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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城
几日激战过后，将士们不少都带了伤。
谢洵左肩上也被一支流箭伤了，还好只是皮肉伤，未伤到脏器肺腑，就是左臂抬不太起来，短时间内难再射箭了。
天已破晓，一波进攻停了下来。
谢洵此刻也不敢过于松懈，绥州王谋反长安必有内应。
虽然谢洵也早有准备，之前应该也已搜查出来十之八九，但往往藏得最深的才是最危险的。谢洵早先提醒过京兆尹刘清河多加注意，虽说这刘清河平时自诩清流与谢洵不大对付，可这次却也没掉链子，城内目前还没出什么乱子。
谢洵靠坐在城墙上，心里想着内应的事。
却有两个小兵卒窃窃私语的靠近着，他们以为做的悄无声息，但对于谢洵这种习过武耳力极佳的人来说做的实在是过于明显了。
“跟你们打个商量，下轮攻城之前我自己出去行么？”两个小卒一愣，吓得直接跪下了。
谢洵又好像自言自语般的说到，“你们真以为绑了我献出去就能解长安之围了么。”谢洵失笑着摇摇头。
只是要能拖个一天半天的也好，反正自己总归是要死在这场战役里的。
自己来这个世界已经七年了。
曾几何时，他还是一名光荣的基层电工，沈平。
一次下了夜班，一觉睡起来想起自己办的拳击健身卡好久没用了，再不去这会员费就又成了冤大头了。收敛了疲惫打算去打个拳锻炼一下。这拳打的倒是还算酣畅淋漓，棋逢对手。
“哥们，你是退伍军人还是运动员啊，这么厉害。”
沈平笑着摇摇头，他只是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好从幼儿园就被父母逼着学跆拳道，后来又学了散打，泰拳和拳击是成年后才上手的，但因为有童子功的缘故，上手很快。
沈平闻着自己满身的汗味自己都嫌弃自己，就打算在拳馆冲个凉，谁知凉水刚浇下来自己就感觉心口一悸，赶紧关了水，但胸口还是像被大锤砸了一样痛，站都站不住，喊也喊不出声，眼前一阵阵发黑，沈平就这样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二十七岁的沈平成了这个世界翰林院一个刚行过冠礼的小侍郎，谢洵。
他没有十二岁之前的记忆，只记得自己十二岁跟师父上山习武，因为有心疾所累，太热太冷都容易生病，习武也就习了个一般般，远没有师父厉害。
十八岁进士及第，入了翰林院为官。
原主为官不到两年就在一个寒冬之夜死于心疾，调度员沈平就接手了这就身体，成了谢洵。
还附带了一个小系统，只是这个系统懒得很，一切正常的时候不叫就不出来，自己在后台睡懒觉打游戏看话本，好不容易叫出来了还经常一问三不知，气人得很，不过也还算靠谱，关键时候倒是没掉过链子。
系统的一个重要功能就是发布任务，说是等任务都完成了，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这七年来，谢洵跟着系统一起解开了自己的身世之谜，自己原是上任西北守将沈煜的幼子沈雁平，母亲早亡，父亲和哥哥在自己十一岁的时候战死，后随流民流落在外，十二的时候遇到了师父杨九茹。
贵妃沈氏沈雁曦是比自己大六岁的胞姐，父兄战死后嫁入宫中为贵妃，不算受宠，入宫十六年未有所出。
跟着系统发布的任务陆续找出了当年贻误军机、拖欠粮草军需等原因导致父兄战死沙场的朝廷蛀虫，可陈年旧事，许多都已证据难寻，好不容易寻到的证据有些又涉及皇家不好公之于众。
随着一项项任务的推进，谢洵的权利越来越大，终使有过之人都得到应有的惩罚，可手段难免激烈了些，一些内幕又不为世人所知，所以这些年谢洵在朝中的名气并不好，素以打压异己手段残忍闻名。
后又随着系统推进完成了姐弟相认任务，只是沈家世代忠勇，自己这朝中弄权之人，就不必认祖归宗了。
皇帝这些年和谢洵的关系其实一直很微妙，皇帝一方面忌惮贵妃姐弟将权利做大，一方面又心怀愧疚，一方面又想借谢洵之手整顿朝纲，就一直保持着这种若亲若离，若怜惜若忌惮的，忽冷忽热的君臣关系。
这几天，他就要完成自己最后一个任务了，系统只说了要他长安城破的时候以身殉城，但具体怎么个殉法系统没说。
那也简单，死就完事了。自古生难死易，死应当是最简单的了。
当天下午，又听到了马蹄声迫近的声音。
谢洵独自走出城门，连策风都没骑，令吊桥收起。
这是个冬日里难得的大晴天，金灿灿的阳光洒在谢洵身上，缓带轻裘随风飞舞，长安城九门紧闭，萧索的战场阵地上只余谢洵一人茕茕孑立。
待敌军行至一箭之地，谢洵将自己的配剑青霜掷与阵前，朗声道，
“我谢洵在此。李翌，退兵吧！”
出乎意料的是，谢洵并没有被立斩于阵前，而是被收押进了营中，手脚都被铁链绑住。
其实谢洵出城的时候还特地穿的厚实了些，想着就算死也不要做冻死鬼，可那手脚上的铁链好像是在源源不断的吸走谢洵身上仅存的一点儿暖意。
谢洵出城前就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发烧，被收押了之后，心里也不想内应什么的了，心下一松，专心等死，心疾发作，直接烧了个不省人事。
谢洵的献身确实也没阻挡多久攻城的步伐，入夜时分新一轮攻城又开始了。
长安城终是没再见到下一日的太阳。
敌军破城以后，皇帝李建兴扬天长叹，自言对不起城内百姓，愧对列祖列宗，从城头一跃而下，直摔了个粉身碎骨。
皇后张氏自刎于宫中。
这些剧情都是必须要走的，谢洵阻止不了。
囚车载着谢洵再入长安城的时候谢洵只觉得太阳耀的晃眼，却也无力抬起眼皮再看一眼长安城。
谢洵知道后面的剧情就是自己身死，西北军平乱后，小太子归朝主政，可惜太子实非帝王之才，没几年就被自己的皇叔常驻西北的定远侯李佑安夺了权。
这位李佑安倒是个人才，使大梁重获新生，因谥号宣武，后世称之为宣武中兴。
可这些都不是谢洵管得了的了。
北狄和绥州王进城后，将城中文官和所剩无几的武将都关进了刑部大牢，谢洵倒是比他们待遇还好一点，下的是诏狱还有单间住。
牢房的顶上有一扇小窗户，窗户并不严实，凛冽的北风肆无忌惮的在牢房内兜着圈子。
谢洵的手脚都已被铁链磨破了，还有一些发肿，好像已经发了炎，左肩的伤口好像也没长好，左臂几乎动不了。
谢洵艰难的拢拢大氅，要不是系统不许自我了断，谢洵都想直接撞墙。
不过好像也不行，以他现在的体力和脚链的重量怕是撞墙都把自己撞不死，至多是眼冒金星得昏一会儿。
绥州王和北狄的谈判没能阻止北狄东进的脚步。北狄也自知这把不能久占中原，破了长安，关中腹地都是待宰的羔羊，但北狄仍不满意竟打起了东渡黄河的主意，北狄人觉得只要西北军不到，就没人阻的了北狄的铁骑。
潼关城内，沈雁曦此时也得到了长安城破的消息。
潼关守将何忠全也是一员西北老将，乍一看到城门下红马银枪的沈雁曦，好似梦回了十六年前的金城。
沈雁曦身侧靠着红缨枪，手中两份诏书，现在算是先帝遗诏了。
一份诏书写到，
“朕承先帝之圣绪，获奉宗宙，然今骤遭惊变，恐无以亲续先祖之志。贵妃沈氏，镇西将军沈煜之女，温婉淑德，娴雅端庄。宜建长秋，以奉宗庙。是以追述先志，不替旧命，授皇后玺绶。夫坤德尚柔，崇粢盛之礼，敦螽斯之义，是以利在永贞，母仪天下。
盖愆成昊端伏，后贤太子李晏。仁孝天植，睿智夙成。宜上遵祖训，下顺群情，即皇帝位。然其年少，易旁听轻信，恐遇毁伤。兹有沈氏，柔明志正，望辅太子，以明法度、以近贤臣，兴复祖宗之基业。”
另一份写到，
“贵妃沈氏，镇西将军沈煜之女，秉性淳良，达明干练，深蒙圣恩，然其性情放旷，不宜居于内廷，且与朕结缘不合，比是怨家，故来相对。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特赦其出内廷，还其自由之身，愿沈氏解怨释结，更莫相憎，自此天下之大，各迁本道，误复相累。”
诏书中间还夹了一封私信，信纸上沾染的龙涎香气，是那人身上常有的，此时再闻到却有些睹物思人的酸涩。
封面上写着：雁曦亲启。打开来看，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
“见字如晤，
待曦儿得阅此书，恐长安已在旦夕。
相伴十六载春秋，终是朕负你良多。
卿本似山间之骏马，湛空之长鹰，受吾所累，久困于方寸之地。
然今危难之际，晏儿尚不足以自立于乱局，如卿不弃，还望相辅一二。
若晏儿不才，实不可辅，可托社稷于定远侯，卿可自游于江湖。
误卿芳华，非吾本愿，今生所累，来世再偿。
愿卿此后日日欢喜，岁岁长安。
李建兴绝笔”
沈雁曦看完不禁苦笑两声，心想：老东西要我帮你儿子就直说，整这些肉肉麻麻的干甚。这老东西若是早个十几年把诏书拿来，沈雁曦肯定立刻就走，绝不留恋，可如今又哪里来的什么沈雁曦，早就只有贵妃沈氏了。
贵妃沈氏已经在宫中待了十六年，更何况西北军还需她在长安斡旋，谢洵也还在朝中，如何放心的下一走了之。
沈雁曦将第二封诏书扔到了身旁的火堆里，锦帛沾了火星，顷刻间火焰一起就成了灰烬。将第一封诏书收好，又想将那私信也烧了，手刚往出一伸，心头一悸，又将信放回衣襟里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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