感觉似乎无所不能”,或是“你知道了吧,我和别个是不同的,看,我会飞的!”语气非常骄傲。
相较于笛子的灵动,竹子就显得懵懵懂懂的。在笛子描述的种种壮阔美丽的景观中,它听虽听了,却想像不出到底是何等模样,这也就是所谓“夏虫不足语冰”了,不曾亲见的事情,凭空想像又怎么能够真正理解呢!不过这并不妨碍它对造物主和法器兄生出敬慕之情,笛子感受到它的心意,欢快地绕着它飞舞了两圈,方才往别处逛去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缥缈峰的各种生物都在用各自的方式认识自己和周遭的一切,并且试着与别个交流,法器兄作为强者,毫无悬念地赢得了大家的尊敬,这让它很得意,自矜的同时却也总是以强者的姿态教导和帮助那些弱小者,但它最为爱护的,还是那丛被它视为兄弟的墨竹。
一天风雨大作,往常明丽的天空和生机盎然的大地化作一片混沌,从未感受过如此天地之威的生物们顿时惊慌失措,全都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尖叫起来。
法器兄瞬间听到各种频率、各种音色的叫喊,原本就有些不安的心更不安了,它先是张开结界护住沉睡的造物者和自己,待看到墨竹恐惧的模样,不由心生怜悯,忙发出笛音安抚道:“别怕,有我呢。”随即把结界扩大,将墨竹纳入保护圈内。
摆脱了风雨的摧残,墨竹安心了不少,于是轻轻摇晃着枝叶,发出轻柔的声音,表示庆幸和感谢。
外面依然雷电交加,风雨如晦,笛子可以感受到造物主的怒意,以及周遭的生物们的恐惧,它毕竟出世未久,虽然有些本事,经历却极为有限,毫无经验可言,所以此时心中也是极为忐忑,它不知道雷电从何而来,也不知何时结束,会对缥缈峰造成怎样的损害,虽说这看似可怕的景象似乎伤害不了自己,可那些弱小的生物呢?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法器兄在享受着众生尊敬的同时,也已经不自觉地把自己置于保护者的地位,这时听到那些弱小者的哀号,可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但它又能怎样呢?它还没有学会战斗,所知道的法术都是用来创造和守护的,而且大多是在造物者主导之下施展的,说起来,它能独立施展的也仅有这个守护结界……而已。
于是它就只有把这个结界扩大,再扩大。
一开始它还顾忌着范围过大,万一自己支持不住造成结界破裂,会让造物主受到风雨侵袭,但在小心翼翼地试探几次之后,随着结界的扩大,并没有出现独力难支的情况,法器兄就开始忘乎所以起来,它连续并且大幅度地扩张结界,直到覆盖整个缥缈峰,居然没出任何差错!
在此过程中,缥缈峰上所有生物全都满含期待翘首而望,甚至暂时地忽略了风雨的肆虐,此刻见它成功地张起这巨大的结界,不禁欢呼起来,一时间各种欢欣激动的声音响彻天地,几乎盖过了风雨声。
法器兄也不由大喜过望!
天黑了,天又亮了,在又一个夜晚到来之前,笛子感觉到造物的情绪平静了下来,而结界外面,也终于风歇雨住,就到夜晚,便又是星月在天,一派宁静安祥。笛子感到非常疲倦,便靠在造物者的身边静静休憩,它原想继续守护它的创造者,却在不知不觉中入了梦乡。
笛子从仲夏一直睡到中秋,醒来后便听到听到竹子伤心地轻泣,法器兄立刻跳起来,大声问道:“何事哭泣?”
墨竹惊喜地嚷道:“你醒了?”
法器兄停在竹丛边,问道:“因何哭泣?”
墨竹委曲地说:“我想你。”
笛子发出愉快的低鸣,再次询问:“何事哭泣?”
“一只大熊闯来,把我的叶子撞掉了两片,还险些撞断了我的枝条。疼。”墨竹说着,又轻轻哭泣起来。
“别怕,有我呢。”法器兄豪气干云,“我这就去警告它,以后不许横冲直撞!”
找到大熊,法器兄狠狠地将它训斥了一顿,大熊也很委曲,说自己被蜜蜂蜇了,疼得受不了才误伤了竹子,法器兄又去找蜜蜂,蜜蜂愤怒地说大熊偷吃了它辛苦酿成的蜜,法器兄就又回头去批评大熊。
岁月无声流过,缥缈峰上的生物们各自经历着不同的轮回,体验着生与死、荣与枯,或是有所得,或是无所悟,也只好各凭造化,法器兄活跃了两年之后,缥缈峰上就已经没有能让它感到新鲜的事,也没有能令它高兴的恭维,它也就越来越多地守在造物者身边,一边关注造物主的情绪变化,一边细细体悟曾经施展过的法术。
造物者一睡十年,醒来后便传授了笛子另一个法术——变化术。笛子学了一年,终于成功地变成人形,造物者为其取名清宵,又往它的记忆里灌输了许多人类常识,便带着它下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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