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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重逢
江瑟一惊,顺着手臂看去,正是带路的店小二。
他依旧满脸赔笑:“姑娘,您小心点。”
大汉也被这变故骇了一跳,见江瑟一个小姑娘,并不多为难,只摆摆手让她赶紧走。
江瑟垂下羽睫,小二会武,看来是有备而来,她摸了摸袖口隐藏的匕首,强迫心绪安稳下来。
一个女子孤身从蛮荒之地回来,自然不是凭运气,流放之地混乱无章,毫无法纪可言。多亏一起流放的囚犯里,有一个会武的姐姐,说话虽犀利了些,心肠却软,不仅护着她,还教了她一些拳脚功夫自保。
只是,临近京都的民驿里,居然连小二都是高手,恐怕不是一般的劫匪黑店。
难道是特意派人堵在这里,想要斩草除根?
既然逃不掉,不如跟着去看看他们玩的什么把戏。
她顺从的跟着上了二楼,眼见店小二在一间客房门口停下,躬身行礼:“姑娘,这是您要的一间上房。”
江瑟怕有迷烟,屏住呼吸假装要去推门,纤长的手指刚触及红木门框,一个画面霎时间浮现在脑海里。
驿站客房里,一书生正要去开门,毫无防备间被身后小厮打扮的人一刀捅了心口。
画面一闪而逝,江瑟却一眼认出那书生是钱川,当年科举舞弊案,正是钱川写的文章揭发父亲,引起学子众怒。
江瑟不动声色收回手,转头恰好瞧见店小二眼神中来不及收回的兴奋,猝不及防对上江瑟的视线,急忙垂下头。
“我肚子饿的紧,左右已经知道了房间在哪里,还是先去吃面吧,约摸也做好了。”
她说着,转身欲下楼,那店小二却一把拉住她,想要将她强行推进门内,并开口大喊:“杀人了!杀人了!”
尖锐的嚎叫顿时吸引了驿站所有人的注意,可惜他们情报有误,江瑟已经不是三年前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了。
江瑟在他拉过来时便迅速撇开手腕挣脱店小二的控制,旋身来到了楼梯口,待众人看过来时,只见客房大门洞开,店小二惊慌失措的叫嚷着杀人了,江瑟背着包袱站在楼梯口。
楼下的散客们蜂拥而上,凑到客房门口看热闹,为了避开嫌疑,江瑟等其他人都围过去了,才站在人群后方看一眼。
正对着客房门口的空地上,钱川心口插着一把匕首,神色惊诧死不瞑目的瞪着屋顶的方向,鲜血刚刚洇湿衣衫流到地板上,显然刚死不久。
恐怕刚才掌柜那一嗓子,便是钱川的催命符。
多亏了她三年前莫名多出来的奇怪能力,又让她躲过一劫。
钱川与她有仇,刚才若是推门而入,加上有人暗中推波助澜,想要脱身恐怕难如登天。
人群中有人惊呼一声:“这人不是钱川钱大人吗?三年前揭发□□的义士书生!”
钱川原本只是当年进士中毫不起眼的一员,因揭发江太师一事扬名,这几年虽未高升,却因不畏强权,有文人风骨而极受京中学子敬重,连带着在百姓中也很有声望,常在京中来往的商人们都认识他。
“是他!他怎么会死在这里?”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谁讷讷的提了一句:“□□的女儿流放三年期满,该不会是被寻仇了吧?”
在场的众人里,唯有江瑟一个女子,大家的目光顿时聚集在她身上。
虽是初春时节,但京都春寒料峭,少女穿着一身粗布棉袄裙,外面罩着羊皮袄,确实是西北莽荒之地的装束,登时怀疑更甚!
□□公然科举舞弊,得罪的不仅是学子,还有他们这些拼命攒钱供养孩子读书,期望将来能出人头地的百姓。
方才在楼下还算温和的大汉将手指按的噼啪作响:“姑娘认识江承泽吗?”
江承泽便是江太师本名。
江瑟自知躲不过去,大大方方承认:“正是家父。”
回京前,她便做好了千夫所指的准备,江家传承百年,家中珍宝不计其数,实在没有贪腐的必要。父亲为官清廉,哥哥在国子监年年魁首,断无作弊的可能。她坚信江家是清白的,从未因自己是江家女而自惭形秽过,被人问起也丝毫不惧。
可她的坦荡,看在众人眼里,就是嚣张挑衅。
“好啊!看来钱大人果然是被这妖女害死了!”
“你杀了人,竟毫无愧疚悔改之心?兄弟们,咱们一起拿下她压去送官,还钱大人一个公道!”
“慢着!”眼看周围大汉摩拳擦掌要围过来,江瑟出言阻止。
江瑟嗤笑:“我刚到驿站不到一盏茶时间,从订房间,上楼到打开门全程有人跟随在侧,根本没有作案时间。你们口口声声要还钱大人一个公道,却不看证据,不问事实,仅凭臆测断案,岂不是有失偏颇?”
“钱大人温和知礼,从不与人结怨,除了你,还能有谁?”
“就是,钱大人早不出事,晚不出事,你一来人就死了,不是你是谁?”
看着逐渐围过来的众人,江瑟心知,这些人根本不在乎是谁杀了钱川,他们只是想拿她泄愤,任凭她说的天花乱坠,也不会有人在意。
她侧身躲避着已经伸过来的手,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心里思索着要不要强行脱身。
今天一旦逃走,这案子必定死死扣在她头上,别说翻案,自己都要变成逃犯。
可若不走,既然有人设局陷害她,定有后招等着,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江瑟进退两难。
“这么巧,本王刚上任第一天,就遇到凶杀案?”
一道清越的声音传来,令她心绪震荡,忍不住低头倒退半步。
是沈弈。
沈弈乃是先帝最小的儿子,排行第九,因年幼十分受宠,养成了顽劣冷漠的性子。江瑟的母亲生前与他的母妃是手帕交,因此两人指腹为婚,年幼时,沈弈对她这个小未婚妻十分不满,两人也曾针锋相对过一阵子。
直到七岁那年上元节,两人为了一个花灯再起争执,人潮拥挤中沈弈被拍花子掳走,江瑟找不到侍卫,情急之下只好自己偷溜过去踩点,反而被抓,两人被困两天一夜才被救出,从那之后,沈弈说话依旧难以入耳,行事却处处顾忌她的感受。
尤其先帝薨逝,沈弈一母同胞的哥哥庆王继位,身份更显尊贵,对她却依旧称得上体贴入微。
江瑟一直觉得,哪怕两人之间并无感情,也可以相敬如宾过完一生。
没想到江家大厦忽顷,沈弈见异思迁,甚至不愿当面退婚便要另娶谢婉仪。
如今再回京,她只想给江家翻案,不想再和这个负心人有任何牵扯。
江瑟将自己隐入人群中,偷偷抬眼去看,他不知在走廊尽头站了多久,穿着一身黑衣隐在阴影里看不出神色,身形慵懒中带着一股肃杀的威严。
江瑟垂眸,三年不见,他已从青涩懵懂的少年郎蜕变成威名远扬的摄政王。
驿站掌柜暗叫不好,头皮一麻,带头山呼:“参见摄政王!”
其余人忙紧随其后跪下。
江瑟为了不突兀,垂头跟着人群在后方借助裙摆遮挡蹲下身形。
她不愿跪他。
沈弈的目光在人群中梭巡片刻,最终定在他日思夜想的身影上,见她假装下跪,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面上不动声色道:“起来吧。”
众人战战兢兢起身,沈弈拍了拍手,几个侍卫从驿站角落里窜出来,干脆利落的将掌柜的,店小二,和人群中煽风点火的人按在地上用麻绳捆的严严实实,卸掉下巴防止咬舌自尽或服毒。
剩余的几个行脚商人被这阵仗吓的顿时如同受惊的鹌鹑,满心萧瑟的聚集在角落里。
沈弈仔细观察一下尸体,转头冷目灼灼的看一眼几只鹌鹑:“根据死者匕首伤口来看,分明是在开门之际被人从后面一刀捅向心口。本王亲眼所见小二推门发现死者时,这女子站在楼梯口,你们却口口声声指责她杀人行凶,敢问各位,她是有分身之术不成?”
他征战沙场练就了一身杀伐之气,此时气势全开,压的众人喘不过气来,皆低头嗫嚅,不敢言语。
沈弈一双瑞凤眼微微眯了眯,不怒自威:“都滚吧。”
一干人等如蒙大赦,做鸟兽状散。
江瑟妄图自欺欺人,跟着人群一同散去。
沈弈一只手握住江瑟肩头,让她动弹不得“你想去哪儿?”
江瑟:“……”
驿站走廊尽头的客房里,江瑟和沈弈相对而坐。
红木桌面上铺了与驿站装饰格格不入的妆花缎桌围子,上面银盘上摆着糕点水果,江瑟一眼便看出,这全都是她以前爱吃的。
她不明白沈弈此举的意义,只沉默的看着沈弈拿起茶壶倒了杯茶推过来,碧绿的嫩芽在澄澈的茶汤中肆意舒展,沁人心脾。
是她最爱的碧螺春。
这样好的茶,她已经三年没喝过了,不禁捏起薄胎裂片天青茶盏浅酌一口,茶香四溢。
“我们三日后成亲!”
沈弈抬眸看她一眼,依旧没什么表情,嘴里蹦出来的字却宛如惊雷炸响在江瑟耳边,她一个不妨,被茶水呛了喉管。
“咳咳咳咳咳……咳咳”
她捂嘴咳的天昏地暗,沈弈蹙眉伸手轻抚她后背帮她顺气:“慢点,急什么。”
江瑟咳的面色涨红,眼眸含泪,她挥开沈弈的手,眼神冷冷的看着他:“我不嫁!”
她江瑟是落魄了,但绝不会自甘下贱做妾,更不会跟谢婉仪共侍一夫!
况且,她回京是要重查当年案件,嫁给沈弈必然困于后宅,束手束脚。
沈弈挑眉,从怀里拿出织金红锦的婚书:“先帝赐婚,你想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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