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整天逼我演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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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啵——”
　　热闹的西餐厅里，酒瓶开盖的声音轻松而又欢快，却立刻被人声盖了下去。
　　“咱们小亦薇终于找到工作啦！干杯，干杯！！”杨璇儿举起酒杯，夹着张亦薇，一通猛摇，“编剧啊，太棒了吧！！”
　　张亦薇连忙按住她揽在自己肩上的手：“停停停，不行，别摇了，我要吐了。而且，不是编剧，只是在编剧工作室工作而已……”
　　朱可可一翻手腕，晃了晃杯中酒，画得分毫不错的精致红唇洒然一勾：“怎么，这还没开始喝呢，你就受不了了？”她将酒杯举到唇边，微微一抿，皱了皱眉，“你们买的这是什么红酒？”
　　杨璇儿一歪头：“啊？我不知道啊。”说着，伸手一指，“是他买的。”
　　在一旁埋头狂吃的刘宁抬起头来，拿纸擦了擦嘴，道：“我也没注意，在超市里随手拿了一瓶。”
　　朱可可十分克制地忍住了一个白眼，放下酒杯，看样子在剩下的这顿饭里是不准备让这酒再沾上她双唇半点了。
　　刘宁笑呵呵地道：“别这样么，是什么酒有啥子关系哟，重点是给我们小亦薇庆祝啊！喝喝喝！对了，你还没跟我们说，你是怎么拿到这个工作的？待遇怎么样？有年终奖吗？以后会不会整天加班，搞得很累呀？”
　　这灵魂四问一出，朱可可和杨璇儿也好奇地转过头来。
　　张亦薇痛苦地扶住额头：“我也…不知道…啊……”

　　她这话也不是完全作假。
　　昨天她跟着工作室的人一起开会，却没想到，这会一开，就是两个小时。
　　那位著名的陈导和他的制片人拿到了某个奇幻大IP的版权，但对原著内容不是十分满意，要大刀阔斧地改造一番，这才找到了墨白工作室。
　　在开会的两个小时里，张亦薇听着他们对各路仙仙魔魔、神神鬼鬼就着幻灯片高谈阔论，听到最后，什么“上下天庭”、“修罗之体”、“星魂血祭”，云云云云，全都在她的脑袋里搅啊搅搅啊搅，搅成了一团无比浓稠的浆糊。

　　或许是看她走出会议室时的表情太过茫然，袅袅甚至安慰了她：“是不是听得很晕？没事，一开始都这样，慢慢就习惯了。我还听人说过一个冷笑话，说，一个人在咖啡馆坐着，看电视里正播报新闻——‘隔壁某某市精神病院病人集体逃院，如有线索，请拨打110’，又听见旁边一桌人正一本正经地讨论哪种驱鬼的方法更科学、更专业，是用盐？用朱砂？还是用黄纸？于是赶紧报了警。警察来了，向那桌人索要证件，他们掏出一大摞项目简介、故事大纲，表示……”
　　袅袅作出一个严肃的表情：“‘我们不是精神病人，我们是影视从业者’！”

　　这个笑话其实不怎么好笑，张亦薇依然笑了。一是为了捧场，二是袅袅故作严肃的表情，真的很可爱。
　　然而，笑归笑了，一点也不影响她在之后去见HR的时候照旧神魂出窍，满眼都是在上下两层七彩祥云里飘来飘去的小人，满脑都是他们之间无比复杂纷乱的爱恨情仇。
　　是的，开完会之后，袅袅直接领她去见了HR。
　　他们工作室里是不分工位的，每个人想坐在哪里都可以。
　　袅袅在一个懒人沙发上找到了他，又俯身对他说了几句什么，那个年轻而斯文的HR接下来便满怀笑意、让人如沐春风地给她介绍起了他们的老板，墨白，的光辉奋斗史。
　　比如，他是如何拿着自己的剧本四处寻找制片人，屡屡受挫，却百折不挠，终于寻得伯乐，一炮而红。又比如，他是如何感念对方的知遇之恩，每每打造大火热剧，却常常被人克扣掣肘，终于下定决心与之分割，创立工作室，顶着对方的打压和阻挠，做出一部又一部好剧，突破一个又一个惊人的记录……
　　过程之精彩曲折，丝毫不输某点某些逆天改命的打脸爽文。

　　张亦薇听得瞠目结舌，感想除了他们老板真厉害，还有发自内心的敬仰佩服——真不愧是编剧工作室，怎么连HR都这么会讲故事？！
　　讲完，那位HR笑眯眯地问她：“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呆愣愣地摇了摇头，HR便接过小助理适时递上来几页纸和一根笔，转手递给了她：“这是我们的劳动合同，你看看有没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出来，我一一给你解答。”
　　合同上的数字算不上惊人，却也远远出乎了张亦薇的预料。在她持续了两个多月的求职生涯中，可以称得上是一根足够粗壮的救命稻草了。
　　于是，在被题材、风格、叙述方式截然不同的两个故事接连轰炸了近三个小时之后，只觉得头昏脑胀、头晕眼花的张亦薇，想也没想地在最后一页纸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现在想想，她或许真的应该再仔细看看合同里的内容。

　　“……”
　　听张亦薇说完，卡座一时安静了。
　　刘宁干笑两声：“哈，哈哈。没事，像这种有名的编剧，他的工作室签的应该都是标准合同，怎么也不会太离谱吧？回去让璇儿给你看看。”
　　朱可可像是忘了她刚才是如何嫌弃那酒，又端起酒杯，抿了一大口，道：“就是，这不是有律师么，让她回去给你看看就好了。”
　　杨璇儿拍着胸脯打包票道：“没问题！等到家了我就给你瞅瞅！要是有什么特别过分的条款，咱们转身就走！回都不用回他那个办公室去，我肯定能想办法给你把这个合同无效掉！无效不掉，咱们告他个倾家荡产！”
　　张亦薇：“……没事，谢谢谢谢，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说起来，她的这三位好朋友，互相之间都是从小认识到大的。
　　除了刘宁初中时在别校读了三年，从小学到高中，他们基本都在某大学附属的同一个体系里，哪怕不是同班同学，也是同校校友。
　　当张亦薇高中时从国外转回国内，杨璇儿慷慨地接纳她成为了他们小团体中的一员，而自那之后到大学毕业，他们都没怎么再分开。
　　甚至留学时杨璇儿都和她在同一个国家，只不过是在相距不远的两个不同城市罢了。
　　也正因如此，他们对她迷糊的性格十分了解。或许，正是因为太过了解了，所以反应才会这么激烈……
　　张亦薇心中感激，却又时常忍不住在这种时候暗暗苦笑。

　　想到这，她突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对了，你们对‘肖莫白’这个名字有印象么？‘莫名其妙’的莫。”
　　朱可可微微凝眉，重复道：“肖莫白？”接着，立刻反应了过来，“这是你们老板的真名？”
　　张亦薇点头：“对，我在合同上看到了这个名字，应该是他的真名。”
　　刘宁用叉子插起一根粗薯角，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道：“没什么印象，怎么了？……咳咳咳，呛了呛了！咳咳咳！”
　　朱可可翻了一个白眼，一边翻，一边给他拍背，顺便把一杯水递到了他的手边：“真是服了你。就不能慢点吃？”
　　杨璇儿若有所思地捏住下巴，捏出了一道沟：“肖莫白，肖莫白……嗯，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在哪听说过这个名字。”
　　张亦薇道：“是吧。我也是一看到这个名字，就觉得特别熟悉。想，会不会是我们校友之类的。”

　　她的眼前闪过一连串模糊的影子。

　　一个坐在人群之后，满脸冷漠的小男孩……
　　一个大雨的街巷中，浑身湿透的，少年的孤独而料峭的侧影……
　　一个她在高高的教学楼上暗暗窥到的，走出校门，便再也不曾回来的人……

　　是他吗？抑或，只是她一厢情愿的错认？

　　杨璇儿兴奋的叫声将她从恍惚中拉了回来：“对对对，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名字很特别！这也太巧了！好神奇！！”顿了顿，又道，“这么说，他跟我们的年纪差不多大了，好牛啊！！”
　　朱可可收拾完刘宁的烂摊子，疑惑地问道：“从长相上看不出来吗？你记得他的名字，不记得他的长相？”
　　张亦薇摇头道：“时间太久了，有点记不清了。况且，这么些年过去，长相肯定多少也变了。”

　　她再一次努力回忆了回忆当年那个少年的模样，试图让他与百科上，以及她今天见到的那个男人的面目重合。
　　然而，那少年的轮廓就好似一张经年日久、泛黄褪色了的面具，一触即碎，哪怕有着遥远而依稀的相似，仍是无论她如何小心翼翼地着意叠加，也依旧无法与男人彻底贴合。

　　“这么独特的名字，估计也很难有重名的人。”朱可可道，“……该不会，他是因为知道是你，才邀请你去他的工作室工作的吧？”
　　刘宁道：“不会吧？他不是因为论坛的帖子才邀请她的？我看帖子里写的都是外人不知道的细节，很多地方也把事实调整了一下，他怎么会知道发帖的人是亦薇？而且，你们确定学校的那个人就是他？该不会记错了吧，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朱可可没好气地道：“就你这个记性，能记住什么？细节怎么了，只要稍微知道一点内情，完全猜得出来啊。我们不是看了个开头，立刻就知道是她了？”
　　张亦薇猛然回过神来：“？？……你和刘宁看到我那个帖子了？你们全都看了？？”
　　他们谁都没理她。
　　刘宁嘿嘿一笑：“也是。不过，这种事情，我们再怎么左讨论右讨论，也讨论不出个明确的结果来，还是得咱们小亦薇直接去问他本人。所以……张亦薇同志，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不问出个结果，不要来见我们！此致——敬礼！”
　　张亦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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