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永恒

　　季桉不语，他看着那一袋明黄色的枇杷，过了一会才想起反驳丁靳的话。
　　‘‘什么青梅竹马？’’季桉撇了一眼方晏礼淡淡的吐出几个字‘‘这是来索我命的’’
　　‘‘连爷爷都认识，还小时候就认识了？这也算是竹马吧？’’
　　‘‘没有，他后面出国了。’’
　　众人还是第一次这么直观的看到留洋的少爷
　　‘‘那方晏……’’随即改了称呼‘‘方小少爷是多久回来的？’’
　　这话是对着季桉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话题好像令他不太耐烦，但是乍一看脸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季桉脾气是出了名的好，有女生对他表白都是先照顾女生的情绪和面子，这也导致很多女生被他拒绝之后也不会说他一句不好，甚至更加喜欢。
　　‘‘我不知道。’’说完就没再抬头看他们，低头在练习册上做题。
　　方晏礼回答道‘‘昨天刚刚到。’’
　　‘‘你不用准备一下吗？直接来学校？’’
　　‘‘需要准备什么？’’
　　这就是资本的力量吗？从祖父这种称呼，一转就转到二中一班，年纪轻轻就出国就足以看出，方晏礼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这样一来，众人的疑问就更多了。
　　‘‘那？为什么不在国外继续完成学业呢？’’
　　‘‘因为国外枇杷又贵又难吃。’’
　　丁靳一脸不可置信‘‘就没了？’’
　　方晏礼没再说话，只是笑笑，众人就当这默认了。
　　‘‘那季桉跟你又是怎么认识的？’’
　　季桉听到自己的名字，向对方抛去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看起来应该大概或许好像是……威胁？
　　笔尖随着目光看了三遍题目，没一遍看进去，笔被按在桌上放出不大不小的闷声，他向后依在凳子上，不咸不淡的看了男一号一眼，故事的主人公才冷冷道‘‘他小时候路痴，自己把自己走丢了，走到我家门口哭，我和我妈把他送回去的。’’
　　‘‘原来如此。’’
　　‘‘现在，带着你那八卦的脑子滚回你的座位上，下节课蓁蓁的。’’
　　班主任彭蓁私底下大家都更爱叫她蓁蓁，也有人喜欢叫她老班，但她年纪说不上老，短发戴眼镜，处事果断，为人也和善，同学们都挺喜欢她。
　　听到这话的方晏礼，默默走开了，过了一会又默默回来了，他把桌子抬到了季桉旁边，开始整理起自己的东西。
　　季桉:‘‘？’’
　　看得出来，他不是很愿意要一个同桌。
　　‘‘先委屈你一节课，要是不愿意，等这节课下课我再搬去其他地方，行吗？’’
　　他原本想说我不需要同桌，但在注视到他的眼睛时，竟忘记了说话，上课铃响，季桉同意了先收留他一节课。
　　这种祈求的眼神会让他想到年幼的方晏礼为了让他时常来找自己玩，说自己可以请他吃好多好多枇杷。
　　淮城的夏末并不比盛夏凉快到哪儿去，母亲在家里做午饭，他便到一人到外面玩耍，随便找一棵树歇凉。
　　方舟答应孙子陪他出去玩，年幼的方晏礼好动，出了门就像被放归山林的鸟，火急火燎的跑在前面，丝毫不担心后面腿脚不便的人跟不上，跑到累的时候软乎乎的脸被胀红，回头，后面却是空荡荡，害怕顿时占据了他的心脏，他现在不知道地处哪个小巷子里，平时根本注意不到这地方，方晏礼在原地踌躇不前，最后顺着巷子向前跑，跑到巷子尽头连着一个庭院。
　　里面也种着一颗枇杷树，斑驳的书皮讲述着年龄的故事，四面也种着一些树木，方晏礼叫不出这些树木的名字，他只觉得害怕但是他没有办法，鼻子一酸眼泪便在眼眶里打转，他跑过一棵又一棵树的阴影，最后无力的大哭起来。
　　在院子角落看蚂蚁搬家的季桉，听到哭声，去寻找哭声的来源，他找到了哭到差点喘不上气的方晏礼。
　　‘‘你在哭什么？’’
　　方晏礼挥着两只胳膊，咿咿呀呀的表达，但都被哭声吞没，没办法，他只好把在厨房忙碌的妈妈找来。
　　大人抱起来哄着，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哄好了，方晏礼也没有那么害怕了，季桐问他叫什么，小孩用还带着哭腔的嗓音回答‘‘方晏礼’’
　　女人温柔的嗓音哄着他，一只手轻轻的抚方晏礼的背‘‘好了好了，我们会带晏礼找到家人的，对不对？’’
　　他也不知道对不对。
　　旁边站着的季桉目光不动的看着方晏礼，他本能的想要抚摸小孩的脑袋，但是终没有伸出手。
　　‘‘让哥哥带你玩好不好？阿姨去帮你联系家人’’
　　季桐报警了，她从这小孩的口中问不出什么，也没有办法联系他的家长，只好等一下带着他和警方一起找。
　　季桉看着窝在他妈妈怀里的哭包，向他张开了手，他一开始认为方晏礼不会和他一起走，但是这小孩好像看见他很开心，挥舞着两只肉肉的胳膊，走过去抱住他，这还是他第一次抱小孩，暖暖的，香香的，竟在这炎热的夏日不觉得烦闷。
　　季桉带着他去院子里看蚂蚁，爬花坛，在院子里疯跑。
　　原本准备吃饭的母子只能随便吃两个包子对付，季桉却觉得开心，季桉看着方晏礼，毫不犹豫的把包子掰成两半，方晏礼吃的满脸油。
　　后来，在警察的帮助下方晏礼回到了家里，方家人都很感谢季桉和季桐，其实方家也就只有他的祖父和祖母，方晏礼很喜欢这个大他七个月左右的‘大哥哥’。
　　追着季桉问道‘‘哥哥，你可不可以经常来找我玩？我可以请你吃枇杷。’’
　　他指着外面那棵结果的枇杷树，圆溜溜似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季桉，‘‘看到门口的那棵枇杷树了吗？那是我祖父亲自种的，每年结的枇杷可好吃了，我祖父从来不随便给其他人吃，你来找我玩，我请你吃枇杷好不好？’’
　　方舟也是越看季桉越喜欢，季桉一口一个方祖父，乖巧又懂事，并不在意孙子的出卖。
　　不过从五岁起，方晏礼就没怎么喊过季桉哥哥了，应该是有了自己的自尊心，每到夏季，方晏礼就费尽心思想要爬上枇杷树摘枇杷，但是总是因为力量原因，一次都没有成功过，每次都需要倚仗梯子。
　　他坐在粗壮的枝头，专门挑大个的枇杷，然后摘下，一个接一个的把枇杷扔在季桉怀里，为了摘一个长的高一点的枇杷，试图在树上站起来。
　　‘‘方晏礼，你干嘛快下来，很危险。’’
　　‘‘季桉哥哥，你就相信我一次嘛。’’长大些的方晏礼跟无数个小霸王一样，不怎么听季桉的话了。
　　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摘下饱满的果实，然后倚着主杆向地上的季桉炫耀。
　　‘‘怎么样？我厉害吧？’’
　　窗外麻雀颤抖着翅膀飞过，叽叽喳喳，季桉回过神来，目光一转就可以轻松看到方晏礼，少年已经脱去了那股幼稚，傻气，不会再害怕走丢了。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
　　没来由的一问。
　　季桉:‘‘？’’
　　‘‘我为什么回来？你想知道吗？’’他好像很在意他是这么想的。
　　‘‘回来看方祖父？’’
　　‘‘算是’’但是他又在心里给自己补充了一句‘‘不完全是。’’季桉不语，看着两人紧挨的书桌。
　　‘‘方晏礼。’’
　　‘‘嗯。’’
　　‘‘下课别搬了。’’
　　‘‘嗯。’’
　　‘‘我的意思是，现在全班都知道我们认识，那么理应让我照顾你，你要是搬去其他地方，太麻烦别人。’’
　　方晏礼看着他，笑了一声，那声音不大刚刚好可以被季桉听见。季桉刚想问他你笑什么？却听到清脆的一声‘‘好。’’
　　窗外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粉笔在黑板上书写的声音，时钟秒针走过一圈又一圈，还有身边人，都让他觉得那个夏天延续到了现在，从未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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