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春

　　一中建校多年，教学楼下的树木也在学生和读书声中浸润多年，长得高大又粗壮，竟有三层楼那么高。花圃中的牡丹和芍药也开得热烈，香气经久不散。

　　正想着，身旁坐下了一个人。徐若一转头，文彦清刚好也转头看向他。

　　同时，他笑着，“同学你好，我叫文彦清，你叫什么呀？”

　　“我……我叫徐若。”徐若突然有些窘迫，他一向应付不来这样的场景。

　　“你名字挺好听的。”很明显，文彦清在主动找话题，但是徐若也的确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只能想起来一些官方回答模板比如表达感谢再反夸回去。

　　“谢谢……嗯……你的名字也好听。”尴尬……极致的尴尬……

　　文彦清看出来他不善言辞，也就并没有多话，只是想着以后再慢慢熟悉。

　　后面几分钟文彦清又主动挑起了几次话头，但徐若仍难以应付。他不希望新同桌觉得他难以相处，因此每一句回答都要想几遍，但这也就让文彦清以为他并不想交流，他们终于还是沉默下来了。

　　“好了好了，大哥大姐们，知道你们换了新同桌很兴奋，但是这已经上自习五分钟了，再不安静年级主任就要来约谈了哈。”虽然还在同一个教室里，但周围不同的人都会让年轻的心觉得很新鲜，上课五分钟还是吵吵嚷嚷，作为班长的文彦清只得提醒大家安静。教室里又剩下了阳光和在纸上跳动的沙沙声。

　　等下了自习，大家三三两两出去吃饭。一中每天下午给同学们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短暂的自由也是自由，同学们出去外面的小摊上或者食堂享受难得的放空感。楼道里已经有人飞奔而出，有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是同样的年纪，但也有着不同的话题，有着不同的青春体验。

　　已经有人叫着文彦清的名字催促着他去吃饭了，班里的大部分男生都是相熟的，也大都一起去吃饭。文彦清转头应了一声，随口问了徐若一句，“同桌，你不出去吃饭吗，要一起吗？”

　　“不去了。”徐若回答他。文彦清也只是点点头就和其他人一起出去了。

　　不过三分钟，教室已经空荡荡的。徐若慢吞吞地拿出桌兜里的面包，一边啃一边做题。

　　直到寂静的教室氛围逐渐被欢闹感染，旁边的椅子才被人拉开。文彦清看徐若还在学习，有些佩服他的毅力。

　　徐若在此时抬头，又一次得到了天空的礼物——粉紫色的云彩铺满了整片天空，蓝色的斑块隐隐从云彩中透露出来，太阳遗落的几缕光丝在云朵上蹦蹦跳跳。此时的人们已经开始追赶太阳，楼下的操场承载着相同的青春，也承载着不同的梦想和不同的故事。学习很累的时候，他习惯看看天空，看看透过窗户的自由世界。

　　文彦清也发现了今天的天空格外艳丽，赞叹夕阳的美好，也有些遗憾不能拍照记录。

　　“记在心里就好。”徐若突然开口，看天空会缓解他与人交流时的紧张情绪。

　　“但我总觉得，如果记得这天的云，就能记得这一整天了。”文彦清喜欢实体的记忆，喜欢将时间的流逝瞬间记录下来然后细细品味。

　　天色渐暗，远处的灯火明明灭灭。趁着后面还没人来，文彦清抬起手拿起桌子里的空瓶，又做了个投篮的动作，“看哥给你露一手”，手腕一压 ，瓶子却偏离了航道，掉在了离垃圾桶不远的地方。这仿佛是男生统一训练过的动作，但在这样的情境下显得青春又可爱。

　　文彦清咳了一声，跑去捡起瓶子扔到了垃圾桶里。抬头一看徐若竟然在笑，白净瘦弱的少年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整个人都生动了不少。

　　“好么你，敢笑你文哥？”文彦清跑过去搂住徐若，“说，还笑不笑了？嗯？”
　　本是男生之间常见的动作，徐若却显得极为不习惯，连忙无意识地用手推拒，看得出来他很抗拒甚至排斥他人的触碰。

　　“不……不……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要笑你的。”

　　文彦清一愣，“嗐，没事儿没事儿，我刚也是跟你开玩笑呢，别介意。”气氛突然有些冷滞下来，“咳，同桌儿，晚自习啥课啊？”“语文。”“好嘞。”

　　“我是不是让他难堪了？他会不会很讨厌我？我该怎么让他知道我真的没有恶意呢？拒绝人家不说，还嘲笑人家，哎呀虽然我的本意不是嘲笑，但是在他看来就是嘲笑，这可怎么办呢……”徐若在胡思乱想中慢慢涨红了脸，长睫毛微微颤抖。

　　这时，许琳走来向徐若要他的语文答题卡。徐若的语文成绩很好，每次都能考到年级前五名，他的作文尤其好。在高一刚入学时就被语文老师们拿去复印，给自己班级的学生传阅。他能进入实验班，他的语文成绩功不可没。

　　这是期中考试后的第一个语文晚自习，各科的平均成绩还没有出来，平均成绩的高低会决定语文老师的心情和态度，因此同学们都有些忐忑。语文老师虽然平时很和蔼，但谁也把不住他对于成绩的重视程度有多高。

　　但徐若并不很担心，语文本就是他的强势科目，这次考的分数也很不错，作文更是拿到了57的高分。看样子这次又要拿去在年级组传阅了。但语文是文彦清的弱势科目，他看到徐若的作文分数时也吃了一惊。毕竟高中语文的作文分数很难拿到50分。

　　“可以啊同桌，你文笔真好。”文彦清看着徐若的卷子，字体清隽中还带着些许飘逸，卷面非常整洁，一看就是老师会喜欢的试卷。

　　徐若被很多人夸过文笔好，，也就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只当文彦清是随口一说。

　　但随后文彦清竟然看着他的试卷开始夸夸夸模式。“你这个排比句用的好有气势啊，这个词也用得好，我写作文从来想不起来用这种句型和这种词语，你怎么想的啊？跟我说说呗？”

　　许琳也在旁边和他一起看徐若的作文，同时也搭着文彦清的话头。“对啊，我去办公室的时候，老刘总是跟我夸徐若的随笔和作文写得都很好，我还可羡慕了呢。”

　　徐若在旁边突然感觉有些窘迫，他只是一门功课成绩很好，以前也有人象征性地夸他的文笔，但夸完的下一句往往都是说他的弱势科目，被夸的好心情也会烟消云散。

　　“干嘛呢文哥，坐着干嘛？坐这还不如刚刚和我们打球去呢。”进来的是坐在倒数第一排的李云，他个子很高，也很喜欢锻炼，但在学习方面并不怎么上心，一有机会就出去打篮球，月考考了班里的倒数第一。

　　“还有十分钟上课，还没下去呢就得跑上来，你又不是苏炳添，要是迟到了看老刘不撅你。而且刚吃完饭有点撑，这会下去打篮球我的胃下垂两厘米。”文彦清回答他。

　　“可惜了，还想着今天和你打一场呢。这是……徐若，你怎么这会还学啊，你不累啊？这不刚考完试吗？”

　　“我……”徐若没有料到话题突然转移到他的身上，一时语塞。

　　“对啊，因为我俩刚刚得到祝福了。”文彦清一本正经，徐若还在想他们两个什么时候得到了祝福，就听见文彦清又开口，“连续学习七天可以召唤七龙珠。”

　　李云很显然没想到文彦清这么能胡说八道，反应过来后开始“鹅鹅鹅”地大笑。

　　“妈呀，不知道的以为谁家要炖的大鹅从铁锅里跑出来了。”徐若从没有遇到过这样有梗的男生，被他逗得连连发笑。一抬头才发现快要上课了，这二十分钟他没有学习，但也感觉很充实。偏头看，暖橙色包围了粉紫色，整个天空明亮又温暖，色彩浓丽得如将滴不滴的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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