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念藏娇【快穿】

　　声音渐渐地像水流一样冲进他的大脑，当意识彻底恢复时，他发现自己正和几个人在步行街狂奔。两侧全是琳琅满目各类商品和络绎不绝的人群，摊位上颜色丰富的招牌令人眼花缭乱。

　　他发觉异常，步伐慢了下来。

　　旁边高瘦肤白的男生推了他一把，跟他说:“快跑啊，他们要追上来了。”

　　逃亡的人群涌进商场后街时，他被裹挟着撞进了这家店。

　　后厨的油烟味浓得呛人，豆瓣酱混着辣椒的辛辣气钻进鼻腔，和人群身上的汗味、尘土味搅在一起，形成一种让人心慌的混沌气息。

　　那个胖胖的男生喊“换衣服！快换衣服！”

　　他才发现自己怀里有谁备好的旧衣服，黑色半袖的衬衫。

　　磨破边的牛仔裤，大概是为了混进人群时不那么扎眼。

　　前面的人一个个钻进卫生间换衣服，他排在最后，后背抵着油腻的墙面，能感觉到砖块的粗糙和透过墙壁传来的、后厨灶台的温度。

　　心跳得像要撞碎肋骨，刚才在商场里被江州的人追得几乎窒息的感觉还没散去，耳边全是急促的呼吸声和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到你了。”有人拍了他一把，他才回过神，拉开那扇掉漆的木门钻进去。

　　卫生间比想象中更小，瓷砖地面黏糊糊的，像是泼洒的菜汤干了又积了灰。

　　洗手池上方的镜子蒙着层雾，大概是后厨的蒸汽熏的，边缘锈得发绿，中间却还算干净。墙角堆着几个空酒瓶，标签被潮气浸得发涨。

　　头顶的灯泡接触不良，亮一阵暗一阵，把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像在跳一场诡异的舞。

　　他手忙脚乱地换衣服，黑色衬衫的领口磨得脖子发痒，裤子太长，卷了两圈才勉强不拖地。

　　换完衣服转身去洗手时，冰凉的自来水溅在手腕上，他下意识地抬头

　　然后就定住了。

　　镜子里的人，也正看着他。

　　那是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眉骨的线条干净利落，眼窝微微陷着，睫毛又密又长，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鼻梁高挺，鼻尖因为刚才的急促呼吸泛着点淡淡的红，嘴唇的形状很柔和，下唇比上唇略厚，此刻微微张着，带着和他一样的错愕。

　　连左耳耳垂上那颗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痣，都精准地嵌在同样的位置。

　　只是镜中人的脸色更白，是那种长期缺觉、又被恐惧浸着的苍白，下颌线绷得紧紧的，显出一种近乎脆弱的清瘦。

　　额角沾着点灰，颧骨处有块淡红的印记，大概是刚才被人撞到的。

　　最让他心头一震的是眼睛

　　那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惊惶，像受惊的幼鹿，瞳孔微微放大，映着头顶忽明忽暗的灯光，亮得惊人。

　　这张脸……是他自己。

　　可又不是。

　　他每天早上对着镜子刮胡子时，看到的是带着点倦意、却还算平和的自己；而镜子里的这张脸，美得带着锋芒，那种美不是刻意修饰的，是被混乱和逃亡逼出来的，像风雨里的白梅，脆弱，却又透着股不肯弯折的劲。

　　戴白的手指悬在半空，忘了关水龙头，自来水“哗哗”地流着，在狭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他张了张嘴，想喊出自己的名字，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怎么会？

　　怎么会是他自己？

　　他们的眉眼，他们的轮廓，甚至连皱眉时眉间那道浅浅的纹路，都分毫不差。

　　可镜中人眼底的红血丝，唇角那道被牙齿咬出的白痕，还有那股藏在惊愕底下的、长期被追猎的疲惫，都是他从未有过的。

　　灯泡又闪了一下，光线暗下去的瞬间，他几乎以为镜中的人会动起来，会隔着玻璃伸出手。

　　那种感觉太诡异了，像灵魂被劈成了两半，一半站在安稳的现实里，一半跌进了混乱的镜像中。

　　“好了没？快出来！”门外传来催促声。

　　戴白猛地回神，镜子里的人也跟着眨了眨眼，惊惶的神色淡了些，多了点急促。

　　他慌忙关掉水龙头，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转身拉开门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镜中的人也在看他，那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里，似乎藏着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作一丝极淡的、说不清是茫然还是别的什么的情绪。

　　走出卫生间时，砂锅菜店的油烟味依旧呛人，逃亡的男生们已经换好衣服，正压低声音商量着下一步该往哪走。

　　戴白坐在人群里，指尖却还残留着自来水的冰凉，和刚才在镜中看到那张脸时，心头骤然窜起的、密密麻麻的麻意。

　　同桌上个头比较高的男生率先发言:“许言，接下来怎么办？要逃到哪里去？江州和他的团体跟藤蔓一样缠着我们不放。”

　　许言道:“已经将基地里的通讯设备全部扔掉了。他们暂时找不到我们。”

　　“我不想被抓住。”那个胖胖的男生脸颊早已布满了汗水。他那双眼睛被茫然覆盖住，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放在桌面上。

　　桌上另一个人说:“你们别着急，现在正是暑假很多人都出来逛街，以目前的客流量，他们就算在人群找也很难发现我们，况且这座商场c口还有地铁口。”

　　“确实，他们几个人的力量。大概率现在发现不了我们。我们现在在二楼可以直接进到商场里去。”许言说道。

　　“可是好像我们不管逃到哪里，他们都能发现我们。”胖胖的男生低落的说道。

　　“肯定有什么我们错过的线索，各位再从自己身上找找。”许言开口道。

　　砂锅菜店的油烟气还没散尽，桌上的空碗里凝着层油亮的浅黄，几个大学生挤在角落的卡座里，指尖在身上急促地扫过，带着点被热汤熏出来的燥。

　　座位上戴白半个身子探过桌沿，领口被扯得敞着，露出的锁骨窝里还沾着汗珠，像落了颗透明的珠子。

　　他喉结上下滚着，手背的青筋看得分明，他仔细搜寻者身上可能藏着的可疑之处。

　　那位胖胖的男生穿格子衬衫手忙脚乱地摸遍裤袋，连袜子边都扯起来看了看，脚踝骨硌得明显，皮肤是那种常年不见强光的冷白。

　　指尖划过手腕上的红绳时，绳结被汗浸得发深，他抬头时，额前的汗珠子顺着鼻梁滑下来，在鼻尖悬了悬，滴在磨得发白的牛仔裤上，洇出个小小的深色圆点。

　　几个人折腾得满头大汗，年轻的脸庞被店里的热气蒸得通红，眼尾都泛着湿意。

　　可从衣领摸到裤脚，从书包夹层摸到鞋子内侧，指尖蹭得发疼，只摸到一身混着砂锅香的汗味，和彼此眼里藏不住的慌。

　　戴白看着放在饭碗旁的手机。

　　他突然开口道:“手机有定位功能，如果手机装了本人身份信息的电话卡就可以定位到我们在哪里。”

　　“难不成现在把卡也扔了？我们几个现在身上连硬币都没有。”胖胖的男生赶忙开口道。

　　“病毒已经泄露出去，人群感染迟早是一个时间问题，到时候有手机也没用。”许言沉声开口道。

　　气氛一时沉默了下来。

　　“我怀疑那群追我们的人已经感染上了这种病毒。他们在追我们的时候，带着癫狂的笑容，那不是正常人拥有的神情。”

　　许言听着胖胖的男生的发言，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些片段。

　　身后追来的脚步声让人头皮发麻。他们穿着统一的囚服，眼睛亮得像淬了毒的刀。

　　戴白瞥见最前面那人嘴角咧开的弧度里全是不加掩饰的兴奋，喉结滚动着，像在吞咽什么滚烫的东西。

　　他们看戴白一众人的眼神，和基地豢养的那些猎犬盯着笼子里活物的眼神一模一样，带着狩猎前的焦躁和势在必得的残忍。

　　在座的四人无不打了个寒颤。

　　风卷着血腥味灌进喉咙，身后的呼吸声越来越近，带着衣物的摩擦声和疯狂的喘息声。

　　“也许我们应该回去”那个坐在桌子前，看起来年龄最小的那个男生害怕地说道。

　　“谁会在意我们这几个C区清洁工。”许言抢先开口道。

　　“大家各自分散离开吧，聚在在一起还是太明显了。”

　　之后他们依次离开。

　　戴白隔着人群与他们交换一个眼神，便转身走向另一个方向。

　　像滴入清水的墨，几个人悄无声息地融进往来的人流，装作互不相识的顾客，在琳琅满目的店铺间慢慢散开。

　　戴白望着玻璃门外刺眼的阳光，知道此刻从正门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他随着人群到处转悠。

　　最终转身走向那家飘着牛油香气的火锅店，门口“招聘店员”的打印纸在暖光里微微晃动，像一道隐秘的光。

　　商场的冷气还没散尽，他站在火锅店门口时，蒸腾的热气仿佛都被他身上的干净逼退了几分。

　　火锅店经理正核对进货单，抬头看向来人。

　　戴白额前碎发被热气蒸得软趴趴搭着，汗珠顺着鬓角滑进衣领，锁骨处陷出浅浅的窝，像盛着半滴未坠的水珠。

　　经理开口道。“欢迎光临，一个人吗？”

　　“老板，我想问一下这里招暑假工吗？”戴白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紧张的微颤。

　　经理恍惚着应了声“可以”，忙喊来一位女店员：“带他熟悉下环境，办入职。”

　　女店员刚拿起菜单，就见他跟了过来，站在离柜台半步远的地方。

　　烟火气绕着他走，黑色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的皮肤白得晃眼，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藕节，连血管都透着点淡淡的青。

　　她嘴唇动了动，连句“欢迎”都没说出口，猛地别过脸去看墙上的竹饰，耳朵却红得快要滴血。

　　她定了定神，看向地板轻声道：“这边来吧，我带你看看后厨和传菜区。”

　　戴白点点头，跟在她身后往里走。

　　路过沸腾的锅底时，热气扑到脸上，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接着转头向门口望去。

　　女店员在前头带路，没注意到他回头眼神掠过门口时，眼里一闪而过的、属于逃亡者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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